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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动心(1)


  严格说来,在最初的最初,苏夏从未想过自己与顾靖宸会发生点什么,他于她,是遥远而陌生的,是握不住的一抹璀璨阳光,她视他为恩人,为偶像,却从未想过将他当恋人,于她来说,他就是高岭之花,是她无法触及的美好。

  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毫无预兆地喜欢上了他。

  苏夏第一次见到顾靖宸时,是个冬日的夜晚。当时她还是个初三学生,晚自习回去时,被一帮小混混围在其中,围巾被他们紧紧地扯住,她吓坏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全身的血液都在急速倒流。这个年纪虽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不过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了。

  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从天而降,救她于险境之中。

  他从花坛里捡了一块砖头狠狠地砸在即将行凶之人的脑袋上,动作干脆利索,那人闷哼一声就晕了过去。而后,他以一敌三,抬手踢腿动作干净利落,又快又狠,将对方打得逃之夭夭。

  那一幕,她觉得惊心动魄,浑身热血沸腾,实在太激动了,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电影中的女主角,男主角从天而降,替她打败了坏人。他救了她的命,她一辈子都感激他。

  时间久了,记忆中的他五官逐渐模糊,她只记得他很酷,喜欢抿着唇,神色冷冷冰冰,同时她也记得他校牌上的名字——顾靖宸。

  苏夏第二次见到顾靖宸是在S大校门口的餐厅。她刚在“校园十佳歌手”的决赛上以一首动感十足的《三天三夜》征服了所有的观众和评委,稳稳地拿了冠军,正要请室友们吃夜宵。

  室友坐在包厢里聊天,而她在柜台处点菜:“里脊肉来两份,鸡排来八份,还有……”

  她点完单刚要离去,无意中瞥见门口有一道挺拔的身影。他身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装束简单自然,却掩盖不住身上自然流露出来的清贵气质,他半张侧脸埋在昏黄的灯光中,有棱有角,甚是好看。

  她有些激动地瞪大了眼,是他——四年前救过她的那个男生!虽然他的五官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模糊,但她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苏夏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开启照相模式。她生怕被发现,特地将手机调成静音,但不知道是她紧张手抖的缘故还是没有聚焦的缘故,连续拍了两张都很模糊。

  有了前两次的试验,苏夏的胆子大了很多,她换了个方向,还特地点了一下手机屏幕进行聚焦。

  不过这次由于环境过暗,手机自动开启了闪光模式,闪光灯亮起来的时候,苏夏看到他的视线往她这边看来,顿时就石化了。

  她回过神时,顾靖宸已经站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淡然:“好玩吗?”

  她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带着一种植物的香气,她有些恍恍惚惚,似乎有什么突然击中了她的心。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机,笑得特别傻:“好玩,哈哈,‘愤怒的小鸟’特别好玩。”

  顾靖宸唇角一抿,干净修长的手伸到她的面前:“拿来。”

  她不想给,但是他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强势气场,容不得她说不,犹犹豫豫之间,手机还是被他抢走了。

  他当着她的面打开手机的相册,最新的几张照片全是他,不是模糊的就是被曝光了的,根本看不清楚他的真面目。

  他打开照片一张一张地按删除键,不过短短几秒,他的照片已经被删得干干净净。

  苏夏接过他递回来的手机,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他,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为什么这么丢人,偷拍还被人发现,啊啊啊啊啊啊!

  顾靖宸要往里面的包厢走,苏夏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动作比脑子更快,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衣角。反正丢人也丢完了,再丢一下脸也没什么。

  “嗯?”顾靖宸顿住脚步,眉头微拧。

  她扬起小脸,小心翼翼:“那个我,我可以……知道你的电话号码吗?”

  “不必。”他的眉宇之间稍显不耐,显然是将她当成那些整日追着他跑毫无理智的女生了。

  这个时候,一个微胖的男生从后面跟了过来,他盯着苏夏看了半天,眼中涌起一股毫不掩饰的好感,他微笑起来:“这是苏夏学妹吧?今晚你唱的歌我很喜欢,以后你演出我一定支持。”

  “谢谢!”苏夏冲他笑了笑。就在这一瞬间,顾靖宸已经头也不回地进了包厢。

  苏夏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地站在原地,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还真是糟糕。其实她问他号码不是花痴,就是想认识他,让他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很感激他,感激他救了她的命,感激他成了她生命中的那盏指引灯。

  “我是钟泽林,是靖宸的室友。”胖胖的男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着,模样有些滑稽,“你不会喜欢靖宸吧?”

  苏夏洁白的面孔微红,眼眸微敛,矢口否认:“才没有呢。”

  这次短暂的接触让苏夏认识顾靖宸的道路上多了一条捷径,这条捷径便是钟泽林。苏夏后来才知道,人不可貌相,小胖学长正担任着S大学生会主席一职。

  苏夏因着十大歌手冠军的身份成了校园里的热门人物,而后又轻松进入学生会文娱部。因着工作关系,一来二去她与钟泽林更熟了,拐弯抹角地从他这儿打听到了很多顾靖宸的事,比如他是土木系的学霸,每次考试都接近满分,深受教授赞赏;比如他大一时参加运动会十项全能拿了第一,是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男神;又比如他在全国高校建筑信息模型大赛(BIM)上荣获一等奖,如今在本市最有名的建筑设计公司实习……

  苏夏听得津津有味,后来更是找到机会去参观了他们宿舍。

  钟泽林笑得十分暧昧:“小师妹,你上次撒谎了,你喜欢他。”

  他说得如此肯定,苏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咳了两声:“哪有,这只是,只是崇拜,对,崇拜好吗!”

  “就算你喜欢他也未必有结果,再告诉你个秘密好了。”钟泽林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吗,他到目前为止竟然没有谈过恋爱,有人猜测他可能……”

  苏夏很认真地看着他:“你放心,就算他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你的……”

  钟泽林被严重打击到了。

  S大的男生宿舍管理并不是很严,女生出入比较自由。顾靖宸的宿舍在402,这儿的宿舍设计和女生那边的差不多,上面是床铺,下面是书柜和电脑桌。

  苏夏才进屋子就觉得有一股子味道——烟味夹杂着臭袜子的味道。宿舍里本来有个男生正光着膀子在玩电脑,见到有女生来,尖叫了一声就跑到厕所里躲了起来。

  苏夏满头黑线地站在门口,几乎不敢进门。

  “那位是谢翔宇,不用管他。”钟泽林见她皱着鼻子,呵呵两声,骄傲地说道,“快进来,见识一下男人的味道。”

  男人的味道……呕!苏夏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男神所在的宿舍和其他男生宿舍没什么区别,乱七八糟的,不过唯独一张床例外。她想起顾靖宸身上那股洁净的气息,不由得指向其中的一张床:“这张床是他的吧?”

  其他三张床都挂着灰不溜秋的蚊帐,唯独这张床除了挂着蚊帐之外,还挂着银灰色的挡光帘子。

  钟泽林点点头。

  “他不热吗?”虽然已经进入十月,不过天气仍旧炎热,宿舍里也没空调什么的,挂着这么厚实的帘子,不怕中暑吗?

  钟泽林呵了一声,挑了挑蜡笔小新一样的粗眉,有些玩笑的意味:“万一做什么坏事,也不怕被人偷窥,是不是?”

  坏事……坏事……苏夏默默地想歪了,脸有点红,不过心里对顾靖宸的生活习惯赞不绝口:他的书柜不同于别人乱糟糟的模样,摆着满满当当的书,还有许多英文原版书,看起来整整齐齐,电脑桌更是纤尘不染,看起来极为清爽。

  书柜旁还有个圆筒容纳袋,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纸巾、笔等一些小东西,这让苏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与他们生活多年,却不同流合污,这需要多坚定的意志啊!

  她踮起脚尖,好奇地往上看了看:“我可以不可以看看他的床啊?”

  “可以啊,随便看。”反正顾靖宸不在,钟泽林也就随便做主,“你可以顺便看看他那变态的‘豆腐块’,大一军训时连教官都夸赞他。唉,太变态了,一个大男人把自己收拾得这么干净干什么!”

  苏夏也蛮好奇顾靖宸叠的“豆腐块”究竟变态到什么地步,她爬起来,掀开银灰色的帘子,将自己的脑袋凑进去。

  帘子阻隔了大部分的光,里面有些暗。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床上有个身影突然坐了起来,紧接着,她对上了一双乌沉沉的眼睛。

  苏夏只是随便看看,根本没有做好看到一个大活人的准备,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顿时吓傻了,尖叫了一声,直直地往后仰去。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被吵醒的某人好心地伸出手拉了她一下,只听见咔嚓一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手上传来,刺激得她的眼泪瞬间掉落。

  “痛!”

  某人听到她的尖叫声,下意识地松了手。

  苏夏觉得自己活了十八年都没有这样丢人过,此刻的她像乌龟一样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右手脱臼,无力地垂在地上。

  该死,一时之间她爬不起来了。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羞的,总之,一种委屈的情绪涌上来,她哇哇大哭起来。

  苏夏从酒店回来之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除了他还是他,记忆中的他,如今的他……心乱得毫无章法,那种无力的、低落的、伤神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越想越烦躁,最后索性不睡了,起身从柜子里拖出一个大盒子,里面装了满满当当的东西,全是大学的回忆,而这些回忆大部分都沾染了顾靖宸的气息。

  她随手从盒子里抽了一样东西出来,是她大学时的病历,封面上姓名一栏写着“苏夏”二字,是顾靖宸的笔迹,遒劲有力。

  这本病历是右手脱臼后,他带她去医院时填写的。她一页页地翻看:右手脱臼,感冒发烧,左腿脚踝骨折,左耳游泳进水……后来每次进医院,都是他陪在身边。她想,或许在那个时候,她就开始厚颜无耻地赖着他了吧。

  当时,从医院回来后,她就开始嘀嘀咕咕地跟他提要求:“顾学长,这事我一点都不怪你的,你不要自责。”

  顾靖宸倨傲地下巴微扬,唇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呵呵。”

  “但是负一点责任还是要的吧,对不对?医生说我这段时间要静养,帮我点小忙提一下热水瓶好不好?”她定定地望着他,清亮的眼底清楚地映着他的脸庞。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脸上,在他俊朗完美的脸上洒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恍若幽静林间的雾气。

  苏夏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去,绞着自己的衣角,她以为他不会同意,有些伤心地说道:“我每天都要用两大瓶热水,现在只有一只手,每天要提两趟,那么远的路……要是我的手没脱臼还好,但是现在脱臼了呀。那个,当然了,你答应是情分,不答应是本分嘛……”

  “我知道了。”他一贯沉静声音中显然有一丝无奈。

  苏夏双眼发亮:“嗯,嗯?真的吗?顾学长你真是个好人,嘻嘻嘻嘻。”

  顾靖宸眼眸如水,没有回话,他希望他不要招惹到一个麻烦。

  苏夏生怕他反悔,飞快地说道:“我的两个热水壶都是粉色的,一个上面有小熊,一个上面是蝴蝶,哦,上面用涂改液写着我的名字……”

  顾靖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好。”

  “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码吧……”苏夏以为他会拒绝,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否则到时候怎么联系啊,万一你忘记了呢。”

  “62××××。”

  她开心地将他的号码存入自己的手机,笑容灿烂得像春日里的花儿:“记好啦。”

  按照白芷说的原话:你们之所以会成为恋人,都是提热水瓶提出来的奸情,可苏夏不这么认为。

  虽然他帮她提了很长时间的热水瓶,但是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每天早上她将热水瓶提下来放在女生宿舍门口,下午就被人装满了,她有他的电话号码,每天喝着他提来的水都会给他发短信说声谢谢,或者发点别的趣事,他却极少回短信。

  每次苏夏发完信息就会忐忑不安地等回信,然后失望地进入梦乡,为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很挫败。论长相,大部分人称她为中文系系花,就算众口难调,在女生众多的中文系里她也是排得上号的;论才华,她虽算不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出身少艺校的她自幼学习舞蹈、美声,又会琵琶、贝斯、吉他,林林总总拿过不少重量级的奖项。

  苏夏跟白芷抱怨自己是不是真有那么差劲,顾男神竟然连短信都不愿意回她一条。白芷用手戳戳她的额头:“谁让你认定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你回头看看有多少男生追你啊!”

  苏夏被白芷戳直了脑袋,愣了三秒:“我什么时候认定一棵树了?”

  白芷端庄地笑着:“苏妹妹,你若不是认定了顾男神,何必一整天顾靖宸长顾靖宸短的?”

  苏夏傻眼:“呃?才没有呢。”

  刚洗完澡的室友李曼曼从卫生间里走了过来,有些好奇地问:“你不认定顾男神认定谁啊?顾男神天天给你提热水瓶,这样好的男人哪里找?”

  苏夏的心里咯噔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谁不知道?”李曼曼坐在床上抹护肤品,“你当大家傻,没眼睛不会看啊。不仅我知道了,想必整个S大都知道了。人人都说顾男神性格冷漠,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原来还会对女生做出这么温柔浪漫的事。”

  苏夏面红耳赤,心又开始莫名地乱跳了,虽然男神并不是心甘情愿给她提热水的,但是她突然觉得好感动怎么办?

  李曼曼又幽幽地抛出了炸弹:“听说土木系那边的学姐们的心都碎了,说顾男神被中文系小学妹撬走了,她们想组团将你杀人灭口呢。”

  我靠,这么恐怖!苏夏耷拉着眼角,弱弱地向她们征询意见:“我都处于这么危险的境地了,要不坐实这个罪名算啦?”

  白芷:“我们支持你!”

  李曼曼:“双手双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