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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二章 扑朔迷离


  归墟山。

  武道名为伏羲道,门人擅长使用符箓对敌,应对起来十分棘手。

  “看来想从遏云城拿到石斑虎骨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早知道还不如几个人结伴去囚鸟林猎捕了。”秦仁明大咧咧地倚在床榻上,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按着太阳穴抱怨。

  秦仁明出卖色相换回来的名单详细记录了所有参加武道竞技的修者的境界出身,此次遏云城以石斑虎为由召开武道竞技大赛,吸引了中洲大陆为数不少的修者群英汇聚。也有豪族派出年轻一代前来参加,至于豪族中成名已久的强大修者却像约定好了一样,他们的名字一个也没有出现在名单上,想想此次参赛在豪族眼里不过仅仅是为了历练年轻一代。

  “卜安......”陆离端详着名单反复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广游四方的天地玄师平一声根据见闻将中洲修者、神兵甚至灵药灵兽等等或按照战力修为或按照威力或按照珍贵程度和疗效反复推敲论证排出了中洲风云榜,其中就有年年更新的菁英榜,为中洲新晋成名的年轻一代修者排出了名次,位列第一的赫然正是妙剑四君子,也曾有人对此表示不认同,认为应该以个人的战力来排榜,但是平一声并未做任何改动。而甘来暂时位列第三,排名第二的是弥陀山门主释因大师所收的外门弟子秦英,仔细回想,并未在万宝阁中所藏的菁英榜上见到过卜安这个名字。“归墟山和弥陀山向来不好凡尘俗世,此次归墟山却派出了卜安,一个闻所未闻的年轻人竟然有中极转合之境的修为,大家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弥陀山更夸张,直接派出了十四名修者,组成的两队。宗云山及妙剑山对这些涉及到争斗的事情一向保持听之任之的态度和立场,这已经尽人皆知。没有派出修者也属正常,但是万门山似乎派出来的修者数量有些太多了,不知道纠游子在搞什么诡计?”说着,陆离把名单递给了杜蒙,杜蒙接过名单,定睛一看,果然,因为竞技制度的调整,硕果仅存的六组参加竞技的队伍中,万门山的修者占了近六成,众人不禁感到匪夷所思。

  原本参加竞技的修者数量可观,但赛制的规定成为限制很多修者入场的门槛,更多的小派家族的修者被拒之门外,最后清算下来,只有六队四十二名修者符合条件有资格参加竞技。这其中有十四名弥陀山修者。

  一位名字叫醉意浓的散修。怎么会有人起名字这么随意,也许他的名字是信口胡诌的也说不定......

  归墟山的卜安、紫云山的湘珺、宗云山的甘来、妙剑山的六人、以及人数占有绝对优势的万门山,派出了十八名修者。

  “事情有些蹊跷,我们得想想对策。不能卷入无谓的争端中去。”杜蒙表现出作为大师兄的深思熟虑与谨慎,坚定地说道,甘来尚表现得犹豫不决,鹤鸣谷则听杜蒙的决定,林清泉一改往常的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地说道:“无妨!”

  于是,杜蒙的担忧就打消了,杜蒙是相信林清泉的。秦仁明靠着床已经昏昏欲睡,陆慧儿把目光投向陆离,显然她是听从陆离的。陆离沉思少倾,一招手,众人围成一团,陆离低沉地安排着众人在竞技中如何做,唯独没有提起秦仁明。众人点头,杜蒙再次叮嘱,“那就依照小师弟的安排行事,切记,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可莽撞行事。”

  “那他怎么办?”甘来冲秦仁明一努嘴,杜蒙看着秦仁明口中流出一条银丝光亮的涎水,无奈地微微一笑,“还是陆离最了解他,仁明一旦上了场,一定不管不顾,给他做什么样的安排,最后他都会一股脑抛到脑后,先打了再说,说了还不如不说。”

  陆慧儿并不在意竞技中的胜负输赢,不在乎能不能拿到石斑虎骨,她心里唯一只有陆离的安危。退出秦仁明的房间,天色已经暗下来,走廊中为客人夜间走动方便,已经点亮蜡烛,火苗一跳,陆离和陆慧儿的影子踉跄地一晃。回房以后,陆慧儿坐在摆在房间正中的红木圆桌旁,“你想过你该怎么办吗?”

  陆离没想到陆慧儿会问出这么一句,但转念一想,似乎有这样的疑问才合乎情理,毕竟自己可是个凡人,陆离宠溺地摸了摸陆慧儿的头,微微笑笑,“放心,我有我的办法,虽然不能获胜,但至少可保全身而退性命无虞。”

  陆慧儿放心地点点头,她相信他,但现在他们正面临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一张床,怎么睡?”陆离直白地说了出来。

  陆慧儿羞赧地把头埋在怀里,双手掩着面。

  陆慧儿竖起耳朵听到窸窸窣窣地声响,从指缝之间偷偷打量,陆离正将一床被褥拖到地上,顿时娇斥,“陆离!”

  陆离不明所以,回头看她,“怎么了?”

  陆慧儿葱白的食指指着陆离,眼里的泪珠委屈地打着转,“你欺负我!”陆慧儿从椅子上站起来,脱了鞋子,踩着陆离铺在地上的被子,使劲泄愤地跳起来跺了两脚,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将陆离和整个世界全都隔在外面。陆离当真摸不着头脑,这哪对哪啊。

  陆慧儿在被子下面耸动的肩膀渐渐安静,轻微的鼾声传出来,陆离这才放心地睡下。

  躺在冰冷的地上,陆离辗转难眠,这时房顶响起了兵刃相撞的脆响,短促的打斗声转眼到了走廊,在竞技前就有人按耐不住准备开始动手了吗?绝对不可能是为了石斑虎!陆离顾不上危险,冲出门外,见一人一闪而过,另有一人迎面冲来,与陆离撞了个满怀,被陆离这么一挡,那人错过了最佳逃生的时机,背后追赶之人一剑刺入那人的后心。

  那人身子一抽搐,喉咙里咕噜噜翻涌,口中吐出大口鲜血,喷的陆离一头一脸都是,追赶之人一剑得手,确信此人必死无疑,施施然,施展缥缈的身法,几道残影纵跳,去追赶逃走的另一个人。

  陆离托住渐渐失去生机的人,“朋友,你坚持住,我去找人救你!”,但当陆离认出那人身上的衣服时,陆离顿时精神一颤。那人眼见要断气,临终时一言不发,眼里望见了陆离却释怀地笑了,手紧紧地扣住陆离不让陆离离开,沾满鲜血的手中攥着的卷成一团的信封塞进陆离的手里,嘴里乌鲁乌鲁激动地想说什么,可是流失的鲜血带走了他的生命,最终安详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陆离替他合上双眼,展开信封,借着蜡烛微弱昏黄的亮光,陆离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脸色越来越冷,他心中受到巨大的震动、震惊,读过信件许久,陆离还沉浸在深深的惶恐不安毛骨悚然中。背起那人的尸体默默的走出了客栈,绕过正道,趁着守卫城门的兵甲换岗时逃了出去,一路踉踉跄跄地赶到来时的林间小路,陆离走进林中,轻轻地将冰冷僵硬的尸体平放在地上,陆离就用自己的双手挖出一个坟冢,他要让死者入土为安,这是他现在能为死者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是陆离推开门的瞬间阻断了他逃生的去路,陆离成为间接害死他的帮凶,手指被坚硬锋利的砾石划破,流出殷红鲜血,这点痛却不能缓解他的哀伤与自责,记不得挖了多久,月高悬在头顶,将大地拖入一片苍茫无尽的惨白。筋疲力竭的陆离抱起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在坟里,捧起土囊盖在他的脸上。

  生者自强,逝者安息。

  陆离找来一块木板,用指甲深深刻上“妙剑山门人无名氏之墓——罪人陆离立”。

  玉白绸缎长衫,背后金丝银线绣着一柄云中剑,迎着光亮处闪烁熠熠金光,腰中一道象征妙剑山外门弟子身份的青色束腰。是妙剑山门人无疑!

  那坟正望着妙剑山的方向,那人却沉沉入睡,再不会醒来。

  他在临终时,将一封信交给陆离,完成了他短暂生命里的最后使命。然后安然地迎接死亡的如期而至。

  信件被他的鲜血洇透,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开头称谓赫然正是:陆离少门主。

  曾几何时他听过门中人敬畏地称呼他为少门主,直到他拒绝使用审脉石开武脉入武道,连他自己都已经忘了,自己曾经有一个辉煌荣耀的显赫身份,堂堂中洲六大豪族之一——妙剑山少门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陆离受尽了冷落,受尽了白眼,受尽了嘲讽,却在妙剑山中还有赤诚如斯之人认可他的身份。

  陆离忍不住热泪盈眶。

  少门主,我们不是妙剑山的叛徒!......亲眼目睹万宝阁失火真相的门人众多,我们这些外门弟子不愿看到少门主被奸人所害......他们无法一一灭口......门中有不止一个内鬼......我们看到陆......放火烧万宝阁,为了除掉少门主,因为他们在密谋时提起了您,他们中有一个人自称是天地玄师,他推演出您将成为计划成功的最大阻碍......对您动了杀意,放火烧掉万宝阁,更可以将责任推给门主......

  这是全部的信件,没有落款。

  陆离将信件小心收在怀里。一张纸,陆离甚至可以感觉到外门弟子对妙剑山的拳拳赤胆忠心。纵是陆离仅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尚对其肃然起敬,更何况,陆离现在身负无极道,早已不是可以生杀予夺任人宰割的废物。

  那些意欲毁我妙剑山者,伤我父亲者,谋害我亲人者,今后若不能将我杀死,我陆离必将尔等赶尽杀绝,以儆效尤,肃妙剑山磊落之风。

  原路返回,陆离的步伐无比坚定,如果有妙剑山门人有幸看到这一幕,他们一定会惊呼,从背影来看,陆离的举手投足简直与陆长恭年轻时如出一辙,那个神采飞扬,雷厉风行的男人,呼啸往来,纵剑天下无人不为之胆寒的男人。

  如今,新的一代正在崛起,以势不可挡的气势。

  会否会有人记得,陆离,不仅仅是陆长恭的长子,他更是,

  妙剑山,

  少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