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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易容去追爱(2)


楚辛笑着拿起马鞭走出了营寨。他前脚刚出了去,我便擦干净手,走到了我的马车旁,对那侍从道:“我看看我的侍女。”那随从便识相地站在了马车外不远处。我看见已经沉睡过去的流云,想师父给的“七日迷”药性真好,此刻的流云已经沉沉睡去。r

我迅速脱下了自己的嫁衣,与她的换了换,又打开前一夜就在马车内放好的易容盒子,将自己易容成了流云的模样,然后将她穿好我的衣裳,脸朝内继续躺着。r

一切都按照我预定的计划进行着。我十分镇定地从车内提着一个简单的包袱出来,对那守在不远处的r

随从道:“公主在里面休息,若皇子回来请到这里来找吧。”随从连忙答应。r

挑了一只闲置的马匹,对身边的人解释道:“我去帮公主打些溪水r

来”,并未引起什么异动,也无人顾及一个小丫鬟的动作,大伙儿都全身心地投入在生火做饭中,我这一路甚是畅通无阻。找了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我便换了一件男装,对着溪水将自己易容成了楚辛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策马往长安城内奔去。r

流云的安排已经妥当,当他们发现我的异样,以楚辛的智慧自然能发现易容成我模样的流云的破绽,那个看起来已经“死去”的流云对他来说,没有用途,而越封肯定有法子找到流云。r

我或许只是反应慢了一些,但也知道楚云安的死和宫里的妇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年来,她一心栽赃长公主私通外国,却把别人都当做傻子,越封和韩洛都已经找到了她私通敌国的证据。r

师父在长安的日子里,常常会消失一阵子,他的身份使他做起事来要比越封方便得多。无论是出于对家族意志的继承,还是对这个国家的报效之心,自然要帮着越封守住这百年的基业。r

楚国的军队早就打着和亲的借口秘密前往华夏边疆,他们的暗渡陈仓早已经被韩洛识破,两国表面和亲,暗中早已经是风起云涌。我是新娘,更是人质,只是不晓得我值多少城池?r

曾太尉死的第二天,我曾路过上书房,听见了越封和韩洛的对话。这些日子我努力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确辛苦。r

楚辛根本没有什么妹妹,那个和亲不过是个托词,韩洛所谓的“和亲”只是个陷阱,有去无回,但对于越封地劝说他却置之不理。门外的我听得一清二楚,越封质问韩洛说:“到时候两国兵戎相见,你带兵前去即可,何必非要明知道是陷阱,这不是送死吗?”r

韩洛说:“你怎么会笃定我若不去和亲,他们不会拿小十三做人质?为什么小十三偏偏早我一天去和亲,你想过没有?”他的声音一改往日的云淡风轻,无论是担心还是紧张,我都很知足,放下了想推开书房门的手。r

那时候我便开始筹谋这场计划,不管楚辛是否要将我当做人质,我只要不在楚国的营帐中,他们就控制不到我,那就不能用我来威胁韩洛,更不会对韩洛造成危害。如果我死了,那么这个人质,即使在楚营中,也是没有用处的。如果我出不来楚营,那么我便服毒自尽,如何也不能拖累韩洛。r

想到这些,回长安的路上,无比豁达起来,听着马蹄声也觉得欢快。这一次,终于做了一回主角。此刻夕阳垂暮,有些无力,这冬天真是冷得厉害。途中行人还讲着公主出嫁时候的排场。我知道韩洛此刻会在城外随将士一起守城,所以我在城门不远处看见了韩洛和他的守城的战士时并未吃惊。我学着楚辛的神色姿态已经十分相像了,坐在战马上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也保持得很沉稳。r

一个战士率先看见了我,我一身男装手持长剑,一看便不是善类,他便捅了捅正在听另一个人说话的韩洛。韩洛微微转过身,看见了战马上的我,眼神中有些吃惊,旋即恢复了寻常的神态。r

我冲他冷冷一笑,韩洛以眼神示意那随从,很快随从便牵来了他的马。韩洛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抬手制止了已经全副武装想要保护他的战士们,一个人骑着马靠近了过来。r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此刻我就是楚辛,于是等韩洛靠近,便用剑指着他道:“韩洛,如今国仇家恨到了我们这辈子,终究是要做个了结的,你还犹豫什么?敢不敢和我比试一场?你我两人,有一人死了,这天下便是太平!”r

韩洛撇了撇嘴角:“你已经娶到长安公主,不好好做你的新郎,还要折腾什么?”r

我料到他肯定这样问,所以不疾不徐地回道:“今日我到此,便还有一个目的。若你赢了,那陪嫁的马车你带走,车内有个姑娘我还你;若是你没有赢我,你得老老实实地娶我妹妹。”r

“真是啰唆。”韩洛抽出软剑,在雪花中泛着寒光,他抬眼看着我,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当年你父亲和苏将军的对峙,也是如此景象,原本只是两人之间的战斗,你父亲临阵改变了注意,苏将军才会中了埋伏,如今你想再用一次?”r

我不知道当年楚云安和我父亲之间是何种恩怨,听他的话,似乎是我父亲中了楚云安的计。不过这战场上,尔虞我诈也好,光明磊落也好,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赢得胜利。赢的人才能写历史,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我明白得很。这是战场,不是儿女情长,无所谓对错。只是如今,我想成全一对佳人,更想阻止眼前这个人明日的“送死”。虽然在看来世人这两件事充满了太多的不可能,但是我必须让韩洛带走那辆马车,这样四个人中有三个就能平安。我死了,两国也不会再起什么争端,楚辛或许会觉得我是为了他死的,也不再挑起争端。一举多得,十分划得来,多好。r

“怎么,你是怕了?本王一人前来应战,不曾带什么帮手,为的就是光明磊落,废话少说,接招!”说罢我便一夹马肚持剑冲了过去。r

韩洛抬手阻止了要上来帮忙的战士们,单枪匹马持剑冲来。我的师父,照顾了我十六年的师父,他在雪中马上的姿态如此英俊。r

这是世人口中传说的韩世子,十岁就能议国事,十二岁能行军打仗,他是苏挥生前最信任的人,他是长公主最后的托付,他是越封倚仗的前辈,这人是我的师父,住在我心上的人,我怎么舍得你受一点点伤害?r

我总是苦苦寻找,任性忘我地叫嚣着我不要,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等待和寻找一样辛苦,这爱人就在我的身边,十六年来不曾离开,所以我们没有邂逅,从我记事起他便活在我的世界中,护我周全。如今这样的邂逅,虽然惨烈却也不至于平淡。r

韩洛与楚辛都给了我一粒“七日迷”,韩洛给的是可以死而复生的七日迷,而楚辛给我的却是“七日亡”,服药后七日,那人必死无疑。楚辛以为我是个只会跳舞的小丫头,但人活一世,谁没有几张底牌呢?我自幼对用毒就很有研究,楚辛将药丸放到我手里时,我便已经产生了怀疑。r

楚国人早有言:得韩洛者得天下。r

和亲当日的韩洛自然不会投降楚国,那么等待他将是无比险恶的阴谋。如今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的心意,我不想让他受到一丁点的危险,一丁点都不行。r

韩洛,这些年,我终于明白,当一个人有了想守护的人时,便能强大起来。这次,换我守护你。r

这雪花和着风刮在脸上生疼,我带着人皮面具尚且觉得冷,我怀念起师父带我去梨花坡时候的情景,虽然短暂,却十分美好。韩洛与我半丈远的时候,还没有出招,我也持着剑不动神色,转瞬他到了我的眼前,我抬起剑,我知道他会用什么招式,那些招式他都曾传授与我,虽然学不好,却记得清楚,尤其是没有他的日子里。所以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看见他极快地变换了招式,那一剑便刺入了我的左胸口。我冲他笑了笑,未动的持剑的右手展了开来,握在手中的那方宝剑在他眼前跌落在地上。r

这是一剑飘红,血染雪地,我重重地从马上落了下来,这一次没有人将我托住。倒在雪地上的我听见了华夏战士们的高呼,眼光所及看见了韩洛勒马,从马上下来,飞奔而来,一不小心有些踉跄。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慌张,他一直是那样风度翩翩,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我曾羡慕他有如此深的城府,又恨他的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见他流出从未有过的慌张,心中满是甜蜜。我看着血渗出衣服,汩汩而出,却不觉得疼痛。师父冲到我面前,目光落在了我鬓角处,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从我脸上撕下了人皮面具。“小十三!”他叫我名字的声音真好听。“小十三,怎么是你?”他一把将我抱起来,说道,“怎么是你?r

疼不疼,你别怕,我带你去看军医,你别怕。”然后他狠狠地冲着军队阵营吼道,“军医!传军医!”我在他怀里,闻见熟悉的萱草的味道,好像回到了萱谷一般,莫非人死之前就会这样?我看着他,有些哽咽。r

“小十三,你怎么能这么不听话?”r

“小十三,我怎么会让你远嫁楚国?”“r

小十三,伤好了,伤好了我们就回家。”r

韩洛在我耳边轻轻道。我勉强睁开眼睛,拽了拽他的衣襟,心中一堆话想对他说,比如这几****过得好不好;比如你还生不生我的气;比如我只是贪玩,并不晓得你在我心中早已生根发了芽;比如哪怕你真的对我只是师父对徒弟的情分也不要紧,我喜欢你就好……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可能快要死了,我必须要找最要紧的告诉他。r

“韩洛,我爱你。”然后心口一痛,吐了一口血,想我这血淋淋的告白真是感人肺腑。若他不答应,事后我还能说我当时迷失了心智,胡言乱语。r

他将我紧紧抱住,声音满是心疼:r

“长安,这话应我来说,我要娶你,你可愿意嫁我?”我心中一阵狂跳,只觉得血气上涌,再也说不上话来。旁边的军医连连道:“不要讲话,不要讲话,让她先躺着,先躺着……”r

“小十三,等你伤好了,我们去你最喜欢的抱月楼听书,我会日日r

陪你,你不想去,我便说与你听,你一定要好起来……”韩洛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握着我的手有些战抖。r

营帐内没有了声音,那军医道:“请诸位回避,我来给她治伤,一刻耽搁不得。”r

我使劲拽着他的衣襟,生怕这个梦里也不能圆满,却说不出话,连连点头,生怕他不清楚,不能明白我的心意。韩洛满眼不舍地松开我的手,他背影是那样好看,这记忆的尽头,只听见韩洛说了一句:“把我的战甲取来!”r

华楚之战,三天三夜……r

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