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r

我们一共在家待了三天。过来拜年和要去拜年的亲戚实在太多，叔叔干脆在县里最好的酒店摆了几桌，共聚一堂。那天我没有去，我向来不是善于言辞的小孩，面对那么多亲戚，除了微笑，倒做不了什么事情。他们的目光，他们的言语，无论是可怜的还是羡慕的，我想我都不会有心去面对。当然，这还要感谢妈妈，那天一早她将我接了出去。r

我惊讶的发现她同我记忆中的样子有了很大的出入。曾经的妈妈，虽然不及婶婶气质优雅，却也美丽大方，头发永远是稳妥的，衣服永远是时髦的，高跟鞋踩的叮叮作响，还没有走到家门就知道是她回来了。可是她出现在我面前时，同一般的家庭主妇并无二致，面容还是美丽的，眼角的细纹却隐约可见。r

母女相见，竟然相看无言。r

最终还是妈妈先开口，“圆圆长大了啊。”r

她同爸爸都一样，没有说想我，没有问我好不好，只是说一句，圆圆长大了。或许，他们大概都没有时间来想我，心中的空间那么小，既然有新的人填入，旧的人自然要被排除。或许，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在叔叔婶婶家一定过的很好。r

我当然过的很好，可是，难道他们都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将我完全抛在脑后，同新的家庭幸福快乐的过下去么？r

“我自然是会长大的，你几年没见我，当然不会知道。”r

话一出口我突然有些后悔。这样不忿是为了什么呢？她是妈妈啊。r

妈妈尴尬了一会，我咬住嘴唇，脸别向另一方，不想让她看见我的泛红的双眼。r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是妈妈对不起你。”r

我不做声。她牵过我的手，语声轻柔，“跟妈妈去走走好不好？”r

我心中一软，点了点头，任由她牵住我。r

她同我讲了很多，她的为难，她的处境，她的家庭，她和爸爸无可挽回的过去。r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可能真的是我太不懂事太不够善解人意，不能理解她的苦。但她是我的妈妈啊！我见过的所有妈妈，同学的妈妈，婶婶，甚至继母，他们都那样深爱着自己的孩子，生怕他们受到一点委屈，不愿他们有任何的不开心。r

其实她也是这样的妈妈，只是她有两个小孩，而她的爱，给的不是我。r

然而我终究爱她，然而我终究愿意相信，她不是不爱我，只是她的爱，要给那个她认为最需要的小孩。r

我终于忍不住，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手。r

妈妈猛然停住，看着我，潸然泪下，再次说了一遍，“是妈妈对不起你啊。”r

我看着她的眼，最终伸出手，缓缓抹去了她眼角的泪。如果可以，我还想抚平那上面的皱纹。r

她身子一抖，抓住了我的手，细细的摩擦着，“圆圆，圆圆……”r

“你不用内疚……叔叔婶婶对我很好很好，我现在，过的很快乐。”r

“可是……”r

我努力的笑了一下，“没有什么可是了，说不定，我还要谢谢你们，让我拥有现在这样好的生活。”r

母女相见的最后，反倒变成了我在安慰妈妈。r

中午我们在外面吃的饭，她自然不能带我回家吃饭，正逢过年，家中肯定很多客人，她能出来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r

送我回去爸爸家的时候，妈妈掏出了五百块钱要给我。我听她诉说了那么多家庭的难处，当然死活不会要这个钱。我们纠缠了半天她也不能将钱塞给我，最后都有些生气了，“圆圆，你是不是还怪妈妈！不肯让妈妈安心。”r

看她眼睛又重新泛红，我悄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最终收下了。如果金钱能让她觉得心安，我又有为什么不成全她呢。r

进屋的时候大人们都还没回来，大概在酒桌上喝的正酣，只有哥哥一个人在，正抱着自己的游戏机打游戏。r

“又哭了吧。”他头都没抬。r

“才没有。”我不肯承认。r

他抽空扫了我一眼，又低下头，“你就不能出息点，当自己是林黛玉那，哭的又不好看。”r

“我哭我的，不用你管。”我小声说道。r

他突然停住看着我，“梁满月你翅膀硬了还是怎么了？回趟家你胆子变大了啊！你看我以后再让你回家。”r

我不服气，“回不回家又不是你做主。”r

“你看我做不做的了主。”他胸有成竹的说了一句，又继续玩起了游戏，不再理我。r

玩玩玩，就知道玩，哪里是待考生的样子。除夕那天我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觉得他好看的，那样子明明可恶至极！r

回去的那天还是爸爸送我们去机场。r

路上叔叔问他：“哥，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啊。”r

“去年，去年单位好几个人报名，我就也跟着考了一个。”r

“打算什么时候买车啊。”r

“呵，早着呢，买个房子把所有积蓄都花光了，哪还有钱买车。”r

“我那有辆雅阁没开了，回头我让司机给你开过来吧。”r

“那哪行，”爸爸连连拒绝，“小地方，用不着，你自己留着。”r

“说给你就给你了，自家兄弟客气个什么。”r

爸爸还要拒绝，却被叔叔拦着了，婶婶也开口相劝，他最终还是收下了。r

我忽然觉得脸有些红，默默的低下了头。r

“看见没，过个年，赚辆车。”哥哥突然低声在我耳边嘲笑到。r

我对他怒目而视，他却不再看我，只是嘴角挂着一丝笑容。r

我做了一件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用力的对着他的手挠了一下。r

“啊！”他一时不防，叫了出来。r

“怎么了？”婶婶问。r

我面无惧色的看着他，说吧说吧，反正我不怕。r

“没事，腿突然抽筋了。”r

“无缘无故的抽什么筋？”婶婶奇道。r

“长个子，长个子呢。”r

“对，我听说小孩子长个子的时候腿都会抽筋。”叔叔也接到。r

婶婶笑，“我们成蹊原来还是小孩子啊。”r

哥哥陪笑了几声，看婶婶转过去了，才凑到我耳边，“梁满月，你现在真不得了啊，你给我等着。”r

我目不斜视，装没听见。r

结果，我果然被摆了一道。r

上飞机之前，爸爸犹豫了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圆圆，今年暑假回家来吧。”r

我还没开口，哥哥就抢先道：“她暑假还要补习呢，马上要中考了，不能不抓紧。”r

“谁给她补习？”婶婶奇道。r

“我啊！”他说的理直气壮，“之前她求了我好半天我才答应的。”r

说完威胁的看了我一眼，大有我不配合就要我好看的意思。r

我只好点头称是，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啊，这次回来刘萌萌回老家过年了，我还没见着她呢。r

梁满月，你抽筋啊，得罪他干吗，被打击报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