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沉重的心情推开破旧的木屋小门,映入洛禹眼帘的是满目的疮痍,满屋的破旧不堪。乍然看不到熟悉的背影,少年的心理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事实果然如那中年卦师算的一样,南方大凶,世事不尽如人意。r
洛禹仍不死心。r
“阿爹,你在哪啊?小洛禹回来了……你在哪啊?回答我一声好吗?”r
嘶哑声在心底酝酿,酝酿,一直压抑着不瞬间勃*发,少年强忍着泪水。r
乍然看不到原先熟悉的背影,乍然听不到原先郁结的面庞,乍然闻不到原先熟悉的饭香,乍然间,乍然间一切都消失不见,少年如同发狂了一般,将木屋各处奔跑了千遍百遍,却不见了那叫“阿爹”的苍华男子。r
灰暗如潮的木屋,洛禹默然不语。r
虽然木屋里面散乱,石床依旧空闲,但有一些东西是永久不曾改变的。r
一如那早已发霉成灰只是外形依旧折叠如方形的棉被,小时候自己总嫌石床太冰凉,不肯依着阿爹的意思盖冰凉的床被,那时阿爹的目光满含忧郁,心疼和一些不令人察觉的怒火,只是年少不识愁,最终阿爹略带怜惜的叹气总会迫使少年忍着严寒入睡,只是不知道阿爹是不是仍像小时一夜半夜替他盖起棉被,是不是还当小洛禹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r
门口的微风吹过,石床上的飞灰顿时弥漫。少年望着,望着,依稀能在烟尘中看到那佝偻的身躯。洛禹慢慢地合着身子躺了下来,任凭上空的灰飞烟灭,窗外枝叶时卷时舒,自岿然不动。r
像是小时般慢慢闭上了双眼,依稀耳旁想起了那首童谣:“战士思乡月独明,见月如同,夜夜五更,戎装不耐三更冷;夜半时分,窗外夜月依旧,寂寞难耐,思乡到天明……”r
非同寻常的童谣,令少年记忆犹新的童谣,洛禹想起自己就是在这嘶哑的吼唱声中甜甜地睡去的,沉睡着,沉睡着……r
依稀记得阿爹的大手如同外界大漠的风沙,干燥粗糙,如同虬龙般骨掌凸起,摩挲起来就像老树粗皮,如同瓷坊粗胚,但那依然是小时自己的天堂。站在阿爹的大手掌中,似乎拥有了整个世界。r
恍然如梦。眼角的泪珠早已经风干再滑落,接着风干。r
阿爹一定出了什么事?可惜没有丝毫线索。r
蓦地,外面响起一阵噪杂的脚步声,夹杂着一些谈话声、马蹄声、兵刃撞击声,乱七八糟的。洛禹瞬间睁开双眼,目光三色光芒吞吐有致,五寸有余,其中夹杂着红色的愠色,如同缭绕的火焰,缤纷但温度炽热!r
竟敢打断自己的思路,尤其是在自己庭院,阿爹曾经和小天洛禹住过的木屋,该死的,你们让我愤怒了,代价,我要你们付出代价。洛禹面色阴沉,正如六月天,小孩的脸,不说变就变化。少年的心性就是这样,冲动的毫无理由,冲动的又是如此可爱。r
近了近了,已能听见外面渐渐迫近的脚步声,夹杂一些阿谀谄媚的声音,让人生厌。只是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对了,竟是那个叫顺子的黑衣仆人,一直和所谓的三少在一起,怪不得声音听得如此耳熟。r
“老祖宗洪福齐天,闭关归来实力更上一步,来去冥夜荒原如入无人之境,辗转腾挪间焚河煮海,遮天蔽日,挥一挥衣袖都是百万人头同时落地,在荆楚郡那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足可见老祖无上风采,三少爷一直担忧着你的情况,为了你在这里的安危,特意同咱们灵符族的战队一起卑躬于膝下,等待老祖你随时的召唤啊”,那叫顺子的奴仆舌吐莲花,说的是天花乱坠,老树生芽,可惜却换来一句冷哼之语,似乎旁边有人看不惯他的作风,刻意羞辱他似的。r
老祖一句“妄言!”也将顺子的话胎死肚中,旁边三少似乎看不惯冷哼之人的作态,迎合道:“老祖,顺子虽说说的有那么一些些夸张,但在荆楚郡我们灵符族符家确实是一枝独秀的,刚才二哥的意见似乎与此相佐,不知是不是不满意老祖你为符家作出的贡献,还是看不起如今的符家,想另择高枝,攀龙附凤啊?”三少看起来性子有些纨绔,但关于心计算计这方面的事简直无师自通,落井下石之事也是有机会即来,真难为这些家族子弟了。r
先前冷哼之人似乎诚惶诚恐,谦卑地低下头解释:“老祖宗不要听小三乱说,我们兄弟平时玩笑惯了,有些不分场合了,在老祖你面前造次了,回去我定好好管教一番,不辜负老祖你对小三的殷切希冀,咱们符家家大业大,全指望老祖宗你呢,想来举家上下谁不对老祖你恭敬有加,慕孺以敬呢”r
“闭嘴,聒噪!前面一家庭院,今夜在此休憩一番,明天去追那小贼,偷了老祖我的火舌涎,简直罪该万死!”r
“是啊,是啊,鸡蛋碰石头,蚍蜉撼大树,那小贼是不自量力”附和声阵阵,如同夏日粪土堆旁回旋环绕、嗡嗡乱叫的蝇类昆兽,极其令人作呕。r
稀稀疏疏绕篱竹,脚步即将到门庭。r
狂风骤雨即将来临,那狂风和淅沥的小雨早已说明了一切,那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啊。r
脚步已至门前,洛禹避无可避,难道真要直面“惨淡的人生”,以弱击强,洛禹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聪明,他做出明智的选择。r
烟罗幻步轻施,莲花流苏如同夏日最绚丽的事物,迸发出了明亮的色彩,瞬间淹没了少年痛楚的面庞,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被外人霸占,自己早晚会还回来的,一定会。r
里屋一片寂寥,是儿时堆放杂物及储存过冬粮食的地方。有些阴暗潮湿,蛛网盘满了整个房屋上层,密密麻麻,不给任何昆兽逃离的机会。r
银丝轻卷,微风轻吹,蛛网缓缓荡漾,不似波涛翻滚却别有一番情调,可惜少年完全不理会此等情调,他只是站在里屋墙角,深深屏住了呼吸,只余鼻间白气赤练伸缩,不发一丝声响。r
洛禹紧紧抿住了嘴,咬住了牙,强行将自己视线转到墙角的蜘蛛,看它缓缓地爬着,爬着,瞬间收敛气息,如同外面篱笆边木头人一般,生机全无。这一切都只为瞒天过海,少年做出的努力由此可知。r
破旧的房门经不起岁月的沉积,当然更经不起暴力的敲击。只听嘎吱声脆响,房门四分五裂,烟尘漫天,飘荡在少年开始呆着的地方,久久不散去。r
“这什么破门,不知是哪个猎人无聊搭建的简易房子,连个能挡风的门都没有,真是的,老祖宗,来这边,别弄脏了你的仙衣,我去里间找个整洁些的凳子或洁净的石块,让老祖宗歇息歇息。三少爷,二少爷,你们也请近,这屋子脏,别碍着你们的身体”。r
顺子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的谦卑,似乎永远低人一等,即使别人颇不耐烦,也要“谦恭礼人”“鞠躬自省”,殊不知这正是此类小人的活法,你享你的快乐,我活我的精彩,个人有个人的道,是勉强不了的。r
二少爷的冷哼声及时响起,似乎将三少爷的名号排在自己前面是一种莫大的侮辱,三少爷却安享马屁,似乎甘之如饴。拿了老祖的令,吩咐了灵符族战队在外待命,顺子走进了里屋。r
里屋的少年面露狰狞,听到门旧、屋脏这些词汇时却会出奇宁静,似乎这早已不是自己的庭院。宁静的面孔下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痛恨,既然你来了,就给你些颜色看看吧,话不是随便说的,有时候就是如此,小人物的命运不在自己可控范围之内。r
外间已经安静,只余下啧啧的脚步声悠悠响起。近了近了,洛禹已能听到身旁杂物悉悉索索乱动的声音,想来是顺子翻找东西发出的。r
“怪了,这破地方除了蛛网,旧床,坏椅子,破烂杂物,就没有新的东西,给老祖找些什么东西好呢?蒲席,恩,那上面灰积压几层了,干净石块,倒是很多,就是千疮百孔的,水冲洗也干净不了,算了,还是拿这草团去吧,最起码看起来新鲜如洗,老祖一定喜欢,到时赏些低级符文什么的,就赚大发了,看回符家后小爷怎么虐你们这些欺负我的混蛋”。r
才自言自语到这,忽地黑暗中传来嘶嘶声响,还有顺子“哎呦,啊啊”的哀嚎声,连绵不绝,似乎极其凄惨。r
“顺子”,三少色变,难道里屋还有高级妖兽躲藏不成?老祖身边的二少爷也面露疑惑,似乎有些不能置信。只有居中林立的耄耋老者临危不乱,看着已经冲出里屋的黑衣奴仆顺子,镇定自若。r
“镇定,慌什么,有老祖我在,何惧之有,大惊小怪,真是一群废物。”老祖脾气暴躁,肝火有些旺盛,呵斥怒骂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