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是什么时候飞来的,我不知道。反正梅雨时节还没停止,我们还在学期期末考试之前,它就在半空中飞行了。最早飞来的是一只只嫩红色的小蜻蜓,在家家户户窗前屋后转来转去。到黄梅天一结束,气温一下猛升,各种颜色的大蜻蜓也出现了,有红蓝色相交的彩色蜻蜓,有全身翠绿的青色蜻蜓。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蜻蜓在天上飞,总把我们的心弄得痒痒的。蜻蜓有若干品种,北京天上飞的,一般是黄色的那种。还有一种灰色的,比蜻蜓大,尾巴是一节一节的,尾巴头上还有个飞轮,叫“膏药”。一种蓝色的,也比蜻蜓大,称“老子儿”。还有一种红色的,与蜻蜓一般大,就叫红蜻蜓,或小辣椒。好像有不少文学作品,爱拿“红蜻蜓”当标题,也有一些公司冠以“红蜻蜓”之名,寓意何在,不得而知。北京的孩子也没觉得红蜻蜓有多么特别,就是尾巴很硬,也很直。蜻蜓都咬人,似乎红蜻蜓更甚。那时比谁不怕疼,就拿一只红蜻蜓来,看谁敢把手伸过去。“膏药”和“老子儿”也比一般蜻蜓厉害,且不多见,半天下来,粘到几只,就算不错了。
暑假一放,我就会和几个小伙伴商量去土城捉蜻蜓的事。
除了前面说的用胶粘,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就地取材,用蜘蛛网。办法很简单,在家里找出一根长长的竹竿,用铁丝绕成一个环,固定在竹竿顶端。一大清早,带着晨露,小孩子们就动身出发,拿着竹竿走出家门,在各家各户的屋檐下寻找蜘蛛网,再用铁丝环在蜘蛛网上旋转几下,网上的蜘蛛丝就全都缠绕在铁丝环上了。蜘蛛网一般是在夜间结成的,蜘蛛吐丝时,本身带着液体,加上沾了夜间的露水,蜘蛛丝带有很强的黏性。缠在铁丝环上的蜘蛛丝越多,它的黏性就越强。等铁丝环粘满蜘蛛丝,我们就四处找蜻蜓。一发现停留在树枝上或篱笆墙顶部的蜻蜓,便悄悄地把竹竿伸到它的背后,用铁丝环轻轻往下一罩,十有八九,蜻蜓会被牢牢地粘住,一只只漂亮的蜻蜓就成了我们的手上玩物。一直到火辣辣的太阳升起来,吸干了铁丝环上蜘蛛丝里的液体成分,它的黏性消失了,我们粘蜻蜓的战斗才宣告结束。
粘下来的蜻蜓孩子们一般都把它们夹在手指缝里。夹蜻蜓也有讲究,不能夹翅膀,那属于姿势走样,和弹球里的挤豆差不多,一只手也夹不了几只。要夹住蜻蜓头下面的身子,把翅膀留在手背上面,这样一个手指缝可以夹四五只。赶上丰收的时候,两只手上能夹四五十只。当然,要不停地换胶,粘多了或碰上土什么的,胶就会失去黏度。相识的孩子难免在回家路上会师,就比谁粘的蜻蜓多。女孩子们则喜欢拣来许许多多的冰棍棍儿(那时的冰棍棍儿不是现在的扁平状,而是正方形的又细又长的小木棍),把它一根根交错地垒起来,再用扎布鞋的鞋底线捆住四个角,一个个木笼就做成了,再把蜻蜓放进笼子里。然后,大家提着笼子,比试着,夸耀着,谁的笼子里蜻蜓多,谁的蜻蜓漂亮,谁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当天的“英雄”。后来才知道,蜻蜓是一种益虫,儿时的快乐,今天想起来有点对不起它了。
用同样的方式还可以粘知了,北京孩子又叫“伏天”、“大马猴”。
知了都趴在柳树的高处,一般的竿长度够不着,得杆接杆。粘起来比蜻蜓费劲,要寻着叫声仔细观察,发现猎物,弄不好还得登栅栏爬墙上树,有时候好不容易竿够着了,知了一察觉,飞了。我们院有个孩子小时候为粘知了,在铁栅栏的横梁上没站稳,摔了下来,头没事,栅栏尖扎着了肚脐眼儿。
那时候可逮的活物并不只是知了和蜻蜓,像蚂蚱、刀螂(螳螂)、扁担、老牛、花大姐等等,随处可见。晚上路灯下遛几圈,能抓几碗“一斗油”,回来放锅里炸着吃,据说还挺香。说起这些乡野田间的游戏,我们这一代孩子都有说不完的类似的记忆,下面是一位那时在农村居住的同学的记载,我也摘录下来:
儿时,我最惬意的事是粘蜻蜓。一天,我见到一群群红蓝相间的蜻蜓,安安闲闲地伸着翅膀,轰炸机般地从我跟前飞过,在我头上掠过,我急红了眼,便傻乎乎地猛跳、猛抓,当然总是扑空;蜻蜓们悠哉游哉地停在篱笆上、南瓜叶上,我又拼命去抓,还是徙劳。我年轻的母亲刚从地里回来,一见到我,脸上便洋溢着笑:“傻儿子,我来教你!”母亲递给我一根细长的竹竿,教我如何粘上瓦沿下的蜘蛛丝,再把蛛丝捏成一团,紧粘在竹竿尾,又教我如何轻轻地走到蜻蜓停的地方,把竿上的丝团飞快地往它身上一扎,它便成了我手中的俘虏了。悠悠岁月,在无声无息流淌。我儿子也喜欢粘蜻蜓了!那时,分田到户,一到农忙,全家上阵。小儿子也只能在田里望望飘飞的蜻蜓,又低下头干活……待农忙过去,看到小儿子与“伙伴们”在奔奔忙忙粘蜻蜓时,我一想到不读书便跳不出农门,便赶紧喊:“回去读书!”如今,我有小孙子了,好想与他一起粘蜻蜓!然而,他爸妈早早便送他上幼儿园,放学回家,还要做作业;到寒暑假,还要“补课”;早晚有空,他却迷上电视,痴情“天线宝宝”。唉,我的粘蜻蜓……和昆虫游戏里还有一种手工游戏:造琥珀,那时候的常识老师都会教大家做,属于制作标本的一种,也是风靡各学校的游戏。把买来的优质松香,放在小杯子里,然后根据虫儿大小掺少量酒精,再用文火加热,直到松香熔化,含的酒精基本上蒸发就好了。之后把标本倒入四四方方的火柴盒里,用小刀把多余的部分削去,再经过酒精洗涤、晾干,这样整块人造琥珀就通身透明了。虫子闭了眼睛躺在里面,好似在呜咽地唱着挽歌。把琥珀放在太阳底下看,荧光闪闪,我们的眼睛也跟着眨巴眨巴,仿佛要一起隐入那光的深处……2008年12月8日深夜5岁时。
“革命姿势”的留影和土城有关的日子(二)
和虫子们的游戏:养蚕的故事
一位朋友的母亲突然离世,一早我便赶去送别。离开告别厅,听见一个同来的人议论:唉!人生短暂,为别人劳碌一辈子,没来得及享受就走了……在我仅有的关于这位老人的记忆里,她是一位非常慈祥和勤劳的老人,一直帮子女照顾着他们的孩子,操持家务,可不到60岁就突然离开亲人走了。悲憾地离开,我告诉自己这样的母亲是会有好的轮回的,她的生命并没有终结,只是换了一种形态罢了。
我想用我们儿时养蚕的经历来纪念这位慈祥的母亲并安慰我的朋友。
养蚕,在70年代,也算是部分北京小孩子的课余活动之一,但并不算是太普遍,因为桑叶不是很容易找到。现在在城市生活的孩子恐怕对养蚕就更加生疏了,因为现在城里桑树也是越来越难寻觅了。
每年春天,清明一过就到了养蚕的时节。
我养蚕的经历是从一年级开始的,之后延续了好几年。记得准备上学前的春节(我们那届是春季入学),我们家的老友,吴青老师(冰心老人的女儿)来家里做客,给我带来一个装青霉素针剂的纸盒,里面有很多片小纸片,上面密密麻麻地粘满芝麻般的小黑颗粒。临走时吴阿姨对我说,好好收着,让你爸爸教你养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