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礼,是华夏民族嘉礼的一种,是古代中国汉族男性的成年礼。墨者十二而冠,墨家自有墨家的规矩。这一天,墨者雅居是整个黛眉山最忙碌也最喜庆的地方。雅居之内外都彻底打扫过了一番,少年们都已穿上了新衣,所谓的新衣服依然是粗麻布所织,足上也穿了新编的草鞋,个个精气神十足。
那些墨家学童的父母家人也都到齐了,各个喜上眉梢。因为据说今天的冠礼,不但禽子会来,甚至连一直很繁忙的钜子也会前来。能由钜子亲自受冠礼,那是一个墨者无上的荣耀。
只是教习先生今天似乎有些紧张,平常笑嘻嘻的墨辩先生显得有些焦虑。他穿着浆洗过的长袍,有些不安地来回踱着步。看到另一位教习墨铮走来,他连忙迎了上去,低声道:“他依然没有出来么?”
墨铮依然是一副冷脸,摇了摇头。
墨辩叹了一声,低声道,“已经快几天了,你确定他没事么?”
“没事。”墨铮淡淡地道,“他还在。”
墨辩苦笑道,“当年我凝炼魂器用了半天时间而已,可他……这到底是什么了?无论成与不成,也不该拖这么久啊。”
墨铮沉默了一阵道,“或许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吧。禽滑厘到了么?”
“早就到了,在里面候着呢。等一会儿,钜子也会来的。若是真的不行,也不必勉强这孩子了。你逼着他,总算是达到了人级二阶。再让他用这么短的时间凝炼魂器,确实有些为难他了。”墨辩叹息道,“,冠礼的时辰是早就定下的,那些学童的家人都已到了,不可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墨铮点点头,突然他神色一动,转过头去躬身施礼。一个老者朗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所有的墨家门徒都出来行礼相迎。墨家的最高首脑,钜子墨翟终于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沉默却带着微笑的瘦弱孩子,正是楚恒。他在冠礼开始的最后时刻,终于赶到了。
墨翟苍老却精神矍铄,笑容满面。老人饱经沧桑的脸上一直露着微笑,眼睛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随着这个传奇般的老者到来,墨者的冠礼仪式正式开始了。
一般的冠礼分为三重,缁布冠为太古之制,冠礼首先加缁布冠,表示不忘本初;再加皮弁,象征将介入兵事,所以加皮弁的同时往往配剑;三加爵弁,拥有祭祀权,即为社会地位的最高层次。而墨家却更多一重墨冠,象征着正式成为了墨家的一员。
墨者雅居的适龄学童们按照古老的礼仪,依次跪倒在堂前,由钜子墨翟依次加冠,并祝词。轮到楚恒时,他却只加了三重冠,墨翟似乎刻意没有为他加上象征墨者的墨冠,也没有对他言及尊崇墨家教义的教诲。而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对禽滑厘低声说了两句,便转身离去,回到堂内坐了下来。
冠礼完毕之后,一众学童的家人都被礼貌地请出了墨者雅居。墨辩轻轻地一扬手,墨者雅居的门无声关闭。墨者雅居的阁楼上缓缓走下来一个老者,在众人崇敬的目光中走到了钜子墨翟的身边坐下。正是一直隐居在墨者雅居中神秘的第三教习先生,百里遥。
“很久不见了,最近如何?”百里遥淡淡地道,他问的是墨翟。
“不是太好,中皇势大,自灭楚城之后,已连续扑灭了数十个小门派。又得儒者相助,势力如日中天。中州大陆独存六派之势,已成定局。”墨翟叹息道。
“哈哈,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我会去过问这些么?我若还操心这些的话,又怎会在这墨者雅居一待就是几十年。”百里遥淡淡微笑地道。“我只是问你身体如何?”
墨翟苦笑道,“总是老了,比不得当年了。”
“可他们还年轻。”百里遥随手一指堂下跪着的墨家学童们,微笑道,“我们若是不老,何来他们的成长。墨辩,开始吧。”
“是!”教习墨辩应承道。他虚空在墨者雅居的庭院里画了几个符文,整片庭院似乎都被封禁了起来。顿时鸦雀无声,仿佛和外面的世界被完全隔离了开来。
墨铮冷冷地扫视了一眼跪着的学童,沉声喝道:“你们之中。尚未勘破识海者,退。”有几个学童恭敬地施礼离开。
墨铮又道,“人级初阶者,退!”这一次,几十个学童只剩下了十来个。
“人级初阶者,但未凝炼魂器者,退!”墨铮这句话说完,留在堂下的只有四个少年了。
一个是墨门温家的子弟,温少。另外两个少年就是经常在黛眉山大树下练武的那一对孩子,一个叫阿丑,另一个叫施任,最后剩下的那个就是楚恒了。
百里遥微微一笑道,“今天的这帮孩子都极有天赋啊,大部分已是人级修为。这四个更是十二岁便突破至人级二阶以上,并已凝炼魂器。这个年纪这番修为,着实让人羡慕啊。”
跪在堂下的温少乖巧地道,“弟子等的浅薄修为不敢居功,全靠两位教习指点栽培。”
“哦,呵呵,说得也是。墨辩、墨铮,他们两个也功不可没啊。”百里遥看向了墨翟。
钜子墨翟颇有感触地对墨铮和墨辩道,“我常年在外奔走,禽滑厘也事务繁忙。雅居也确实多亏了有你们在。”墨铮挺身施礼道,“弟子等身负钜子与老教习重托,执教雅居,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
墨辩咳嗽了一声,转向跪着的四个弟子道,“你们是墨者雅居修为最好的弟子,这次留下你们。是因为你们之中有三个将成为老教习的亲传弟子。你们都明白了么?”
跪着的四个少年都面露惊喜之色。除了楚恒之外,温少和另外那两个弟子都是墨门之中颇有实力的家族传人。上次百里遥在墨者雅居露面之后,他们当然从各自家族中知道了这是一位怎样的强者。能被这样的高人收为亲传弟子,那是所有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
“先生刚才说,我们之中的三个人有机会追随老教习聆听教诲。可是我们现在却有四个,现在怎么办?”温少冷冷地横了楚恒一眼。
百里遥微微一笑道,“哦,你是温家的那个小子吧。我是倒想知道,如果换做你,那么你想怎么办?”
“是,我乃是大执事温逸铭之侄,那天老教习所见的温柔是我的堂兄。请恕小子斗胆直言。若是我,便将此人排除在外。”温少抬手指向了楚恒。楚恒面不改色,心中却暗自叹息,这家伙又来了。
“哦?为何?我倒想听听你的理由。”钜子墨翟微微一笑道。
“此人并非墨家弟子,他未授墨家印记。刚才加冠礼是,钜子也未受其墨者之冠,此其一也。此人一向资质拙劣,在墨者雅居三年,最近才勘破识海领悟灵魂本源。并未曾听说他已经突破至人级二阶,也未见此人凝炼魂器,此刻却依然此长跪不走。可见存心欺瞒,秉性不纯,此其二也。另外,此人虽说是楚城遗孤,但楚城已亡,无可查证。也就是说此人来历不明,不可轻信,此其三也。”温少朗声道。
钜子墨翟和百里遥相视一笑,墨翟淡淡地道:“如果这就是你的理由,那么我也可以给出我的理由。墨者雅居也并非是只有墨家的人才能进来。我虽然是墨家钜子,但百里遥教习并不是。要收你们为弟子的也不是我,而是百里遥老先生。若照你的说法推断,百里遥老先生岂不是只能收他一人为弟子了?”
“至于第二点,他若是存心欺瞒,这点修为又怎么能够瞒过我们的眼睛?”百里遥大笑着补充道。“至于来历不明这个问题。他是禽滑厘带上山的,这里的人有谁比禽滑厘更清楚他的呢?禽滑厘虽然眼盲,却比大多数人看得更透彻。禽滑厘都信他,我们为何不能信他。你家钜子奔走四方,广收门徒。若是每一个人都查得清清楚楚,墨门又何来今日这般繁荣光景?”
墨翟叹道,“我一直倡导的兼爱之道,便是无差别的待人之道,并不因为对方是不是墨家门徒而有区别。所以墨家学说才能通行天下,为人所接受。孩子,要当一个墨者,你首先要明白这一点。”
温少心中一动,他已从墨翟的话语中听出了不满和责备之意。立刻改口道,“弟子知错了。不过这样一来,便只剩下最后一种方式了。”
“哦,什么方式?”百里遥微笑道。
“以修为高下论。”温少长身而起道,“钜子之说虽有兼爱之论,也有尚贤之说。既然如此,我们四人便以修为论高下。通过比试择优而选。”
百里遥一愕,苦笑着转向墨翟道,“这些年轻人,就是性子急。墨翟,你看如何?”
钜子墨翟微笑道:“他们是你的弟子,自然还是你说了算。”
“年轻人,要的就是这股不服输的劲头。切磋一下也好,哈哈。当年我们年轻时,不也是相互不服气,经常切磋比试么?”百里遥摇摇头笑道,“墨辩,你就让这几个孩子比上一比,看看他们谁更强一点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