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下半年，市场上接连出现几家煤炭企业关联信托产品或银行贷款发生逾期无法偿还或延期偿付事件。各家金融机构都如风声鹤唳一般的各外小心。
这个位于山西、陕西和内蒙交界处的大城市蒙山，更是处于了风暴的中心。整座城市崛起于煤炭市场发展的“黄金十年”，曾经因为煤炭资源而成为了境内外各种机构眼里的香饽饽。
但是面对国内经济环境的恶化，这座以能源重化工为主的城市顿时失去了生气。政府前几年大搞城市基础设施建设，而如今支撑该市经济的煤炭行业税收锐减，房地产行业崩盘，导致财政收入入不敷出，地方债问题暴露。
蒙山市政府动用大笔投资规划建设了“云计算产业园区”，“装备制造业产业园区”，“汽车产业园区”等十大产业园区，想要实现产业转型，但是各种配套无法跟上，又地处内陆，人才吸引力不足，各种产业园计划虽然还在政府的宣传口号上，但是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却，其最终的结局肯定会以失败告终。政府因为大量的基建投资而背负了沉重的负担。
肖扬像往常一样坐上公交车，往单位驶去。曾经满大街的保时捷、路虎比过去少了很多。清晨原本车流量就少，加之现在蒙山市经济不景气，更是显得有些稀疏和冷清。而肖扬的心情也如萧条的经济形势一样不那么乐观。
曾经的风光和自豪都在眨眼间成为了过往云烟，原本在同学中还有些自豪的底气，霎时间消失殆尽。
雄海集团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按时发放工资了。虽然过去也曾经发生过，因为资金周转而迟发一、两个月工资的情况，但是员工们都没有任何担心，因为大家当初都知道煤炭行业红火，不可能发不出工资来。可现在的市场行情显然让所有人都不再那么乐观，这当然也包括肖扬。
沈倩肚子里的孩子明年初就要降生了，正是需要挣钱的时候。而肖扬却在自己的而立之年不得不被迫面临事业危机。
肖扬脚步沉重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待了没多久，李战雄的秘书小李就来通知他上午十点在公司会议室开会。
如果是日常的会议的话，秘书都会提前一天通知的，但是今天却是一大早就临时召集大家开会，显然是有紧急的事情发生。肖扬得到通知后，简单打扫了一下办公室，同一间办公室的邓霄远不知道有什么事居然九点多了都没有来上班。
肖扬从饮水机接了杯水，然后拿起一个笔记本。向李战雄的办公室走去。因为他毕竟还算是李战雄名义上的助理，虽然现在李战雄外出并不常带着他。但是他还是要在开会前提前问问老板，有什么要准备的没有。
李战雄的办公室门虚掩着，肖扬敲了两下，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李总，小李刚才通知我上午十点开会。您看我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没有？”肖扬一进门就看到李战雄手里掐着一根烟，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样子早就来到办公室了。
“哦，小肖啊。对，没错。今天上午咱们公司的高管一起开个会。你也参加一下吧。”李战雄转身看到肖扬后说道。
“好的，李总。”肖扬说完看了看表，“李总，现在已经九点半了，要不我先过会议室那边帮着准备一下吧。”
“嗯。”李战雄点了点头，没再言语，肖扬则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会面，但是肖扬看得出来李战雄现在心力憔悴的样子，两鬓的白发比过去多了不少，面色也没有了红润的血色。
肖扬快步来到会议室，秘书小李已经把会议室布置的差不多了。又等了没多久销售总监王根来，财务总监路功成，行政总监齐万梁，技术总监马伯升，安全生产总监田汉等等，甚至包括挂着闲职头衔的裴守一也都来了。这里面除了肖扬外，基本上都是雄海集团的最核心高管层，还有李战雄的最信得过的心腹。
会议很准时，大家似乎也都意识到了其重要性。李战雄面色凝重的座在正中，其余人分列两侧。
“今天一大早就把大家都召集来，一来是想听听大家对当前局势的看法。二来也是有重大的事情需要和大家商量一下。”李战雄先发话了。
“老王，你先说说现在的销售情况吧。”李战雄先把话题抛给了销售总监。生产和销售向来是企业最重要的两个环节。
王根来清了清嗓子道：“今年来市场依然疲软，钢铁行业产能整体过剩，这种过剩是产业的绝对过剩，而不是相对过剩。不论是优质的一级冶金焦，还是二级冶金焦全部产能过剩。这种效应传导到焦化行业，使得我们的焦化厂运营也很艰难。工业不景气也影响了工业用电量的增长，现在我们周边的电厂机组都不是满负荷运营，往年的拉闸限电现象再也见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电厂存煤都超过20天的用量，不少电厂现在根本不缺煤，而且各家煤炭企业为了挣抢市场甚至出现了低价倾销等恶性竞争事件。”
在王根来说话停顿中间，路功成插了进来，“那些低价倾销的企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需要保证公司运营的现金流。如果你不降价销售，你就根本收不回钱来。前期的投入，都变成库存堆在那里，我们哪还有钱发工资啊？”
路功成显然是从自己的角度来考虑的，并且不太满意销售部门的销售政策。李战雄哼了一声道：“老路，让老王先说完。你等等再发言。”
路功成把手中的笔记本一合，不再吭声。
王根来被路功成半路上这么一呛，忘了自己刚才的思路，而是顺着路功成的话接了下去，“路总的想法没错，我也能够理解咱们财务部门资金调配的难处。但是一个企业的生存是要靠利润的，如果没有利润的生意还抢着去做，无疑是短视的。况且咱们煤炭资源是不可再生能源，一旦烧了，就再也不存在了。仅仅为了那点儿钱就把资源贱卖掉，实在不是个好办法。我个人首先不认同。”
“咱们现在虽然销售量上不去，但是起码还能保证不做赔本生意，甚至有些产品还有微利。如果我们也跟着别人一样低价售卖，库存是处理掉了，但是效益呢？并且咱们幸幸苦苦投入了1000万去生产，我只给大家卖回了800万，这钱肯定是越循环越少。长远看来根本不是办法。”王根来接着讲了下去，“我已经和咱们的生产部门都开了几次协调会，也和李总那边通过气。别人高价格竞争，我们不应该也跟风去搞。这样会把整个市场都搞乱的。”
这时座在王根来身旁的安全生产总监田汉接过话头来说道：“现在咱们旗下的企业，焦化厂在闷炉限产，煤矿也在逐步限产。往年很多矿都会超产，现在好了，连核定产能都达不到。有些在建矿井的基建进度我也都让他们放缓了。个别矿我干脆让他们停工了。这工作没法干。现有的煤矿产量还无法消化，那些在建矿井若是投产了，更是个大问题。停工还能给公司省点儿费用。”
“嗯，你们的意见我理解。我也赞成在建煤矿现在不要盲目投产，先缓缓看。”李战雄道，“焦化厂是比较麻烦的事情。过去咱们靠粗笨、焦粉、焦油等副产品还能维持平衡甚至略有盈利，但是现在限产反而导致生产成本上升，副产品产出率大大下降，整体亏损的厉害。但是焦炉有其特殊性，又不能停炉，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也只能勉强这样维持着吧。王总你继续说吧。”
“好的。我再来说说现在的销售回款情况吧。”王根来说道，“现在大环境不好，很多客户的现金流也都很紧张。我们过去销售是要求现金付款，但是现在承兑所占的比例越来越高，有些客户甚至全部支付的都是承兑，连一分钱现金都没有。我想这也是给路总那边带来很多麻烦的一件事情。但是相比较起来，能够支付承兑的客户还不算最差的。我们销售部这边统计的应收账款，现在已经超过了一亿多元。我把手下的人全部都派出去催款了。因为我也知道，一旦形成坏账就是很大的麻烦。在这种环境下，我们销售部门的压力非常的大。一边销售压力大，一边回款压力大。但是我们还是尽力想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也希望其他部门的同事们能够多多理解。”
王根来说完，叹了口气，靠在了椅子上。
在场的众人听完销售部门的情况说明，心情也都很沉重。因为整个集团的造血机能几乎全部是依靠销售，倘若销售都如此乏力，那么集团的造血机能显然不乐观了。
而路功成坐在那里皱着眉头，显然有什么别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