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弟子被陆长秋摔在地上,摔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陆子詹于心不忍,上前宽慰父亲,想为外门的弟子求情,刚一开口,就被陆长秋指着鼻子喝道:“你给我滚到一边去,身负指导宗门子弟开武脉的责任,有外门子弟混入其中却不能察,你也难辞其咎,如此,将来怎能堪当大任!等会我再收拾你!”劈头盖脸骂了陆子詹一通,陆长秋举起手刀运起武脉之力,对俯首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外门子弟厉声说道:“你是外门入选进入妙剑山修习武道的凡人,本应该知恩图报,你却违反妙剑山外门子弟不可登上山顶的门规,偷看宗家子弟开脉,今天我要取你性命,以正门规!”
如此说道,陆长秋板着脸,面露凶狠,手上武脉之力化为的炁更加强盛,显然是已动了杀心。陆离紧紧盯着陆长秋的那双手,呼吸急促,身子不由自主地蓄势前倾。
宗家众人的全部注意力都聚集在陆长秋身上,这一掌下去,那外门弟子的命运为何,大家心知肚明,但没有人敢违逆陆长秋,不仅仅是因为他腰间系着象征尊贵身份的红色束腰,在妙剑山上有仅次于长老和门主的身份,更因为陆长秋的严厉苛刻早已经深入人心,在年轻孩子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没有人注意到,还立在武王庭前的门主陆长恭此时已经握紧了拳头,脸色铁青,似乎即将发作,其兄陆长寻的手按在了他的肩上,摇了摇头,陆长恭愤愤地隐忍着。
“长恭,你在肃清外敌时,杀伐果断,但在整肃门规一事上确实不如长秋铁血,这件事就交给长秋办吧。”陆长寻腰间同样系着红色的束腰,但是他的话陆长恭是听从的。
陆长恭沉沉地点头。转身准备离开,陆长寻却发出了一声叹息。陆长恭回头,正看到陆离直直地望向自己,那是一道充满无奈和哀求的灼灼目光,顿时,陆长恭的内心仿佛被刺穿。他当做没有看见,转过了身,背对着陆离。
陆长恭的转身,大大的出乎陆离的意料,在陆离的内心深处父亲的背影是如此伟岸,总会在库里需要时挺身而出,可是这一刻他竟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冰冷和......背叛。
陆长秋大喊一声:“去死吧!”劈手袭向外门弟子的头颅,外门弟子瑟瑟发抖,认命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这时,宗门子弟中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长秋叔,住手!”众人一惊,陆离已经挣脱了陆慧儿的手,迈步走到中心,挡在外门子弟和陆长秋之间。
陆长秋脸色阴沉着,警告陆离,“这没你的事,赶快离开!”
外门子弟见陆长秋的掌迟迟不落下,壮着胆子睁开眼,看到陆离的身影,胆怯地叫了声“少门主。”
陆离波澜不惊,“长秋叔,门规有定,外门子弟中,私自登上山顶者将幽闭一年以示惩戒,他是犯了门规,但罪不至死,请长秋叔手下留情!”
在妙剑山一门,祖祖辈辈秉承着一个门规,子承父志,陆长恭作为现任门主,他的妻子生了陆离,将来妙剑山自然是要交到陆离手上。还有两种情况,一就是像陆长寻一样,他一生并未婚娶,无子嗣,便在壮年将门主之位让贤于陆长恭。所以外门弟子叫了声“少门主”是合理的。
还有一种情况,现任门主的后代如果未入武道,而自己的修为未能达到返虚之境,门主就必须选择合适的继任者将门主之位让贤。
原本陆长秋只想废掉那外门弟子的筋骨经脉,这样虽然自此是个废人无疑,总算还是活着的。但闻那外门弟子出言叫了声“少门主”,顿时怒意丛生,一把推开陆离,这一掌暗含恨意,是要将外门弟子彻底诛杀!
陆离被陆长秋推了一个趔趄,充满杀机的掌即将落下,挥出的掌风刚劲肃杀,已经令围着的宗门子弟们胆寒心惊。在千钧一发之际,陆离飞身扑到外门弟子的身上,陆长秋当然有机会撤回掌力,但他眼中流光一转,嘴角勾出一抹邪佞的笑,落掌之势更无半点犹疑。
这一掌在陆慧儿的尖叫声中结结实实地落在陆离的背上,陆离口吐一口鲜血,闷声昏死过去。陆慧儿扑到陆离身上,含着泪检查陆离的伤势,陆离昏迷不醒,远远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陆长恭大发雷霆,大喝一声唤来剑童,自己飞身跃起势不可挡地冲入宗家子弟的圈中,俯身查看,触目惊心的掌印赫然出现在陆离后背上。陆长秋表现的惊慌失措,也紧忙俯下身,语气里充满歉疚:“我不知道这孩子会冲上来,替一个外门弟子强出头!我不是有意的。”
此时,稚气未脱的剑童已经捧着离心剑侍立在陆长恭的身后。
陆长恭喝责陆子詹将宗家子弟带去武王庭内庭中去开脉,陆剑秋深深地看了陆长秋一眼,神色复杂的离开了,陆慧儿固执地不愿离开。陆长恭没有强迫她,此时的演武场上只剩下陆长恭父子、陆长秋、陆慧儿、剑童和那触犯门规的外门弟子。
陆长恭和陆长秋针锋相对,气氛紧张,陆慧儿硬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陆长恭伸手,接过剑童递过来的离心剑,“陆长秋,我能容忍你以残酷刑罚执行门规,但是你动辄视人命如草芥,滥杀无辜,是我决不能姑息的。”陆长秋缓缓拔出离心剑,面沉如水,平静地说道,“今日,陆离伤在你手中,不要告诉我你反应迟钝,来不及收手。”
离心剑出鞘,陆长秋心头一紧,回头望向武王庭上,陆长寻早已经不见踪影,一脸无所谓地摊开两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长恭,冷笑,“我以为你是在替外门弟子鸣不平,说来说去,还是怪我伤到了陆离。他若死了,我让子詹赔命给你,他若没死,你儿子阻碍了我行门规,我伤他给他些教训,公平合理,此事一笔勾销。”说着陆长秋就要查看陆离的伤势,陆慧儿将陆离抱在怀里,恶狠狠地盯着陆长秋,陆长秋一愣,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
“你好算计啊,宁可赔上儿子,也不认为自己有错。”陆长恭已经将离心剑从剑鞘中抽出,陆长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陆长恭见到陆长秋的举动,眼中丝毫不掩饰轻蔑。离心剑回了鞘,同时宣布了一条命令,“今日起,革除你在门中的一切职务,等几年你老了,安安心心做个悠闲长老。”
陆长秋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反驳道:“凭什么?”
陆长秋隐忍不发,沉默了很久,凑到陆长秋近前,低声说道:“别以为我没看出你刚刚的目的,以后打算盘的时候动静小点,再有下次,我一定将你送到冰牢去陪那位!”
陆长恭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陆长秋的算计,令陆长秋只感到如芒在背。一听到去冰牢,陆长秋浑身筛糠似的颤抖,顿时也失去了争论下去的勇气。
陆离趁着大家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伸手推了推外门弟子的大腿,那孩童见陆离笑着,大喜过望,刚要惊喜地喊出来,陆离皱眉,那孩童马上心领神会地闭上了嘴巴。从陆离的手心里递过来一物,陆离轻轻地嘱咐,“收好!”
说完立即又紧闭双眼,作出一副痛苦的表情。这一幕发生的太快,那孩童还来不及反应,陆长恭已经抱起陆离,头也不回地往自家宅院的方向走去,陆慧儿跟在他身后,陆离这时睁开了眼,向陆慧儿吐了吐舌头,陆慧儿破涕为笑。
看着陆长恭渐渐远去的背影,陆长秋怒火中烧又无处宣泄,低头,偷上山顶的外门弟子还跪伏着,提不起惩处他的兴趣了,陆长秋忍了忍,气急败坏地吼道:“自己滚回山下的禁闭洞,禁闭一年!”说完,陆长秋拂袖而去。
即将到宅院门口,陆长恭揭开了陆离的把戏,哭笑不得地说,“难道还要我把你抱回家?你就不怕吓坏母亲?”
陆离腾地从陆长恭的怀里跳下来,做个鬼脸给父亲,见到陆离身体无碍,陆长恭的心情有所好转,想挨了陆长秋起码章门起承境界的一掌竟然可以这么快恢复,遍及中洲求药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陆慧儿被陆离留在家里吃饭,陆慧儿矜持地拒绝,陆长恭却不以为然爽朗地大笑,“你早晚是我家陆离的媳妇,怕什么!”
话还没说完,陆离已经推着陆慧儿迈步走进家门,陆长恭望着这一对儿小人儿,深感安慰,但想起陆长秋对陆离痛下杀手,陆长恭就一阵胆寒。
他这是报复当年陆长寻将门主之位传给了自己,而不是他啊。
听到陆离喊:“父亲,赶快进来吃饭!”
刚刚陷入回忆的陆长恭被拽回了现实,换上轻松的笑脸,应了一声“来了!”
吃过饭,陆离送走陆慧儿回来,陆长恭已经端坐在前厅,开门见山地问道:“阿离,你的审脉石呢?”
陆长恭严肃起来,兰旌拍了下他的肩,嗔怪道,“有话好好说,别吓坏孩子!”
陆离立马上下翻找,装作茫然无措,焦急地哭诉:“父亲,我的审脉石不见了!”一边说一边跺着脚,脸上挂满了自责。
兰旌马上心疼地回房又拿了一块审脉石出来交到陆离的手上,温和地说道:“下次不要丢三落四的了。”
陆离点点头,冲着母亲咧嘴笑,转过头就要往外跑,陆长恭严厉地叫住他。
“父亲,怎么了?”陆离不知所以的眨着眼睛。
“你知道不知道,今天若不是我在,你差点死在自己的亲叔叔手上。”陆长恭再想起,还是心有余悸。
兰旌听闻,立马抱住陆离检查身体,“伤到哪里了吗?回来了为什么不说!”
“母亲,我已经没事了。”陆离若无其事地安抚慌张地母亲。
陆长恭从座位山起身,推开兰旌,义正辞严地说道:“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阿离,我不可能时时在你身边保护你,现在,开脉给我看看!”
陆离握住审脉石,用尽全部力气,突然他双手捂住脑袋一翻白眼,倒在地上打滚。嘴里还一直叫喊:“我的头好疼!我的头好疼!”
性情慈软的兰旌紧忙把陆离抱在怀里,“好了好了,今天不开脉了。”
陆长恭憋着一口气,最后沉闷地吐了出去,右肘拄在桌子上,右手按住太阳穴,闭着眼睛,“好了,去休息吧。”
兰旌将陆离抱去万宝阁,陆离躺在床榻上,气息很快变得均匀舒缓,兰旌这才放心地离开。
回到了宅院里,陆长恭郁结地瞪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兰旌贴心地绕到丈夫身后,为他按摩双肩,陆长恭搭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一声长长的叹气。
“怎么了?”兰旌关切地问道。
陆长恭又一声长叹,许久才悠悠地吐出几个字:
“阿离并不想入武道!”
按在丈夫肩上的手骤然停下......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万宝阁洒下一片清清冷冷。借着月光,陆离看着满屋已经读了一遍的典籍,辗转难眠,坐起来,点上蜡烛,信手从枕下抽出《圣武纪典》愁眉深锁地读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