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个,怎么说呢,大婶,我们可是正经人啊,你看我们像是来找姑娘的么?你看,尤其是他,我小弟,枫叶,他可是‘两袖清风藏不住,衣衫褴褛映自身,身残志坚谦小人,凛然正气戾少年’啊,所以呢,我们怎么可能是来此消遣作乐的呢?”聂辰斟酌了一二,开始一本正经的说道,还“隆重”介绍了下枫叶…
“靠!”闻言,枫叶没好气的暗骂一声,只有一个字,却是充分体现了内心的感慨和纠结,还有想掐死聂辰的冲动: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诋毁我啊
“哦?那可真是奇了怪了,两位小兄弟来此不是为了找姑娘寻欢作乐,那是为了什么?”曹老鸨有些纳闷地摇了摇圆扇,笑问道。
“听说醉颜楼乃是曹家所设,而曹家专好买卖和调查情报,整个洛云城又有何人不知?因此我们两个特来寻求曹家,还望能帮我们找一个人,至于酬劳嘛,不会少。”聂辰正色道。
“原来如此,那可惜了,此事并不归老娘管,你们得去内阁,而且现在并非接待时间,要半个时辰后方才得空。”曹老鸨闻言,略感无趣地扣了扣耳朵,冲着醉颜楼内部扬了扬下巴道。
“还有啊,咱们醉颜楼可是美女如云,花魁也还未曾出来呢,二位真不打算再瞅瞅?”
“切,您可省省吧,殊不知曾经沧海难为水,在下见过的美女多的数不胜数,随便拿出一个便可顶你们十个花魁,哦不不不,是一百个!就别再恶心我了,”聂辰撇了撇嘴,亮出了一副我见多识广我骄傲的模样。
“哟吼,臭小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你这样的,能见过什么美女?我看你呀,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老鸨自然没把聂辰的话放在心上,对于这种空口说出来的大话或是激将言辞,她可是听的多了,待会一旦要是见到花魁,还不是一样打回痴汉原形?
闻言,聂辰也是懒得再去争辩,便订了两个相邻的房间,招呼她们备好洗澡水和一身干净衣裳,刚好洗个澡来打发这半个时辰光阴。
于是,两个少年便被一娇艳美人带上了楼,经过一华丽走廊,忽然听见旁边一贵宾房里传来三四个女子妩媚诱惑的劝酒声和娇笑,以及一个男子猥琐又尖细的亵语。
“慢着,这男的声音咋这么耳熟?”聂辰听见这声音,立时有些奇怪地止住步伐,靠窗又听了片刻,终于是分辨出了这男子身份:朽妖散人月亦朽!
“我靠,这老家伙果然好这口…啧啧,居然还以一敌三…厉害了!”聂辰啧了啧嘴,心底对这月散人也是既佩服又鄙视…
“公子,怎么了?”那带路姑娘问道。
“额,没事,”聂辰摇摇头,示意那娇艳姑娘继续带路。
将聂辰枫叶二人带到两个相邻的普通房间,那娇艳姑娘便对着聂辰行了一礼,道:“公子,这是您的房间,请您在此等待片刻,稍后会有侍女来为您备好热水,请放心。”
聂辰点了点头,那姑娘便千娇百媚地对着前者一阵挤眉弄眼,便离去了,整个过程完全把一旁的枫叶给忽略了去。
见状,枫叶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想当初叶家尚在时,他的日子那是过得何等的风光快活,羡煞旁人,又怎会料到会有今日,而且竟连个低贱的青楼女子都看不起他…
“诶,小子,怎么样?这儿还行吧?既有美景可赏,又有乐曲绕梁,还有这么多的美女相伴,啧啧,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你该知足了吧?”聂辰扭头对着枫叶笑问道,但话语中似乎带了点试探的意味。
闻言,枫叶略有深意的笑着摇摇头,道:“嘿嘿,我就一个流浪的小乞丐而已,能有幸来此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怎会不知足?莫非我还能指望去皇城的玉池天香阁…?”
“嗯?什么玉池天香阁?”聂辰皱了皱眉头。
闻言,枫叶自知说的太多,便连忙住了口,眼神微微闪躲,傻笑道:“呃,那个,没什么…嘿嘿,没什么…”
其实,也不怪聂辰没有见识,因为说起这玉池天香阁,或许江湖中绝大部分人都未曾听说过,因为这地方被浔龙氏皇族隐藏的十分隐秘,并未公开,唯独江湖中一些身世显赫的大人物或是超一流门派亦或是王公贵族方才有所耳闻。而且,有些听说过这一名词的人其实只区区知道其位于皇城,却连这玉池天香阁的具体位置或是因何而设都不曾知道。
由此可见,这玉池天香阁该有多么神秘。
要说枫叶为何知晓这一地方,自然便是他那老不正经的已故的祖父醉酒时告诉他的。
他称这世间有九位美女获皇帝钦赐封号,个个生的倾国倾城,祸国殃民,实乃不食人间烟火仙子也。然而皇帝浔龙氏自知无法俘获美人芳心,也不愿生亵渎之意,于是便花重金在一处神秘雾池中建了这玉池天香阁,将她们雪藏其中。若有出类拔萃的年轻俊杰能得皇帝赏识,便可获赏进入其中一游,一睹众美芳容,不枉此生…
“少装蒜了,你以为哥耳朵不好使啊,哥明明听到你刚才说了玉池天香阁什么的,快说快说,那是个什么去处?”聂辰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枫叶这小子了。
“诶嘿嘿,这个,我其实也不知道这皇城的玉池天香阁具体是做什么的,只是听别人说起过,这里面全是些长得很漂亮很漂亮的姑娘。”枫叶自知瞒不下去了,索性便脸色发红地坦白了。
“有多漂亮?”聂辰似乎对这话题很感兴趣,眼睛一亮,问道,内心却又嘀咕道:你小子看来也是个好色之徒啊。
“不知道,”枫叶摊了摊手,旋即好记仇的他又不忘诋毁了唐红莲一句:“反正比有闲庄里那姓唐的姑娘漂亮!”
聂辰有些不信,以为这小子在吹牛,便不再问了。
几盏茶的功夫过后,侍女们已是将聂辰的洗澡水备好,而且欲亲自替后者宽衣解带清洗身体,这可把聂辰吓了一跳,连忙谢绝了。
而至于枫叶这边,却许久不见有人来搭理他,甚至不见有人来替他备洗澡水…
真他妈凄凉…
枫叶有些纳闷,还以为她们是忘了,便下楼去提醒她们,然而走到一半,便是听到楼下拐角处传来几个女子的议论声…
“我才不去呢,那小子又丑又臭又脏,还是个残疾,鬼才愿意伺候他呢!”
“是啊,谁知道他有没有患上什么传染病呢…”
“诶,姐妹们,照我说,不如我们去找小凉那个丑丫头吧,她刚来没几天,我就不信她敢不听我们的话…”
“对呀,姐姐,这个主意不错,一个丑丫头伺候一个臭小子,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杵在楼梯上听了个大概,枫叶脸上的表情开始慢慢消失,眼神也变得空洞且黯淡无光,一张脸阴翳地甚至有些吓人,从旁而过的宾客见其模样内心都忍不住地一跳,并加快了脚步…
这,可以算是枫叶内心第三次如此狠狠地跌到了谷底…
第一次,自然便是家族灭门之痛。那一次,带给他的是无尽的痛苦,愤恨,绝望与癫狂,内心也极度扭曲…甚至好几次他想要轻生来结束这一切…
而第二次,便是他与凌艾可失散之痛。那是无尽的煎熬,伤痛与失落,也正是这一次,枫叶的内心开始与孤独挂钩,甚至有些极端,即便就连他自己都不乐意见到…
然而,所幸的是,这两次打击似乎并没有将他击垮,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人无法体会与亲身经历的心灵的考验!而且,这场考验,显然是叶风赢了!
至于这第三次打击,虽与前两次没有丝毫可比性,甚至枫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却令他尝到了苦楚,再一次感受到世态炎凉,对这弱肉强食、利益熏心的残酷世界又有了新的认知…
而且,这还令他有些小自卑呀!
不过,那数百年前叶家祖师爷所立的、并且令后世叶家子孙终生铭记且受用的“三训九诫”中第一诫便提到:“卓越超然,定立平常心,不骄不躁;卑贱低微,应怀争取心,不卑不亢。”因此,叶风倒还并不会因为这就有了自卑的阴影。
“奶奶的!”甩了甩脑袋,将一切负面情绪抛之脑后,枫叶骂了一句,打算下楼,跟那些侍女争论一番,然而似乎已经晚了,那些侍女已是将那名叫小凉的女孩给叫了去提水…
枫叶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色衣裙少女正颤颤巍巍地提着一大桶水往楼梯这边走来,水洒了一地…
这少女有些清瘦,五官还算端正,眼眸也很清澈,然而脸颊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芝麻大小的斑点,还长了几处烂疮,确实很丑…大厅中有不少进餐中的客人看见她这模样都有些反胃,甚至发牢骚。
不过,枫叶见到此情形,肚子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便快步向前不带一丝犹豫地一把将水桶夺了过来。
小凉一惊,心底甚温暖又感激,刚欲道谢,怎料抬头看见的却是枫叶这么个又脏又臭的小乞丐,顿时又不淡定了,道:“喂,你谁呀?”
她这嗓音自然也如她相貌一般令人不敢恭维。
枫叶不答,只是微微一叹,一口气便是将一桶水给提到二楼自己的房间。
“诶,你别以为帮我提了水本姑娘就会谢你…”
“本姑娘有尊严,我…我就算再怎么可怜,也用不着你个臭乞丐帮忙…”
“喂,你把水放下!喂!”
“哦,原来,原来我是要替你打水呀,哼,那群可恶的贱人竟骗我说是个英俊美少年…”
“喂,你说话呀!哑巴了?…”
“不管怎么样,我可不愿意帮你打水,要打你自个去吧!”
小凉不甘又气愤地跟在叶风后面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直至发现后者竟是那个自己要侍奉的那个人,顿时便爆发了。
然而枫叶自始至终一句话也不答,只是默默地将水倒进了房间大澡盆中…
“哼,你不说话本姑娘就当你同意了!我走了!”小凉见叶风一直不说话,便又叫道。
呵,这家伙脾气不小!
枫叶嘴角一撇,眼神一寒,开始对这小凉极度反感起来,终于是转过身来冷冷的道:“行,那你告诉我去哪里打水,我自个去打!还有啊,帮我把要换的衣服送来!”
“然后,你可以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