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楚恒有些奇怪地道。
“不错，就是藏。”老人缓缓地道。“你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但是你要学会藏起你的锋锐。大成若缺，大巧若拙。真正绝世的宝剑是看不出锋芒的，因为其真正做到了锋芒内敛。一把锋利的剑如果没有剑鞘，就容易伤人伤己，这个时候就需要一把剑鞘来藏起锋芒。就像你击伤龙骧的那一招剑诀破山。凝而不发，一旦发出便是生死立判。”
“破山！”楚恒心里一震，转身看着这个老者道，“阁下见过楚城剑诀！”
“确实见过，不过是在很久之前。”老人缓缓地道，“那个人叫剑夫子虹。”
“剑夫子！”楚恒悚然一惊，“前辈和他动过手？”
“我没有这个本事，只是我的主人和他有过一段交集。”老人淡淡地道，“他是唯一曾经在武技方面赢过主人的人。他的剑和主人的刀一样，都是人世间的禁忌。不过他们走的路并不一样，剑夫子所走的道路比我家主人更加极端。”
“刀？”楚恒突然开口道，“你的主人是一个厨子，曾经在文惠君处担任过厨师？”
老人微微一笑，“不错，看来你已经想到他是谁了。”
楚恒点点头道，“我听狗屠说起过他。”
“狗屠？原来他还活着？”老人淡淡地道。“算了，不提这些往事了。我们还是来谈谈你。”
“我？我要怎么隐藏自己的剑意，我自己甚至感觉不到它。又怎么能够隐藏？”楚恒皱眉道。
老人缓缓道，“你感觉不到，是因为你这剑意是你与生俱来的。人若是习惯了某一件东西，就会变得不自觉地忽视。就像飞鸟自由飞翔，却不觉的自己的翅膀和羽毛有什么异常。但若是以一个人的角度去看，任何一个正常人，谁会认为自己有一双翅膀是正常的？”
“这……”楚恒犹豫了一下道，“老先生是说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剑意？”
“不错，认识自己，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但是有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认识到这一点。就像一个人无法看到自己的脸，除非他对着一盆水。这时才能看清楚自己倒影。”老人缓缓地道，“魂力的修为也同样如此。只不过你要进入自己的魂海之中。”
“但是为什么我老师从未向我说起过这些？”楚恒愣愣地道。
“因为他不需要教你这些。”老人淡淡地道，“别紧张，我知道你的老师是谁。百里遥是一位真正的高人。但他也有自己局限的一面。或者说他虽然明白这一点，但是却想让你自己去体悟。因为这本就不是一种正常的修练方式。”
“非正常的修炼方式！”楚恒微微一惊，低声道，“魔道！”
“哈哈哈，什么是魔道？世间任何魂术和武技的修炼方式全是来自域外古魔。只是修习的方式和感悟有所不同。修行之路既有循序渐进，也有突飞猛进。世上的一切都是公平的，有所得，便有所失去。你若是没有兴趣，就当我没有说过这话。”老人大笑着摆摆手道。
“不！我想听听老先生的见解。”楚恒认真地道。
老人点点头，在桌上用手画了一道线，微笑着道，“比如说，这是一条很宽的河。而对面，是你日思夜盼都想到达的境界。你想到达对面无非有两条路，一条是绕过这条河，虽然走得距离远些，但始终可以平稳到达，而且因为走得路多了，见识也更加广了。等你到达那个境界的时候，比一般人多了很多的见识。这就是所谓的正道。不过人间正道是沧桑，你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和时间来完成这一点。”
“那么另一条路呢？”楚恒皱眉道。
“不畏艰难险阻，以身涉险，游过去。”老人淡淡地道，“虽然水流湍急，你随时会有危险，但是你却会比其他人更先一步到达这个境界。很多人尝试这样做，但是大部分人会淹死在这条河里。久而久之，很多人便认为这种方式是一种非正常的方式，是一种魔道。似乎认为只要是试图游泳过河的人，必定会被淹死。”
楚恒沉默了。
老人看了他一眼道，“但是很多人并不明白，走路和游泳其实都是达到同样的一个目的。而且，没有下过水的人，就永远不会学会游泳。”
楚恒深深地看了这个老人一眼，拱手道，“请老先生指点。”
老人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楚恒的额头淡淡地道，“我所能做的就是告诉你一个方法，其余的还是要靠你自己领悟。”楚恒只觉得他点在自己额头的那根手指散发出一点凉意，随即这一点凉意，便快速深入了自己的大脑深处。就像是一颗种子在自己的魂海之中飞速生根发芽。淡淡的凉意急速蔓延，充满了自己的整个魂海。
楚恒骤然发现自己的魂海之中一直有着一道青白的光华在闪烁，那眉间清灵的剑意便是来源于此。
“藏剑！锋芒内敛，含而不发！并非不存在，也不是纯粹的隐匿，而是把宝剑收入匣中。以魂海为剑鞘，以魂力意念养剑。”老人的声音在楚恒的脑海之中宛若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那一点冰凉的意念迅速蔓延到那道青白的光华之上，逐渐附着其上。如同藤蔓一样繁复缠绕，直至完全看不出一点原先的锐气。
楚恒恍然陷入了幻境之中，魂海之中一片清宁，虚空之中九星闪烁、那潭白色清泉周围树影摇动，飘渺如仙界。高悬的那道青白剑芒已经被一片树荫所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对老人拱手施礼，“多谢前辈指点。”
此时的楚恒在气质上已经完全改变，原本那种锋芒毕露的神采已经完全不见了。整个人变得平和，淡然。如果把他放在人堆里，甚至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只是在顾盼之间，眼中依稀可以看到一丝往日的神采。眉心那道让所有为之瞩目的剑意，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老人微微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楚恒的理解能力竟然如此超群。只是几句话之间，就把自己点在他额头的那点神念完全参透，而且自行激发他自身的能力，完全遮掩了那一抹凌厉的剑意。这个少年的修为或许并不是非常出色，但是这份超卓的悟性，竟然连这位见识不凡的老人也为之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