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r

次日公司正式宣布被翊帆集团并购，裁员的名单交由各个部门自行公布。果不其然的是，裁员风暴异常猛烈，简悄站在玻璃窗前，目送平日里许多嘻嘻哈哈的同事背影落寞地离开。许多人在走出大厦的那一刻都习惯地回转身仰头张望，阳光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洒进他们依依不舍的眼里，总有一丝轻微的触痛。r

等简悄自己接到电话时不由愣住了。r

她并不是笃定能留下的，毕竟这几年她无功无过，仗着的是那股子拼命的劲。r

留与不留其实都有理由，偏偏她仍有债务尚未还清，一旦失业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没法维系。r

可总要为自己打算的，她开始整理她的私人物品，心中盘算下一步的动向。r

仲恬恬听闻消息跑到她这边惊讶地问：“悄悄姐，怎么回事？怎么会炒了你？”r

简悄笑了笑，“很奇怪吗？公司少了我又不会不能运转，为什么不能炒了我？”r

仲恬恬度其神色如常，更是为她打抱不平，“可是你的业绩一直都不错啊。”r

相比之下业绩糟糕的她都可以留下，为什么简悄却不行。r

简悄拍着她的肩膀，唇角带着那丝懒洋洋的笑：“没有那么多想不通的，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记住，回头请我吃饭为我饯行。”r

劝走仲恬恬，简悄收拾完行李去财务部领取遣散费，还没动身，关贺却来了。r

看着她神色平静，关贺却有点于心不忍。“简悄，你先等等，别着急走。”r

“关经理，你找我有事？”她笑容清清浅浅，倒看不出愁眉苦脸的迹象。r

“你是不是得罪了翊帆集团的人？”关贺又是叹了口气。r

简悄愣了愣：“我不明白关经理你的意思。”r

“上星期我们交给他们人事部员工名单，结果早晨他们传真给我的名单里独独删了你的名字，我找他们核实，他们却说这是销售总监卓一正的意思。”关贺犹豫再三，和盘托出。r

简悄脑袋一时打结，销售总监？卓一正？r

她噙着微笑：“我明白了，关经理，这两年一直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r

关贺安慰道：“简悄，你先不着急，也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还在为你争取。”r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知道这两年她过得很艰难，她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做销售，可她一直都在努力完成指标，这两年进步显著。而且他也不愿意她毫无准备地就离开。外面的大环境决定了工作并没有那么容易找，他很担心她将来的处境。r

“没事，并购的时候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她扬眉，“我能找到别的去处。”r

“我会帮你。”关贺深深看她一眼，语气坚定地说。r

简悄笑了笑，诚恳地说：“谢谢。”r

关贺才走没几步，简悄办公桌的电话铃响，看了眼是陌生的号码，寻思着接或是不接，最终按了下去。“喂，您好，我是简悄。”r

“简小姐，你好。”手机那头是温柔带笑的声音。r

“卓一正！”简悄压低声音连名带姓咬牙切齿道，“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r

卓一正轻轻一笑：“简小姐似乎对我有点误会。”r

简悄哼了声，声音又瞬时柔媚得仿佛滴出水来：“真的只是个美丽的误会吗？还是说卓先生位高权重，区区一个小销售的死活根本就不放在眼里？”r

“简小姐难道真的只是区区一个小销售吗？”卓一正似是话里有话。r

简悄一愣，眼神闪烁不定，口气收敛一贯的戏谑，僵硬地说：“我不明白卓先生的意思。”r

“作为‘华康’曾经最优秀的操盘手之一，简小姐屈居销售一职实在是大材小用。”r

“卓一正，你调查我？”简悄忍住怒气问。r

她从进公司就隐瞒曾经的履历，只留下最简单的资料，交给翊帆集团人事部的资料也一样。他能一语道破她的履历，一定运用别的途径。r

卓一正又是轻声笑道：“简小姐的名字很特别，当年在业界如雷贯耳，想不记得都很难。”r

“卓一正，你的目的是什么？”简悄心平气和地问。r

“听惯了简小姐漫不经心的口吻，难得认真起来真有点叫人不习惯。”卓一正温柔地劝导，“我想简小姐若是换另一种身份出现，翊帆集团会更欢迎你的加入。”r

简悄耐心听完他的话，笑容越发迷人：“卓先生费心了，这年头工作确实不容易找，不过胜在我比较能吃苦，为人倒也不挑剔，换份工作还算不上是登天的难事。”r

卓一正幽幽地叹了口气：“简小姐是坚持要拒绝我的好意了？”r

“真心为我好的人早就跟我一起忘掉了那段历史。”简悄的声音仿佛从冰窖里渗出来，“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我都很庆幸不用跟你共事，不然我见你一次骂一次。”r

卓一正沉默了会，友好地道：“再见，简小姐。”r

但愿是永别，简悄挂断电话时忿忿诅咒。r

只不过剧本从来都不按照她的设定上演。r

就在简悄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关贺兴冲冲地跑来告诉她，翊帆集团人事部副经理来电诚恳地表示他们弄错了名单。这意味着她并没有失业。r

简悄哭笑不得。r

这原本是个好消息，却因为卓一正那通电话而变了味。r

留下她是卓一正的主意？那么他调查她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r

头脑太混乱，她懒得想，就这么走一步算一步吧。r

经历大悲大喜的简悄回到自己的狗窝整理行装。伟大的翊帆集团提供单身宿舍，因而她的住宿问题得以解决。在出租房租金节节攀升的年代，有公司免费提供宿舍真值得她千恩万谢。哪怕她刚刚很有尊严地跟卓一正搁下狠话她也决定留下来。毕竟尊严的首要基础是生存。r

累得半死不活的时候凌翊濬的来电就像是救命的稻草，原本按计划她应该明天背着大箱行李搬家，虽然关贺提出帮忙，但综合考量简悄仍是不愿欠他的人情。如今凌翊濬主动送上门，她岂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r

凌翊濬来的时候简悄已经彻底瘫倒在沙发上，浑身散了架，听到声响有气无力地说：“门没锁，自己推门进来。”r

果不其然凌翊濬皱着好看的眉头，不悦地说：“你总是没有防范意识。”r

“有小偷进来也只会认为他的同伴刚刚把这里洗劫一空，我没存款没现金，不值得啊。”r

凌翊濬眉头缓缓舒展，唇角微微抿了抿。“起码还有个活生生的人。”r

真是秀色可餐啊，简悄张了张嘴，“谁这么好心肯把我收留了我求之不得，我很早就想过混吃混喝兼等死的生活了。”r

“很不错的理想，难为你还有猪的觉悟。”凌翊濬声音淡淡的，眼里微微闪过笑意。r

简悄懒得跟他斗嘴，指了指眼前一堆锅碗瓢盆。“记得帮我收拾好，我快累死了。”r

“这些东西很破了。”凌翊濬眼里有一抹嫌弃的色彩，真难为她还能用。r

简悄白了他一眼，振振有辞：“拜托，别拿你的标准来衡量我，否则你会觉得生活很无趣，反之我也一样。”r

“简悄简悄！”房东大妈的大嗓门插了进来，中年妇女腰间的赘肉随着她的脚步一个劲儿的颤抖，“你明天真的要搬家？你的房子是还没到期，不过我声明不会退房租给你。”r

简悄脑袋顿时一个变作两个，“我今天就搬，王婶你放心，我没打算叫你退房租。”r

“那就好。”王婶喜滋滋地说，“我就知道你这孩子还算有良心。”r

简悄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难不成她要是非要回多缴的房租她就成了个白眼狼？r

“你看你东西还真不少，你一个人怎么搬？要是麻烦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把这些垃圾给处理掉。”王婶指着她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家用小电器和杂物，一双眼睛放着无限光芒。r

简悄警惕地说：“我有朋友在，他有车，东西我都能带走。”r

王婶被浇了盆冷水，顿时脸色不好看起来，目光随着简悄转向刚刚没有察觉到存在的凌翊濬，见是个超级帅哥乐得小眼睛眯成了条缝，脸上的横肉愣是挤出一条条深壑的沟。r

“哎呀，悄悄，这是你的男朋友吧？长得真是一表人才，一看就知道很有前途的啦。”王婶笑脸相迎，声音都顿时温柔起来，“我们家悄悄可是个好女孩，不像外面的女孩子喜欢胡来，从没见她跟别的男人鬼混。你能找到这样的女朋友是你的福气啦。平时我也一直很照顾她的，这孩子又乖巧，又大方，肯为我们街坊邻居着想的。我们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她从来不推辞的。”r

简悄抚着额头不住地翻白眼，就冲着那一堆东西，王婶这两年就属今天对她最恭维。r

凌翊濬不着痕迹地避开王婶的触碰，声音仍像浸透冰水一般。“这两年麻烦您的照顾。这些东西也麻烦您了，我们不会带走的。”r

虽然声音冷冰冰了些，可是口吻却很客气，看在帅哥的面子上王婶自是不会理会太多，又向着目瞪口呆的简悄笑得眉眼都分不开了：“悄悄，你男朋友又细心又体贴，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可要珍惜啊。”r

是很体贴，不动声色就把她的东西给送人了，再没见这么体贴的人了。r

简悄心痛得都快滴血，乍听她的话却无奈干笑两声：“是，王婶您说得太对了，您放心，我一定把他含在嘴里，捧在手心。”r

好不容易送走喋喋不休的王婶，简悄眼一横，心怀不满：“你说，你要怎样赔偿我的损失？你知道我把这么些东西攒起来有多么不容易么？”r

“我没想过要赔偿你的损失。”凌翊濬抿了抿嘴，见她正要发作，眼底微带笑意，续道，“我开始就打算给你换新的，正好不用让我找别的理由。”r

简悄呆若木鸡，心头却有融融暖意漫过，仿佛每次遇到他，她都有好事降临。r

真是好人哪，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