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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三千泪断肠


天上的乌云终于凝聚了足够的力量,遮天盖月瞬间席卷而开,将一切发光的星星以及那轮月亮尽数吞噬。闪电一亮一亮的,像巨蟒在云层上飞跃,一个暴雷猛地在云中炸开。在那轰隆隆的雷鸣散成一阵阵霹雳的刹那间,不禁使人惊心动魄。而霹雳仍在咔嚓嚓地响着,乌云裂开了,把金箭似的闪电从密布的浓云中射向大地。雷声轰鸣,乌云在燃烧,喷着可怕的蓝色的火焰,天空在颤抖,大地也在胆怯地震动……

在这暗流涌动的深夜,暴雨呼啸而至。

叶云超火急火燎地带着大部队,率先冲在最前面,也不顾早已疯狂分泌乙酸的大腿。豆大的雨点横穿天地,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眼前雨珠汇就巨大的黑色帘幕,他毫不在意地撒开雨幕,军靴踏着积水的地面,激起一滩滩心急如焚却又极其渺茫的期望——期望师父能坚持住!

视线被黑夜的墨色和蔓延的雨瀑阻挡,硬生生地压缩至不到五米。数十条警用强光灯的灯束从背后紧跟而上,它们撒裂空气,呈现出久违的丁达尔效应,在空中留下极美的光路通道。但当它们不约而同地照向前方一个如雕像站立的人影时,却让无边无际的悲伤在叶云超身体里逆流成河,喉咙被不可置信的痛楚哽咽,竟说不出任何话。

天地间雷声轰鸣,突然一道闪电,把那个一动不动矗立着的雕像照得更加清晰。是师父吗?叶云超脚下仿佛绑着千斤重量的铁锤,步履几近蹒跚,睁大眼睛,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伟大无敌的师父竟然七窍流血地屹立在那里,五官的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正逐渐消逝,在那件刻有中国武警官兵字样的黑色军服

表面,执着地流淌出不容侵犯的轨迹。

他的脸庞却有一种蕴含威严的宁静,双眼睁开,深灰色的瞳孔扩散开来,目光直直地看向东边,那里拂晓朝阳会升起的地方。两脚一前一后,是标准的三体架势。身体机能早已全部停止,气息完全消失。郭炎辉死了,他站着练了几十年的三体拳架,屹立如山,面东而亡。

叶云超脑子就像被雷击了一样,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仿佛一只魔鬼将它黏糊糊的利爪伸到自己的肚子里使劲地胡搅,又像是探进识海里一把将灵魂揪了出来。他失魂落魄地挪到师父面前,觳觫着身体,双手颤抖地抚摸师父的脸庞。那张昔日慈祥疼爱,而如今苍白如纸的脸,触目恸心,令叶云超泪如雨下,控制不住自己,轻声呼唤:“师父,你醒醒啊。”

虽然和师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对自己是真真切切地关心。残酷得累到爆的魔鬼训练过后,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像只死蛤蟆一样趴在师父亲自接送的车后座上,喜笑颜开不厌其烦地讲述军队里的趣事,而师父则板着一贯的扑克脸有一搭没一搭地施予评论。无论身上有多少瘀伤,都不必像那些师兄一样苦大仇深,因为不管师父有多忙,他都会一遍又一遍地帮自己运劲疗伤。自从收了程雨筠作第二个徒弟后,更是破天荒地每晚煮夜宵,虽然不是很好吃,但那都是浓浓的情。

郭炎辉身体内部遭到巨大摧残,筋脉几乎被两道劲力撒扯得失去原来形状。五脏内腑仿佛被锋利刀刃一圈圈割过刺过,表面皮肤虽然完好无损,里边器官组织却惨遭巨创,就是神仙也难救治。

“老郭!”一声悲痛的狮吼突然从身后炸起,只见高大如同科迪亚克棕熊的彪形大汉箭步而来。他走到郭炎辉的身前,粗大的双手扶着后者的肩膀。眼睛血红,宛若被激怒的金刚,脚奋力地踏着地面,发出巨大的嘭嘭声。他就是武警尉官江咏泰,是郭炎辉的生死至交。

他的叫声同样得不到回应,郭炎辉的身体正在逐渐坚硬冰冷。在这世上所有的声音他再也无法听到,若真的有灵魂一说,那么,在他的归宿中,恐怕只能听到寂寞的回声吧。但这似乎又是一种解脱,解脱掉倍偿煎熬的世网尘劳。就像有几位部队里的战友可以为死去的人哀痛的流下悲悯的泪水,然后走到痛苦的叶云超身边,可以用那种很伤感的语调说节哀顺变。是啊,确实只能这么做了,节哀顺变,似乎就是存活于世的人为永远离去的人唯一能做的吧。

郭炎辉直到死,也站着代表形意拳的三体式。其实他已经尽力了,竭尽全力地履行职责。却得到了什么呢?一纸死亡通知书,还是一笔不知道该送去那里的慰问金。予他自己,永远地离开人世的他,又有何用?他终身未娶,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武学,或者,更加高尚点,他终身为国家效力。因公殉职,这是多么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啊。可他在乎吗?对死去的人说名垂千古、万古流芳——这多么像一种讽刺,上天对世人的讽刺。

就算人定胜天,也难以逃脱死亡吧,谁能保证,自己可以真正长生不老,与天同寿。

叶云超将目光看向东边,那里正是师父所望之处。黑夜永远会逝去,如同天空永远不可能一直狂风暴雨。总有一刻,忍耐住黑夜的煎熬之后,在东边的地平线上,总能重新看到新生的朝阳。仿佛先天的婴儿,驱走一切邪恶。

那些武警官兵自发的脱帽致敬,叶云超没有转过身子看他们。他知道,人性的弱点在于仁慈,对恶人仁慈,抱着可悲的希望费心营救。但后果又怎样了呢?恶人本性难改,因为在权利金钱面前,所谓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不过是自己对自己的矫情。罪恶的一方永远有办法克服恐惧,永远可以说服自己的罪过,然后,继续为所欲为。

师父用生命的代价维护武夫大义、幻想着郭振登的悔悟,这真的值吗?叶云超目光在师父的脸庞上流连,再不久,这张脸庞恐怕要永远地在上千度的火焰里化为灰烬吧。只留下几张泛黄的相片还能指证他曾经在这个世上留下痕迹——所有人都难以逃脱的厄运。

江永泰重重地在叶云超肩膀上拍了一下,他灼灼的眼睛直视向后者,声若铜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师父报仇的。”郭炎辉在军队里身居少校,组织高层不可能罢休。

叶云超微微地点头,眼睛紧紧地盯着师父的身体被医务人员抬进救护车。里边身着白衣的人象征性地忙碌着,他们见惯了死亡,脸部早已麻木。似乎在温衣饱食的安逸生活结束之前、在还不必关心会不会突然死掉的时期,这些冰凉的身体不会激发他们哪怕一丁点儿的思考。

“杀我师父者,我又怎么会放过!”叶云超哭腔未去,一句低语却宛如天惊石破。

“你师父事前托付我,如果出现万一,把这封信交给你。”江永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叶云超。

信封表面没有任何字迹,白色的纸面像极了为死人垂吊的云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