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赛马
青音阁很好找。听老吏说这是青音阁的主楼是全城最高的，又傲立于城的最中央，实在是显眼。
婉拒了老吏热情的招待，兰楚芳换上便装，同旗子上街去。
青石街道的两旁尽是歪歪扭扭的古树，桃花树、樱花树、梨花树、杏花树，每一棵都有水桶那么粗，只可惜时令不对，没有花。
此时已临近日暮，天色渐渐变得柔和，四周的热闹的店铺丝毫没有收摊的迹象。
楚城没有宵禁，没有市坊之分，楚城随处都可灯火通明，吃喝玩乐。
这个深居山林，看似偏僻荒凉的边陲小地，却异常热闹潇洒。
越靠近青音阁，身边的人就越多，他们大多都朝青音阁涌去。
旗子一个劲地替公子抵挡挤过来的人群。
好不容易挤进了青音阁，一楼已经是爆满了，闹闹嚷嚷，空气中弥漫着热腾腾的脂粉香气。
“芳兰！”兰楚芳抬眼见到二楼正在招手的刘庭信。
旗子自觉地替公子开路上楼。
“这位便是芳兰公子了，各位。”刘庭信介绍道。
没想到短短半天的时间，他就勾搭了一群酒友。
“幸会！”“幸会！”这些人都利落地抱拳，各自带着爽朗的笑容，一看就是江湖人士。
“幸会！”兰楚芳也一抱拳。
“坐坐坐……演出马上要开始了。”刘庭信招呼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位子不够，大家都挤在一起，也不像京城那么讲究虚礼雅观了。
刘庭信身材高大魁梧，看起来比兰楚芳还要强壮许多，肯定会挤着公子，公子竟也不觉得不舒服。
旗子自顾自地思考这些兰楚芳毫不在意的问题。
从小到大，他总是替公子担心各种各样的问题，似乎本应该由兰楚芳发的牢骚，全都由他给承担了。
外表利落冷静，抱个剑卓立的他，内心一直住着一个碎碎念的老妈子。
“杏雨姑娘——遇仙——给各位爷开开胃嘞——”
尖声小伙计敲一记铜锣，标志着今夜的晚会正式开始。
杏雨粉色纱裙，化了一个娇美的桃花妆，活像花里走出来的仙子。
素琴一张，无瑟和鸣。
一曲终了，众人叫好。
兰楚芳讶然，姑娘的琴艺丝毫不逊色于京都的好手们，刘庭信也拍手称妙。
同桌的一位汉子是杏雨的看客，脸色通红，激动地跑下楼去扔花票。
同行的伙伴们齐齐嗤笑他这副羞答答的德行。
“虚春姑娘——凤舞——”虚春一曲琵琶，活泼灵动。
凤河的《凤舞》端庄大气，是梨园最为正宗的。在此地再听得《凤舞》，兰楚芳有些临曲思人。
以至于接下来的曲子舞蹈他都没有认真听，恍恍惚惚，兀自出神。
陪衬的节目终于完了，今夜的重头戏就要登场。
“胡姬月九九——赛马——各位爷！”
伙计狠狠敲几记铜锣。
四下沸腾起来，人群涌动，都踮起脚，伸长脖子，生怕睹不了这胡姬的芳容，兰楚芳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视线重回舞台。
人未上台，倒是几声急促欢快的琵琶乍起，众人正奇怪，难道不是奚琴吗？
琵琶戛然而止。停止的瞬间，整栋楼的灯几乎在同一时刻熄灭，所有人陷入一片黑暗。
众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刘庭信拿酒杯的手呆滞地停在半空，他不知道，就这一瞬，他身旁的几人已经条件反射地摸向了自己的武器。
“锃~”几束光聚向舞台。
光芒之中是月九九明媚的身姿，她是异族的打扮，全身挂满了银质的吊饰，银光闪闪，光彩万分。
灯光照耀下，暗棕色的头发变成鲜艳的酒红色，衬得肌肤白皙似雪。
只见她微微一笑，举起手，打了个响指，全楼的灯陡然重新亮起。
人群爆发出笑声和惊叹，剧烈地鼓起掌来。
俏皮的开场结束，台上的姑娘们鞠躬行礼，笑意盈盈。
坐定，九九点点头。
梆子声，响铃声，笛声，二胡声同时响起，犹如万箭齐发，气势磅礴，直入听众听惯了柔情小调的耳朵，众人的耳朵牢牢地被这《赛马》抓住。
快弓，跳弓，拨弦，颤音。
像是一群奔腾而来的骏马，飞驰在茫茫漠漠的草原，众人只觉得心脏随着曲调跳动，汗意涔涔。
他们似乎看见了赛手们激烈争夺，忽快忽慢，忽远忽近，愈发激切。
心潮涌动，仿佛是真的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赛马。
在尖锐的“嘶鸣”声中，最后的赛手勒马长鸣，大快人心。
浪潮初息，静默了两秒之后，欢呼声蓦地响彻青音楼。
“月九九！”“月九九！”人群高呼起来，花票全毫不迟疑地扔向舞台。
月九九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兴奋，行礼道谢。
却只见得身边的锦鸡已经激动得不顾形象地高呼了，这是她第一次上台，就获得如此的成功，小丫头自然是要喜悦得尖叫。
月九九捡起台上的一束银桂花，缓缓下台去了。
那一束银桂花是楚城四富之一的吴家小公子吴傲坤掷上去的。
他把买的几百张花票全扔了上去，激动之余，把本来随意拿着玩的花束也扔了上去，就差没把自己扔上去了。
见到九九拿了他的花，他已经心花怒放，捂着胸口，几乎昏厥过去。
而二楼之上，刘庭信这才把酒杯递到嘴边，饮一口压压自己内心的澎湃。
好曲，好琴，好人儿!他的心已经随着马儿踢踏而去，奔腾在他从未领略过的大漠草原，他已经没有言语可以形容此时的心情。
在回府的途中，刘庭信仍是一副神游的样子，不知道是在回想那一首曲调，还是在回想那个明媚的月九九。
兰楚芳还没见过泰山小道会被哪个姑娘惊奇成呆若木鸡，一路上都在委婉地问小道兄是否还好。
旗子倒是很享受刘庭信难得的静默。
“感谢灯光师!”月九九站在石桌上，振臂高呼。
老青头现在数钱数得手发抖，正乐呵着。爽快地同意了月九九庆功晚会的要求。
现在众人围在后院的石桌前，兴奋不已。
只见那些拿着大镜子的“灯光师”们得意洋洋，朝后面的人群挥手致意。
“感谢虚春姐，锦鸡小灵儿友情出演!”
虚春欠身，谦虚不已。锦鸡和小灵儿倒是快活地蹦跳起来。
“最主要的是，感谢在场的所有人!”月九九动情地张开双臂，极力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众人欢呼起来，都很荣幸能参加九九姐的计划。
整栋楼的灯光熄灭和乍亮，全靠在场的一百来号人的配合，十分难得。
九九感动不已，这些伙计丫头，甚至是一些角儿，都乐意帮忙，事实上也证明了他们的热情和智慧。
“上菜——各位——”报节目名的尖声小伙计从后面冒出来，敲一记响锣。
鱼贯而入的是满脸笑意的后厨丫头和老妈子们。
烤鸡，酱猪蹄，卤羊排，羊肉串，全是荤菜——月九九亲自点的，在演出之前，庆功宴就悄悄开始准备了。
“人人管饱!”月九九跳下桌，也拿了一只卤羊排。
这里没有放菜的地方，丫头老妈子们在人群中转了一圈，便捧着空盆子回去了。
一些人抬来几大坛酒，节日的氛围便愈发浓郁。
一直闹腾腾到午夜，众人才醉醺醺地各自回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