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头一次，洛烟晓感到有如芒刺在背，可她却看不见也摘不下来。
潜藏在身边的敌人，往往比刺客更可怕。
洛烟晓并不是在怀疑红药，只是她在穿越前经历了太多，不再如十五岁的洛烟晓这般单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俗语很有道理。
然而红药没有动机去下毒，洛烟晓也相信她对自己是绝对的忠诚，所以“红药”这个名字便在第一时间从嫌疑人名册中删除了。
酒楼的大厨与她无冤无仇，也不会猜到七王府的王妃会让婢女来买外带，厨师下毒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么还有一个冬儿，如果是她，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瞎想。”洛烟晓摇了摇脑袋，自己这样胡乱揣测简直可笑，真相只有一个，证据才是王道啊。
即使自己知道是谁下毒，又能拿凶手如何？上衙门报案也得有证据的，说不定授意投毒的人就是南宫璟啊，他早八百年就巴不得她去死了……
又或者是沐若林、兰波儿，妻妾相争神马的剧情，电视剧都给写烂了……
虽然知道自己乱猜也是无用，但是洛烟晓还是止不住地去想这件事，大脑里一团乱麻。
——难道自己以后连吃饭都要小心翼翼了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哪里Ｔ０Ｔ？！
“王妃殿下在苦恼什么，可否与奴家倾诉呢？”
洛烟晓抬起头来，只见公孙二娘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站到了自己的面前，金斗儿慵懒地蜷缩在她怀里打着哈欠，很是惬意的模样。
洛烟晓逐个检查了门窗，把它们关严实了，这才放心地压低声音，把金斗儿发现饭菜有毒的事情告诉了公孙二娘。
公孙二娘听后并没有惊讶，而是一脸波澜不惊地笑了笑：“奴家听说金斗儿打翻了王妃的饭菜，就猜到会是这样了——王妃可知奴家为何宠爱这只小猫咪？”
“因为它……能识毒？”洛烟晓大胆猜测，尽管在她的印象中，只有“搜毒犬”没有“搜毒猫”，但是在江湖中，一切皆有可能。
公孙二娘说：“金斗儿的父母，来自西方的跛丝国，是以毛色如同太阳般金黄而闻名的‘乌日猫’，这种猫比中原的猫狗聪明许多，加以训练，辨别毒药的气味不是难题。”
“这么说，我这条命倒真是它救的了。”洛烟晓感慨道，不问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对了，二娘知道这是什么毒吗？”她打开包裹着菜品残渣的手帕。
“此毒混杂在饭菜中无色无味，却能被银器测出来，应该是黑市上常见的普通毒药。”公孙二娘柳眉轻蹙，“王妃，不是奴家多嘴，能够在您的饭碗里洒下这种低品毒药的人，不会是伙房，也不会是王爷，而是……”她欲言又止。
洛烟晓目光一沉：“是我身边的人。”
“奴家话已至此，王妃心中明白就好。金斗儿的母亲虽然年事已高，但是测毒的好手，回头奴家便把它带来，也好为您分忧。”
“谢谢……”洛烟晓由衷地感谢道，她能从公孙二娘身上感受到真诚的感情，“二娘，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真不知道何以为报？”
“王妃能在这王府中好好活着，就是对奴家最大的回报。”公孙二娘如此回答，她推开窗户，吹了声低音嘹亮的口哨。
过了一会儿，一只老猫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落在公孙二娘的肩上。
比起小猫咪的软萌可爱，老猫的眼神明显沧桑许多，看人的目光中透露着浓浓的鄙视，公孙二娘转过身来向洛烟晓介绍：“王妃，这就是金斗儿的娘，名叫金巧儿。”
“噗——”洛烟晓一口老茶喷了出来，“咳咳……”
金巧儿，好名字，她已经无力吐槽了，莫非公孙二娘也是个穿越的？她和这两位明星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洛烟晓索性让公孙二娘留下来陪她聊天。
“二娘平时玩些什么？养八哥吗？”洛烟晓从来没见过公孙二娘干活，据说府里人也没见过公孙二娘工作，她唯一要做的是每年四次的茶叶采购，简而言之就是账房批钱下来，由她“买买买”。
听到这话，公孙二娘被逗乐了：“养八哥可不是奴家的乐趣呢，越金贵的东西，养着就越累，那些八哥是王爷授意驯养的。”
“南宫璟？”原来这家伙喜欢养鸟啊……不过数量也太多了一点，他打算退休以后开个花鸟市场么……
“说来时间过的也快，奴家嫁到京城来，已经有整整五年了呢。”
“二娘不是京都人？”
公孙二娘摇摇头：“奴家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记事起，奴家便跟着杂艺团走南闯北，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归属在哪里，后来因为某种原因，杂艺团解散了，我便流落到了京城来混饭吃，有一次实在是饿极了，便昏倒在王府门口，我现在的夫君将我救起，我们彼此也是一见钟情，他与我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便请王爷做了主婚人，成就这一段姻缘。”
“五年了呢，真羡慕你们，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多美好。”洛烟晓托着腮帮，大概公孙二娘的生活才是她最渴望的那种吧。
闲来无事养养鸟，有一个勤劳诚恳还不花心的丈夫，孩子出世后相夫教子，平平安安地过一生，也是一种幸福。
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天空，公孙二娘悠悠起身：“时间不早了，奴家该回去喂鸟了。”
“外面雨大，叫香玲送你吧。”
“不必了，一个人走也是走，何必多叫一个人淋雨呢？”撑开油纸伞，公孙二娘走下台阶，“还有一件事，奴家不想隐瞒。”
“嗯？什么事？”
“听我夫君说，王爷要纳妾。”公孙二娘轻声道，“这件事还未传到内院，不过外院的人已经都知道了，新妾的花轿明日便到。”
洛烟晓怔了一下，随即甜甜一笑：“我当是什么事呢，男人三妻四妾纯属正常，何况是王爷。”
公孙二娘隔着雨帘凝视着洛烟晓的眼睛，她微微欠身：“……奴家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