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身着淡黄色云绣短衫,水仙绣裙,衣袂轻摆,窈窕生姿。她明眸皓齿,笑魇如花,长发垂肩,结着垂鬟髻,上面插着一枚银凤镂花簪,当真是笑如明曦三春暖,艳若桃花四月红。
周围许多年轻弟子见到这美貌女子,纷纷抱拳,躬身说道:“拜见陆师姐。”
冯才书看见她,脸上一红,连忙躲在众师弟身后。
那女子微笑颔首,对陈思全施礼,说道:“陈师兄,小妹这厢有礼了。”
陈思全面带不悦之色,拱手说道:“师妹,你不在延坤宫,到我们乾云阁来做什么?”
那女子笑道:“小妹在北山,远远看见这乾云山上聚了这许多人,热闹得紧。小妹生来就爱热闹,这才过来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原来是各位师兄在切磋剑法。陈师兄剑术精湛纯熟,深得师傅真传,不下于大师兄当年。小妹大开眼界,深感钦佩。”
陈思全脸色更差,说道:“不敢。”
太白山门下男女弟子各居一处,男弟子居于南方乾云阁,女弟子则居住于北方延坤宫。这女子名为陆为霜,乃是延坤宫云霞仙子首徒,武功和道法修为在女弟子中首屈一指。
陆为霜说道:“看见各位师兄各展神技,小妹也有些技痒。陈师兄今日既然有如此雅兴,不如陪小妹过几招如何?”
陈思全说道:“师傅严令,不许与延坤宫弟子动手,况且在下出手不知轻重,万一伤了师妹,云霞师叔必然生气。师妹请便,愚兄这就告辞了。”
陆为霜笑道:“师兄留步,咱们师兄妹切磋一下武艺,又有什么打紧?再说要伤小妹,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她轻笑一声,衣袂飘动,人已经欺到陈思全身前三尺,快得不可思议。长剑如银,直刺陈思全胸前。
陈思全无奈,只得举剑招架。
两人这一动上手,只见一个如白龙飞腾,风起云动;一个如凤凰掠影,飘烁无定。两人互不相让,针锋相对,剑气激荡,尘埃飞扬。周围众弟子纷纷闪避,让出来一大片空地。
诸凡这时总算回过神来,见两人相斗,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愤恨,心想:“我原来以为二师兄只是资历比我深,剑术道法并不及我,原来他一直在隐藏实力,剑法强悍如斯,就算是师傅,也未必能比他强多少。他今日欲取我性命,此仇日后必定相报。”
白慕仙在一旁,见两人剑如飞练,人如影魅,只觉得眼花缭乱,心想这些招数我可是一招也躲不过,什么时候要是能有这种本事,那就心满意足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突然间发现冯才书正躲在他身后,偷偷观看战局,似乎想上前去,却又不敢。
白慕仙问道:“冯……冯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冯才书满脸焦虑,顿足说道:“她偷偷跑过来和陈师弟动手,已经触犯了门规,非得被她师傅责罚不可。我早就跟她说过,何必这么性急?唉!”
白慕仙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茫然点点头,继续转头去看两人相斗。
两人已经交手上百招,一个沉稳谨慎,一个轻灵迅捷,仍是不分胜负。
这时陈思全剑势一变,用出师门绝学“拔仙摘月”,长剑由下而上,发出百道银光,如流星飞舞,威势惊人。
陆为霜此时跃在空中,无法闪避,眼看剑光袭来,不慌不乱,一招“斗母三绝”,三道剑光如巨剑大斧,将陈思全剑影荡开。
陈思全不等她落地,又是一招“太白恒雪”,剑光铺地,罩住了她落地之处。
陆为霜浅笑一声,长剑在地上一弹,正是师传剑招“雪点翠屏”,再度跃起,闪出一丈之外。她倒转长剑,拱手说道:“陈师兄的剑法,小妹已经领教过了,果然不凡,小妹甘拜下风。”
陈思全也拱手说道:“师妹剑法,愚兄也十分佩服。”
他脸色沉郁,不等陆为霜回答,转身就走。
陆为霜见他离开,淡淡一笑,转身对冯才书说道:“大师兄,好久不见了。”
冯才书脸色一红,连忙从白慕仙身后走出来,讪讪地说道:“师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陆为霜说道:“小妹只是无聊,在附近走走,看见这里有人,才过来凑个热闹。大师兄最近可是安好?”
冯才书连连点头,说道:“好,自然是好。”
陆为霜见他头发散乱,衣衫邋遢,掩嘴笑道:“大师兄,你这身衣服已经多久没洗了,这怪味道难道你自己闻不见?赶紧换下来,小妹帮你洗洗吧。”
冯才书举起袖子闻了闻,说道:“不用不用,哪有什么味道?我上个月才洗了的。”
这时周围众弟子见已无热闹可看,纷纷散去,只有几个年轻弟子躲在远处,时不时偷看陆为霜一眼。
陆为霜看了看白慕仙,眼中满是好奇神色,问道:“这位大哥从未见过,不知道是从何处来?”
白慕仙正要说话,冯才书抢着说道:“这位是白兄,前来我们太白山拜师学艺的。”
陆为霜点点头,说道:“如今掌门师伯云游在外,陈师兄执掌乾云阁,白大哥此时前来拜师,他必然不会收留。”
白慕仙叹了口气,心想这里也容不得我,还是得另想办法,或者再投别处,虽然对不起白泽一番心意,但是此事并非自己所能决定。
冯才书歉然说道:“白兄,实在是对不住。不如你去山下村里暂住几日,等师傅云游回来,我便去请你过来,怎么样?”
白慕仙问道:“请问云松子道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冯才书说道:“最短几日就会回来。”
陆为霜噗嗤一笑,说道:“你这样说,难道要让人家在山下枯等吗?掌门师伯外出云游,少则三五月,多则六七年。乾云阁各位师兄要见到他,都属难得,我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师伯了。”
白慕仙吃了一惊,说道:“这……这该怎么办?”
陆为霜说道:“若是白大哥不嫌弃,不如去我们延坤宫暂住怎么样?小妹的恩师云霞仙子外出访友,两天后便回来,若是白大哥不嫌弃,小妹愿意相介,让恩师收你为徒,拜入延坤宫,岂不也是美事一件?”
白慕仙尚未回答,冯才书急急说道:“胡闹!延坤宫都是女弟子,怎能让他去你们那里?那不是乱了套吗?”
陆为霜笑了笑,说道:“这位白大哥侠义心肠,刚才出手救了诸师兄,又是诚心前来拜师,太白山怎有不收之理?乾云阁既然弃金如土,那么我们延坤宫就把人带走了。”
冯才书急得跳脚,说道:“这也太胡来了!要是他真的去了延坤宫,那别派的道友会怎么看我们太白山?咱们可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陆为霜收起笑容,轻轻说道:“大师兄,当年八位师兄先后渡劫失败,你武艺纯熟,道行深厚,师伯寄厚望于你,但是你临劫之时,又是怎么做的?从那之后,掌门师伯便如闲云野鹤一般,再也不愿用心调教弟子,咱们太白山若不是恩师云霞仙子,早已式微。”
冯才书听见这话,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白慕仙心想:“云松子叫他‘冯九’,原是他前面有八位师兄?那八人渡劫失败,全都仙去,他才成了大师兄。云松子既然认识白泽,为什么不请他来帮忙?若是他肯来,那把人中至少也得有五六人能渡过劫难。”
陆为霜又说:“当下要务,乃是重振我太白山声势。乾云阁拒人于门外,我延坤宫自然就要担起这重责,广收妖仙,教训弟子,无嫡庶之分,无男女之别,总要让太白山在这秦岭一脉龙兴凤举,重振声威。”
冯才书急得在原地来回踱步,说道:“但是男女有别,免不了会有人捕风捉影,散布流言蜚语,到时候……到时候……”
陆为霜说道:“到时候又能怎样?我们行的正,坐得直,何必管别人说些什么?大师兄既然早已不管山上事务,又何必多言?”
她对白慕仙施了一个万福,说道:“白大哥可愿随小妹去延坤宫么?”
白慕仙听道两人所言,也明白了个大概。北山延坤宫都是女弟子,自己若是去了的确多有不便,但是如果在山下等待,这乾云阁云松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要是真要等上十年二十年,那又是何苦由来?
陆为霜见他神色犹豫,伸手牵住他的手,温言说道:“白大哥不必心烦,咱们妖仙和凡人本就不同,修道成仙才是最紧要的事情。至于其他琐事,若是咱们恪守男女之礼,心中无愧,又何必在乎他人之言?”
“万万不可!”。
冯才书拉住他的另一只手,说道:“白兄,妖仙虽与凡人不同,但是咱们化身人形,读圣贤书,遵人间礼,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收心养性,开智明理,寻仙求道?男女之道,本就不同,居于一处,礼所不容,成何体统?”
白慕仙看看陆为霜,又看看冯才书,心中本就混乱,这下更是完全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