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一时间拍卖所中幻化出无数道残影,剑气如虹、刀光剑影,封钦道各种功法施展起来,光芒四射,令尚在拍卖所中惊魂未定的观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才是武道的战斗啊......”有人不禁感慨道。身在局外的观众面对如此激烈的修者之战不免心惊肉跳。
“不要放跑他们!”陆子詹推开随行的两名修者,一指妙剑四君子战斗的地方,两名修者随即了然,甩开双腿意欲加入战团,谁料已经身负重伤血流不止的顾怀安首当其冲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凌然一声怒吼:“可敢与我一战!”
两人交换眼神,提剑向顾怀安冲去。
陆离站在距离战斗之地不远的位置,冷眼旁观着。卜安叮嘱陆慧儿,“你先照顾甘来,我马上就回来。”在陆慧儿诧异又担忧的注视下,卜安一步一步走向了陆离。
两人并肩而立,卜安意味深长地对陆离说:“这一战之后,妙剑山必然元气大伤。”
陆离不为所动,垂眼瞟着顾怀安狼狈地应对两个修者的进攻,其中一人佯攻其脖颈,疲惫虚弱的顾怀安提剑抵挡,谁料对方一挑剑花,收势后撤,另一人见顾怀安起手,转而双腿发力腾挪到猝不及防的顾怀安身后,在他的背上留下一道狭长的口子,顾怀安闷声向前踉跄栽了两步,背上血肉模糊血流如注,佯攻之人趁机冲入妙剑四君子的阵型,趁一名外门子弟背对着自己,横剑力劈,杜蒙刚要出言提醒小心,那名外门子弟的人头已经轰然坠地,霎时间在战斗的双方之间暴起一团血雾。顾怀安面目狰狞跳入外门子弟的阵营运剑如刀,大开大合横劈一剑,逼退杜蒙四人及陆子詹带来的两名修者。陆子詹恢复了些力气,奋起一剑,须臾之间削去了顾怀安束发的逍遥巾,此时的他遍体鳞伤,血流满面,却不改张扬傲然本性,肆意狂娟,冲着十余名同样体无完肤的外门子弟怒吼一声:“都走啊!”
人算不如天算,陆子詹没有想到,就算是早早消失到内厅的舒离魅也百密一疏,秦仁明在对战程思海时施展的功法,在屋脊上留下了巨大的缺口,而这恰好成为妙剑山外门子弟逃出生天的通道。外门子弟在顾怀安一人的掩护下,纵跃登上已经破败的屋脊,头也不回的逃走。最后一个外门子弟的身影消失,顾怀安吊着最后一口气,撕掉身上残破不堪的血衣,露出魁梧强壮被血染红的上肢,环伺周遭虎视眈眈的人,惨烈地狂笑起来,他要记住这里对他刀剑相向的每一个人,当他的目光落在带着面具的陆离脸上,透过面具,顾怀安似乎清晰地看到了陆离令人血脉喷张的眼睛,那颀长挺拔的身姿与记忆中某个人重叠,神情一凛,在这一刻一身傲骨的他竟然突然变得谦卑起来,眼中忽而焕发出无限的热忱,原本已经佝偻的脊梁努力再次挺直,披头散发的他,血水汗水沿着眼角淌下来,掂了掂手中的铁剑,发出一声啼血的呐喊:“我们不是叛徒,少门主,为我报仇!”
这呐喊震彻天地,令人心悚然,命绝魂断。顾怀安凄然长笑,剑指陆子詹,“外门子弟个个赤胆忠心,谁都别想利用我们构陷少门主!”言尽,三尺长剑抹在脖颈,血管爆裂,鲜血喷溅在陆子詹和两名修者身上。
观众不禁纷纷猜测,顾怀安临终前叫了一声“少门主”,他的少门主是何人,值得无惧死亡的他,拼尽最后的力气也要为自己辩白,明示忠心。
顾怀安直到鲜血流尽,依然保持站立的姿态。这是他临终前最后的无声宣言,没有人可以打倒他,没有人可以改变维护陆离的意志。陆离以细不可闻的声音低语:“我懂你......你相信我。你的心意我都懂。”陆离的话,似乎被顾怀安听到了,顾怀安的尸体突然倒地,嘴角扬起了欣慰的笑容。
这一刻,心如刀绞的陆离再也绷不住了,身体不自主地前倾,面对顾怀安的死,他一阵阵恍惚,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却又真实的触目惊心,陆离面露悲怆与不忍,胸腔里发出闷闷的呜咽,被卜安察觉,陆离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仍保持置身事外不为所动,不让自己露出马脚。良久以后,陆离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回答卜安说:“妙剑山元气大伤刚好可以让某些人有机可乘,不是吗?”
卜安被陆离暗有所指的一句话点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离,两具外门子弟的尸体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接受无数观众和妙剑山众人的注视。
“他们是真正的勇士,这样忠诚的门人本不该遭到这样的对待。”卜安有感而发。
陆离却迈开腿,似是回答他又像是自言自语:“他们不会白白死去,有人会为他报仇的。”
“你说的他是谁?”卜安来了兴致,才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失言。
陆离没有回答卜安,留下一个解不开的谜底困扰卜安。
杜蒙四人沉默不语,陆慧儿早已经泣不成声。陆子詹在随行修者的搀扶下站起来,靠着竞技台,对顾怀安的尸体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地指挥随行修者,”去追他们!“
两人一阵担忧,陆子詹推开他们,怒目而视,“快去追,不杀了他们,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两人刚要纵身跃起,三名装束相同,同样以黑纱蒙面的修者突然出现在屋脊的缺口处,于高处观望,从身形来看,可以揣测到,其中一人是名女子,两人才登上屋脊便被三人犀利的功法打退回室内,三人身法诡异移形换位变幻莫测,这会两人似乎有所忌惮,定在原地不敢再妄动,直到血色残阳暗淡,夕阳落幕,三名不知是何立场的修者退下屋脊,陆子詹随行的两名修者这才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这一动才发觉,自己早已经冷汗如潮衣背尽湿。
舒离魅暗中相助却置身事外的态度颇令陆子詹不满,尽管他讨厌舒离魅。
舒离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竞技台上,陆子詹也没有理睬她,气急败坏的陆子詹愤而离去,纵跳向叛逃者遁去的方向追去,也带走了两名随行的修者。而对于舒离魅来说,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汪洋大海中一道小小的浪花,微不足道。此时最重要的还是武道竞技的顺利进行,她先遣人将拍卖所内沾染血迹的地方冲刷干净,血渍虽然被清除,但那一丝丝的血腥气息仍然久久不散,一如顾怀安临死前的呐喊始终萦绕在人们心头。舒离魅皱着眉,一方手帕掩着鼻子,刚刚死了人,观众兴致萧索,此时已经无人有心欣赏她的端方美艳,急于离开这个不祥的地方。
舒离魅这样精致的女子,当然更加受不了这血腥味,便加紧语速,“今日虽然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但不会影响武道竞技的进程,明日十四名进入决赛的修者将同台竞技,决出最终的优胜者。”
观众无精打采,没有得到理想中的响应,舒离魅仍然保持职业性的微笑,款款地步入内厅,可到了内厅,她的脸色难看起来,咒骂道:“这群不知好歹的凡人,废物,我早晚要把人界的......”
她身边的侍卫颜色大变,马上制止她,“城主,您失言了!”左右巡视一番,见周围拍卖所的工作人员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这才放心地平复下来。
舒离魅也知道自己一时口快不择言语,对手下打断她的话也没有责怪,反倒有些许的赞许,素手搭在侍卫的肩上,一股冰冷之感顿时传遍侍卫周身,“冯岩,多亏有你尽心尽力地跟着我,替我免去许多麻烦,我想赏赐你,你想要些什么?”叫冯岩的侍卫被青铜铠甲包裹着的身体,微微打着寒颤,战战兢兢地回答舒离魅:“为城主鞠躬尽瘁是属下的本分,属下不敢有过分奢求!”
“很好,”舒离魅揽住冯岩的头盔,一颦一笑顾盼生辉,指尖划过青铜铠甲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这声响令冯岩毛骨悚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舒离魅扭动水蛇一般的身体,扬起葱白的手臂抻了个懒腰,将玲珑有致的身材完全暴露在冯岩面前,冯岩迅速低下头不敢看,舒离魅似乎对冯岩的表现十分满意,“你去好好查查打退陆子詹带来的修者的人是什么来路,如果你查出来的信息能够令我满意,我把童鸢赏给你,怎么样?”
冯岩一直默默地喜欢童鸢,他没有和任何人提及过此事,不想舒离魅是在试探他还是看出了些蛛丝马迹,当下忐忑不安起来,“你不必揣测我的心思,只要你能尽心竭力做事,赏你一个童鸢又有何难。”
冯岩单膝跪地,“谢城主,我一定将那三人的来路查明,绝不辜负城主的信任。”
“很好。”舒离魅扭着身子向自己的卧房走去,冯岩恭送舒离魅离开,直到舒离魅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冯岩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许久以后,冯岩揉了揉发麻的大腿,站起身,舒离魅的房间里悠悠地传来舒离魅的声音。
“还有那个叫离尘的人,我们的小公主宿清幽可对他情有独钟,查查看,能为我所用就留下,不能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冯岩恭敬地再次跪倒,“明白,城主。”
舒离魅离开后,玲珑宝鉴拍卖所的正门被打开,观众逃似的鱼贯而出,决赛是明天的事,现在他们只想着逃离这个充斥着死亡与血腥的地方。
此时的陆离正远远地注视着外门子弟的尸体,他举步向顾怀安的尸体靠近,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俯视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