相比又要在周边建立基层组织又要负责起义部队教育的黄克诚精战团,江北精战支队自到了天水之后除抓紧时间整训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营长,队伍什么时候出发?”二连长张小垒是个比较塌实的人,空闲的时候也找机会向营部询问道。
张文没有隐瞒队伍动向的习惯和打算:“我们队伍刚刚抵达天水不久南方红军主力就抽出了一个由辎重队组成的武装勤务团向河西走廊北上了。马鸿奎和马步芳似乎已经没有与我军深交建立联络组的打算,只是通过间接渠道说我们去新疆的人不能超过一个团。一个团能带多少军火物资装备?我们只好派出由马车组成两千多人的辎重队了。”
但是对于这支探空气球般队伍的前景,张文并不看好。从利益出发,西北的地方武装真的愿意看到我们的辎重队建立与星星峡等候的苏联人及暂时亲苏的盛世才等人的联络,并通过河西走廊运输线改变关内战局吗?
西北地区秋高气爽的九月中旬来临的时候,从支队的100瓦大功率电台联络组那里果然传来了噩耗。南方红军辎重团刚刚过了古浪县和永昌县,在去往山丹县的路途中就遭到马步銮马继援等敌三个骑兵旅及大量武装民团的围攻,敌人依托路上的工事似乎早有准备似的阻劫红军。红军辎重团虽然为了有备无患也带了机步枪迫炮等武装,却为了多带粮食而没有携带比标准基数更多的弹药。在经过两天多的激烈战斗后弹尽援绝,多半在与敌人的肉搏中英勇就义,负伤被俘的战士直接被敌人杀害。没有负伤的几百名俘虏被敌人掠去不知去向。
“明明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却言而无信。这是铁了心要与我们做对。也是向南京方面的一个投名状。”教导员老王是一个沉默朴实的人,可听到这件事儿也不由的阴沉其面孔。其实在斗争严酷的大别山区,你杀我的战俘我杀你的战俘,甚至更为暴力的相互报复这些都是司空见惯也能为双方所理解的。然而那些地方宗派武装言而无信的行为连血雨腥风中走来的江北苏区的官兵们也感到愤慨。
“队伍做好出发准备了没有?”张文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了解营长的人都知道敌人将要面临的报复到来了。
九月十五日,江北精战支队三千余人及一千匹马组成的队伍向兰州方向开拔了。自天水向西出发后,西北地区那种窘异于中原与南方的辽阔高山大川还是吸引了行军中的战士们。伴随着着秋季来临时在广袤原野上积累起能量的阵风,吹的人们的衣衫如旗帜般的抖动。南方夏季行军以来的酷热与艰苦似乎在这清凉高爽的原野上完全消失了。
仔细观察着周遍景象的张文似乎若有所思,没有许多战士那种来到异域般兴奋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营部的郭富没有张文那样的科班教育,也没有教导员老王那样丰富的战斗经历,有些疑惑不解的问。
“我在想:这西北的地理地形似乎不太容易在野外寻求有效的掩蔽。不像在中原那样随便找个田垄就行了。很多地方野外的工事似乎也不太好挖。真应了那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但是如果遇到确实比我们强的敌人,我们的处境可能比腾州北山更加危险。你难道不忧虑么?”
和很多红军精锐骨干一样,郭富虽然正值二八芳龄,但却是义无反顾的加入队伍的。自己的青春乃至生命这些自己以往从来不在意。可不知怎的,如今却有了一丝忧虑。但她还是赌气般的笑道:“你这样的人都不在害怕亲临一线,我还怕什么?”
自认为实力优于对手的队伍沿着大道径直向西前进。比从汉中到天水的行军更好的情况是因为开阔的大川,队伍以战斗队形的行军变的更加畅通无阻起来。外围的侦察人员直接就能观察到数里以内的动向,不用像以前一样吃苦受累翻山越岭了。
此时的兰州城里的马鸿奎也接到了大约加强团规模的****正沿大路向西逼近的消息。虽然上个月负责在汉中至广元后勤线掩护的部队在宁强县吃了这股精锐****的亏,可他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想起当时这股****猛烈而精确的火力却又犹豫不决。
做为马鸿奎长子的马敦厚见父亲对于这样一小股****都畏畏缩缩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但又不喜欢给人以志大才疏的纨绔子弟形象。于是装摸做样的仔细询问了当时的战况后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看是宁强县那地方山路狭窄,我们的队伍施展不开。对方又充分发挥了近战自动火力而已。在这高原大川的西北自家地盘我们怕他们什么?我们远远的开枪,就是打不准玩人海战术也能杀伤他不少人。他们带的那些子弹能杀伤我们多少人?一万还是两万?”
马鸿奎虽然知道自己这位长子的斤两,但也最终下定了决心:“如果让他们大摇大摆的在兰州城下走过。还不让马步芳那群蛮子们看扁了?”
江北精战支队倒是没有像马鸿奎所想的那样不给面子,而是在过了陇西县之后直接向西,向临夏、和政方向行军而去。但是马光宗和马忠义的两个骑兵旅及马全良的独立第10旅近一个小军的兵力依然不依不饶的围追过来。
秋季的和政县地界还没有荒凉之感,青山绿草依然使中原来的战士们看到这不一样的景色后心旷神怡。可忽然间不知怎的,一连串的土花碎屑莫名的在行进队列的左右不远处时不时的爆起,而开枪的声音却几乎听不到。
从张文到各连排长都并非没有接受过培训人,迅速就知道这是敌人的重机枪群在隔着很远的距离,至少三里开外的样子在向着队伍扫射。
不用张文叮嘱,所有的人便迅速的卧倒在地做好了战斗准备。在不远处山丘上侦察员的提示下,独立营配属到各连的重机枪排也极早的做出了提防敌大股骑兵的战斗准备。
敌人大股的骑兵队伍果然沿着风的方向在远处的青山后闪现出来,隔着五六百米的距离一排又一排的排枪如山间刮起的阵风一般呼啸着略过战士们的头顶。
见识过不少大仗阵的独立官兵显然对此并不在意。面对这种一般战士有效射程外远距离骚扰,张文没有像对手那样盲目的开火。而是仅仅让重机枪组、各连排为数不多使用步枪的精确射手开火。包括自己及张德源、郭富在内的营部指挥组等所有精锐人员也加入到对敌袭扰部队的射击之中。这么远的距离上对于一般战士很难掌握的风偏、提前量、标尺其实对于包括独立营连排干在内的军校生也并不那么容易掌握。但还是远远比敌人靠谱了许多,再加上轻迫炮组断断续续的射击给予暴露在野外之敌的干扰。敌人的袭扰射击没有得到任何便宜。敌人连续两个骑兵旅打出的十余万发子弹及部分山迫炮弹只造成六七名战士牺牲二十来人伤亡,自身却被射来的六七万发子弹造成了近两千人的代价。
马鸿奎见这种距离上对于很多军队行之有效的战术面对这股能够在这么远的距离上精确射击的全新对手行不同。马上变换战术一面继续以两个骑兵旅逼近压制射击,另一面命马全良的独立第十旅绕至似乎是他认为精战支队没有注意到的薄弱侧翼在近两里的地方展开了全速冲锋。
独立营的火力虽猛,可要是只论全威力中远程枪弹却只有一半的火力,再加上营指挥部下令后的有意克制敌人数千人规模的大股骑兵还是逼近到距离一线阵地很近的地方。
当敌人的整个队列被完全笼罩在各种火器火力射程内的时候,部署在前线的轻机枪组和手持冲锋枪的战士们几乎是在下几秒内马刀就要直扫过来的距离上向敌群射出了猛烈的自动火力,迅速就将敌进攻的矛头融化了。早已部署在另一略高高地上的重机枪和迫击炮的射击也骤然间猛烈起来。远近火力构成的封锁线如同精确的火力陷阱一般将进攻的敌人笼罩起来,只有不足三分之一的敌人最终逃了出去。
在这次战斗中,营部指挥组还是第一次主要做为战斗员的角色参加了对敌射击的全过程。自一连时代以来似乎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你没有负伤吧?”想起去年一连时代在腾州北山牺牲的二排长,张文对身边包括郭富在内的营指挥组成员关心的问道。
“营长放心吧,战斗的烈度并不强这股敌人有这样愚蠢。我们还不会那样倒霉。”郭富嘴上如此说,可张文却发现不论是自己还是她,都远没有当初那样无所畏惧了。
和政县境内的这场与敌人上万骑兵的遭遇战就这样以宁马的完败而告终。千年前北方少数民族鼎盛时期屡试不爽的环绕牵制射击加隐蔽侧翼突击的战术在火器时代面对精锐步兵得出了最终的结论:面对有备的步兵,不论玩什么样的战术花活,马上战斗已不在合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