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潘乌被阿平竹筒倒豆子般的话语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脚点往地上的枪头上轻轻一点,那柄枪便弹到他的手中。
“你想干什么?”阿平一怔,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夜石也是一惊,急忙上前将阿平挡在身后。
“拿枪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哈哈。”潘乌开怀大笑起来。似乎将失去同伴的悲伤已经忘了干净。阿平一时气极,奈何顾忌他那把明晃晃的钢枪,倒也不再顶撞。
当大家再次出发的时候,所有人都换成了步行。除了那潘乌之外,潘家山众人对杨熊他们的态度也不错。有几个健谈的年轻人还对林营村的历史和建筑很感兴趣。晚上的时候,风已经停了下来,所有人路边围成一圈,燃起几堆大大的篝火,将马背上托的肉食和美酒拿了出来。一边煮酒一边烤肉。杨熊俩兄弟虽然没有喝的酩酊大醉,也是脑袋昏沉沉的。还不断劝着夜石和阿平:“今天晚上好好放松一下。明天就到了青木镇,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酒足饭饱之后,除了轮流值夜的人之外,其他人就在篝火旁休息。夜石在杨虎的相劝下,也喝了半壶酒,肚子里热乎乎的,但脑袋却很清醒,因为对他来说,这可是第一次在空旷处过夜,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迎面扑来,倦意完全被新鲜感所取代。裹着厚厚的衣裳躺在兽皮垫子上,红红的篝火照在他的身上,夜石感觉非常舒服。耳中虫鸣鸟叫、风吟兽吼的声音在人群中听起来并不可怕,甚至有趣。深邃的夜空,万点繁星点缀其中。今晚似乎特别明亮。
夜石耳边响起了细细的鼾声,身旁的阿平已经睡着了,夜里比较凉,她蜷缩的很厉害。夜石从自己的大包袱中翻了翻,找到了一张薄毯,心里怀念着母亲的温暖和贴心,夜石将那件薄毯盖在阿平身上。渐渐地,阿平的身体便舒展开来,脸上挂起了淡淡的笑容,似乎正在做着美梦。一会儿工夫,大大小小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夜石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遥望夜空,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奇怪的梦境。就是父亲出事的那晚,他做了一个梦。有一些强大而神秘的存在,匪夷所思,却又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夜石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如果那个梦境哪怕有十万分之一真实的成分,那么就让自己通过明天得考核吧。
正胡思乱想间,夜石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借着篝火的亮光,看见一个人从篝火边悄悄起身,朝远处走去。“是潘乌。”夜石看清了他的身形。只见潘乌走到营地不远的地方,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不知道他此刻不睡觉,在哪里干什么?”夜石心里好奇,心想反正睡不着,过去看看吧。为了不打扰大家,他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值夜的汉子盯着他,看见他朝潘乌走了过去,便不再理会。
“谁?”潘乌低喝一声,他背朝营地,听见有声音接近,猛地转过了头。看见林营村里面最小的孩子朝自己走了过来。
“是我,我叫夜石。你在这里干什么?”同样是小孩子,夜石对这个潘乌既好奇又崇拜。
“我在练功,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睡在地上的那些蠢猪岂能知道。”潘乌低声道。
“练功?”夜石借着月光仔细一瞅,此刻潘乌正平举钢枪,单脚站地,身子前倾。果然是在练功!想到潘乌刚才说的睡在地上的那些蠢猪,显然将自己排除在外,心中有一丝欣喜,看来潘乌把自己和他当成了一类人,便问道:“我能和你一起吗?”
“你?你随便。只许看,不许问,听见了没?”潘乌低声道。
“嗯。”夜石点了点头。虽然潘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夜石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很喜欢他这种牛逼闪闪、自命不凡的样子。学着潘乌的样子,夜石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提起前脚,单用后脚站立。只是这样站着不甚平稳,仅仅十几秒的功夫,夜石便再也平衡不住,东倒西歪起来,只好换了个脚。就这样,夜石频繁换着双脚。而那潘乌却始终像一块石头一般纹丝不动。夜石更加佩服的紧。
过了足足一刻钟,那潘乌前脚一落,那柄钢枪猛然向前一刺,发出“呜”的一声破空音。夜石便依葫芦画瓢,将那根小树枝往前一送。
“你叫什么名字?”潘乌突然道。
“夜石。”
“笑死人了。”那潘乌突然说道,可他脸上并没有一丝笑意。“我劝你赶紧回家吧。你是无论如何也通不过入宗考核的。”潘乌轻蔑地道。似乎觉得这样的羞辱还不够,潘乌忽然仰天长叹:“神啊,我怎么会和这些小屁孩一起参加考核。我甚至怀疑他们前不久还穿着开裆裤。”
“嗡!”地一声,夜石心中如遭雷击。不是因为他受到了羞辱,而是潘乌的那句“无论如何也通不过入宗考核的。”他甚至认为潘乌的话并不是羞辱自己,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想到亲人为自己付出的一切极有可能付之东流,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有心情再跟着潘乌练功,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夜石又默默走了回去,睡在篝火边,任由热浪炙烤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架起来的几根柴火掉落下来,瞬间便被跳动的火焰所包裹。
“如果这些火焰有思想,不知道他们此刻是何种心情。他们也如我一般,必将被黑夜淹没。那张牙舞爪一般跳动的火焰,实际上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吧。只是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失败之后又去何处安身。”夜石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眼睛却越来越模糊,只剩下满眼橘黄。
恍惚之中,夜石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渐渐升到了空中。当他低头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了自己躺在篝火旁沉睡的身体,还有那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休息的众人。他想大声叫喊,却无口无舌,想使劲挣扎,却无手无脚,只能任由自己不受控制的越升越高,直冲天际而去。似乎那美丽的星空中藏着一个狰狞巨兽,要将自己拉扯进它的口腹之中。徒劳无功之下,白夜石环目四顾,他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能够看到极为遥远的地方。云松森林在夜幕下化为巨大的阴影。那些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似乎随时都会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