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告捷,中洲的危机解除,没有人知道这场外敌入侵之战事有多么惨烈,陆长恭归山后绝口不提此事。
陆长恭马不停蹄昼夜不息终于回到妙剑山,妙剑山宗家上下张灯结彩迎接凯旋的门主一行,他们这一路上风尘仆仆,脸上的血渍还没有擦净,顾不上回应宗家人群中的祝贺声、欢呼声,陆长恭刻不容缓地拉住众人之中的陆离,急匆匆地往万宝阁疾奔,连妻子想要询问他缘由,也被他严厉的喝退,陆长恭的二徒弟鹤鸣谷挡住师娘,神情复杂,“师娘,你就别管了。”
望着被丈夫一路拖拽着的儿子,兰旌的眼泪刷地流淌了下来......
紧闭阁门的万宝阁中。
往日那个慈祥的父亲似乎随着一场大战不复存在了,陆长恭抓住陆离的衣襟劈头盖脸地逼问他。
“你到底入不入封钦道!”
“不入。”
“为什么?你有妙剑山最丰厚的资源条件修习武道,只要你开脉,即便是你现在已经过了最佳的修习年龄,你足够刻苦,再加上我的指点,假以时日你一样可以追赶上同辈修者。”
“父亲,武道一事在于机缘,我与妙剑山的封钦道无缘,你不要再逼我了。”
“你是妙剑山的人,你生在妙剑山,这就是最大的机缘!”
陆离将床榻上摊放着的《圣武纪典》翻开到某一页,递给陆长恭,“父亲,你看。”
《圣武纪典》是由一位几百年前的修者所著,其中详细记载了圣武纪时期发生的许多大事件,陆离不入武道就没有登上演武场的权利,所以他绝大多数时间里是在万宝阁中度过的,对万宝阁中所藏的全部典籍熟记于心,但只有这一页才最令陆离难忘。这一页所记载的是著者的猜想,他认为天下武道大道三千数不胜数,但没有一个是完美无瑕的,所以自圣武纪时期以来从没有什么典籍记载过有修为在返虚之境的修者出现,所以著者作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现有的诸多功法武道均有缺陷,全都不是可以通往终极之境——返虚的正道。但世间一定存在一种可以打破修习壁垒的武道,不然就不会有武道十一境的记载。
虽然著者的想法有些偏颇,天下之大,任他走遍名山大川也不可能在有限的生命中阅遍天下一切,一定还用很多未知的奇闻是他没有见识到的。陆离虽对著者的阐述不敢贸然深信,但现存武道有缺一说却令陆离深信不疑。
比如说,靠审脉石打通武脉......
陆长恭轻蔑地将《圣武纪典》丢在地上,“你不要以为整天窝在万宝阁里,多读了些典籍就敢自认为博学多识。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武道,那也轮不到你来修习,天下间才华横溢的人多得是,你不要痴人说梦,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入不入封钦道!”
“不入。”
“好,那我告诉你,我陆长恭的儿子是要接任妙剑山门主之位的,我曾经以为你还小不懂事,以为你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所以纵容你到现在,但从今以后,我陆长恭就当做没有你这个逆子,你我父子之情从此恩断义绝。”
说完,陆长恭不顾一切,摔门离开万宝阁,突遭晴天霹雳的陆离愣在原地,良久,才瘫软地跌坐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弓腰捡起地上的《圣武纪典》,默默地说:“我已经失去了我的信仰,你不要骗我。”说着,陆离摩挲着腕上的流泽手镯,陷入了沉思。
那是陆离的十二岁,陆离失去了父爱,而他与陆慧儿的婚事也岌岌可危。
时光不会随着人的悲伤或者喜悦,减缓或者加速流失。陆离就这样寂寂无闻地一晃到了十六岁,这一年,同样发生了一件大事。
母亲渐渐隆起的肚子,提醒陆离一个不争的事实,他将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这预示着陆离,已经被放弃了。
陆离不再有发自肺腑的笑容。
他去找陆慧儿的次数也逐渐减少,似乎是产生了什么隔阂,陆离渐渐疏离。
一个清风朗月的夜晚。妙剑山门主陆长恭的儿子——十六岁的陆离神情落寞,他在父母的屋子外已经等了三个多时辰。和他一起等着的四位师兄同样不停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四师兄秦仁明拉过三师兄林清泉,望着陆离,脸上露出了惋惜之色,“师兄,你不觉得自从师母有孕以后,小师弟更受冷落了吗?”
林清泉空荡荡地右臂袖管随风飘着,他瞪了秦仁明一眼,出言提醒道:“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你要真是心疼小师弟,以后就不要总是带他下山跑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惹师父生厌。”陆离虽然没有入封钦道,但他的四个师兄没有因为他的凡人身份而冷落过他,这其中以四师兄秦仁明最是疼爱陆离,秦仁明虽行事做派端正,但天性放荡不羁,为了消除陆离脸上的愁云忧思,总是会假借各种理由偷偷拉着陆离跑下山去游荡。
秦仁明撇着嘴,远离这位性情阴沉难以相处的三师兄。
“陆离!”从门主宅院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等在屋门口的陆离有些惊讶,小声嘀咕道:“她怎么来了?”四位师兄纷纷侧目,来人正是陆慧儿,长老阁大长老陆瑾笑称慧儿是追着陆离出生的,当即拍板订下了两个小家伙的婚事,待到两人开武脉入武道根基稳健,长到十八岁便成全他们的婚事。只是天不遂人愿,陆离似乎至今还没有入封钦道的念头,浑浑噩噩的长到了十六岁,眼见着他在陆长恭的眼里渐渐失去宠爱,在妙剑山上下门人心中渐渐退去不可攀比的光环,陆离和陆慧儿的婚约再没有人提起过,妙剑山的门规,修者不与凡人婚配。
对此最心急如焚的便是早已视陆离为终身伴侣的陆慧儿了。她今天穿着一身素白紧身长裙,腰间束着一条蓝色束腰,手持一柄短剑,来到陆离身边,毫不顾忌自己在四位师兄面前的形象,和陆离一起坐在屋前的台阶上。
陆慧儿趴在陆离耳边耳语,“陆离,万一兰旌姨娘生下的是个男孩儿,你在妙剑山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你到底还在不在乎和我的婚事?”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人们只尊重强者,而成为强者的唯一途径就是开武脉入武道成为修者,否则只能做一名普通的凡人,平庸一生。眼前这位叫做陆慧儿的女孩,初次开武脉时便打通了睛明之境,前途不可限量,打通睛明之境意味着陆慧儿将在修习武道中至少可以达到睛明之境,虽然修习武道少不了历经凶险,但如此的境遇至少在睛明之境前她的修为可算是一片坦途了。就凭这,她的天赋在众多妙剑山子弟中,已然成为万众瞩目的佼佼者。而那时她只有六岁,现在的实力更是今非昔比。注意到她以前常用的乌金木剑已经换成为一把镶着七色宝石的精致短剑。
看来,她去过了洗剑池,终于有了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这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情。
对于两个人的婚事,陆离实在说一百万个对不起也难以消退陆慧儿的落落寡欢,自打陆离六岁起拒绝入封钦道以后,他就在等,等一个机遇,这一等就是十几年,他自己有时也忍不住惴惴不安起来,他等的也许到最后不过是一场空,但他又不愿意放弃心中的执念。转移了话题,隐去心中的阴霾,脸上对陆慧儿的愧疚更甚。
他实在不愿意拖累陆慧儿。
陆离的心情五味杂陈,“你去了洗剑池?这把剑是……”
说到这,陆慧儿盯着陆离,脸上浮过一缕幽怨,又忍不住唉声叹气,手中拿着的短剑往陆离手中一递,“还说呢?我哪里有勇气入池求剑,你没看见一开武脉就是风池之境的陆子詹都没有这个胆量!”
陆离轻声安慰她,“你已经很厉害了。比我强多了不是吗?”
陆离一说这话,陆慧儿立即气不打一处来,“还说!你始终不肯开武脉,要不然你一定能夺下妙剑山年轻一代的天才之名,哪里还轮的上陆子詹,你没看见父凭子贵的陆长秋叔叔又整天到处闲逛,耀武扬威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了生气。”
“都是一家人,应该和气,若说起陆长秋叔叔家中行事最跋扈无礼的还是陆凯,子詹兄长虽与他同胞,却有云泥之别,况且子詹兄长平日里对我们这些小辈最有耐心,怎么就惹你不开心了?”陆离轻抚陆慧儿的短剑,“冶剑师欧叔父给你这柄剑赐了什么名字?”
陆慧儿夺过短剑,对陆离不急不缓的样子甚是气恼,“我现在不愿意告诉你!我不开心就是因为你,现在妙剑山上下全都传开了,如果兰旌姨娘生的是个男孩,你就要被派去经营妙剑山的产业,到时候我们……现在所有人等着看你这个妙剑山门主长子的笑话呢。你不为自己想,也不为我想想,你叫我当时候怎么办!你这个大坏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