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r

很多时候你自以为把握了剧本的走向，到最后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众人眼里的跳梁小丑。r

众目睽睽下落荒而逃，若非凌翊濬自始至终的维护，简悄无法想象自己如何任由蒋琛的讥诮嘲讽化作最狠厉的武器，将心中最大的伤口血淋淋地展示在一群陌生人面前。r

一路上简悄一言不发，直到凌翊濬把车停在江边，微淡的风里夹杂江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心中的郁结悄然化开，仅余淡淡的一声叹息。r

“为什么不问我，跟蒋琛有什么牵扯？”r

凌翊濬轻声笑了笑：“知道那些很重要吗？”r

简悄忽然觉得身上很凉，圈住自己的手臂，遥望远方，轻道：“我当时突然打退堂鼓也是因为看到了他，原本以为当年的事情他早就忘了，没想到最后把你也扯进来了。很抱歉。”r

“有些话听过就算了。”凌翊濬淡淡地说。r

“如果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简悄自嘲地笑着，“不过这事本来就跟你八杆子打不着边，时间久了，那帮人总会明白的，不会影响到你。”r

凌翊濬眼睛黑了些许，顿了顿，点头说：“的确，这件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r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怎的有股赌气的口吻，那一刹像个孩子。r

简悄怔了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庆幸不会真的对你造成困扰。我本应该在一开始就告诉你，是我没胆量，没能过自己的关。”r

这些年她可以忘记很多事情，忘掉曾经对楚天屹许下的不离不弃，忘掉曾经无望绝望地爱过钱冰，忘掉万黎晓报复的手段，忘掉她失去的稀薄的亲情。却从没有一天忘记曾经在她身体里孕育了两个月的生命。她无数次地做着相同的梦，梦见血肉模糊的婴孩口齿不清地叫着她“妈妈”。r

她为自己打造一副钢筋铁骨，为的只是掩盖本质的千疮百孔。但是蒋琛的一句话可以轻而易举击溃她假装强硬实则脆弱不堪的防线，将她打回原形。r

“这件事情万黎晓知道？”凌翊濬眯了眯眼，问。r

简悄缓缓摇头：“我想不会。她还不至于这么神通广大。”r

当年的事情是触动爸爸跟她决裂的导火线，除了自家人也只有蒋家的人了解内幕，出于利益的考量，大家心照不宣地保持了缄默。她也以为，时过境迁，蒋琛该不会记得。r

一切都只是巧合，可是谁又能保证一件事情可以隐瞒一辈子？既然做了，就该承受后果。这几年她比任何人都懂这个道理。r

“他不会有机会让更多人知道。”凌翊濬沉默些许，说。r

简悄抬起头看着他，目光里有感激，也有释然。“谢谢你，谢谢你这时候还把我当朋友。不过真的没必要。虽然这几年我没有在那个圈子里，但我知道蒋家势力的如日中天，不然我爸爸当年不会一门心思地想要跟他们联姻。所以我只希望今天的事不会影响到你，其他的，就让它顺其自然好了。最难的都过去了，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r

最绝望的时候她也曾觉得活着是煎熬。r

幸好那时还有孙曼，那时她遇见钱冰。r

也许在旁人看来，那段感情自始至终不应该存在，是场完败。不仅败给时间、败给万黎晓、败给世俗，也败给了道德与原则。r

可是她始终感谢钱冰，在她完全否定自己的时刻，是他用一份也许并不纯粹的爱情来给自己信心，给了自己改变的勇气和决心。所以哪怕后来付出了再多的代价，她都觉得值得。r

“说这话的才有点像我认识的简悄。”凌翊濬扯了扯嘴角。r

简悄经他提醒，才讶异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简翰明的女儿？我并没有在我的资料上写明这点。”r

“有些事情会是秘密，有些则不会。”凌翊濬意味深长地说，“你爸爸最近遇到不少麻烦，我想他不会没有找过你。”r

简悄轻声呵出笑：“今天一过，麻烦就会过去的。你应该相信自己的杀伤力。”r

她守着那份无望的爱情已足够久，从她决定出席他的婚礼开始，就意味着是时候在心中划上最彻底的句号。r

他们曾经互相了解，所以他会收手，毫无疑问。r

“他是你不愿选择楚天屹的原因？”凌翊濬终究好奇。r

简悄摇了摇头，“不是，他只是另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r

一段感情一旦有了深重的裂痕，哪怕过后用尽所有力气想要弥补，到底于事无补。r

凌翊濬眼中忽而现出轻松的笑意，挑了挑眉，“你不饿？”r

经他提醒，简悄很及时地听到肚子咕咕的叫声，“咳咳，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饿了。”r

“走吧，我补给你一顿不输给婚宴的大餐。”他语声轻快。r

“一言为定。”简悄生怕他反悔似的，嬉皮笑脸地跟他击掌。r

那一脸明媚的笑意似乎预兆着刚才的阴霾已被阳光覆盖。r

许是阳光的刺目，凌翊濬微眯着眼，幽深的眼隐匿在狭长的阴影里，捉摸不清。r

“哎，这就是你说请我吃的大餐？”简悄见他停在一间门面狭窄极不起眼的饭店门前，不情不愿地问。r

“怎么，看不上？”凌翊濬勾了勾嘴角。r

简悄垂头丧气，“你承诺我的是不输给婚宴的大餐。”r

亏她一路上多么地期待，早知道不如回家自己解决。r

凌翊濬一本正经地回答：“嗯，在我眼里，中午的婚宴确实比不上这里。”r

简悄半信半疑：“那我姑且信你一次。”r

一道观音豆腐晶莹剔透，柔软滑腻，清爽可口；一道桂花糖藕色泽鲜亮，香甜油润；选用上品的安吉白茶与河虾炒制而成的竹篓茶虾味美芳香；杏仁茶香鸡酥香松脆，蘸着用绿茶粉调制的沙拉酱，配着柔滑的杏仁豆腐，口味独特新奇；一碗三丝茶汤面通体碧绿，弥漫着清淡的茶味。r

许是饿了，许是凌翊濬的保证起到了作用，简悄这顿吃的自是大快朵颐，赞不绝口。r

凌翊濬抿了抿嘴，“我并没有诳你。”r

简悄连连点头：“当然没有，也只有你这种大少爷才找得到。”r

凌翊濬眼里的笑意稍稍敛去，“我比你清闲而已。”r

简悄好奇地问：“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的任命到现在都没有到公司？”r

也因为此，凌翊濬在公司颇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架势。r

“有些事偶尔糊涂要比清楚好得多。”凌翊濬显然不愿多谈。r

简悄撇了撇嘴，“故作神秘，只有上层人士才热衷这种戏码。”r

“你还是多操心项目的事。”凌翊濬抿了抿嘴，“若是再没有进展，恐怕我都保不住你。”r

简悄拍着额头，痛苦地叫：“我可不可以申请总裁援助？”r

凌翊濬不觉轻笑：“你想我帮你什么？”r

她忽而眼眸明亮，有股狡黠的聪慧。“故技重施。”r

“你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凌翊濬有趣地问。r

“我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又怎么会怕自己的脚受伤？”r

她可以放下钱冰，楚天屹也可以放下她。r

他爱她，毋庸置疑。可惜他停留在他们曾经的美好里，却从不曾看到自始至终他们都不是最合适对方的人。r

她相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但只限于两情相悦的美好。r

任何没有回报的单恋都终究抵不过时间。r

她不爱他，那份爱早已散落于天涯，渺无痕迹。r

她付出她生命里最宝贵的代价作为偿还，并且不可复制，永不会再来。r

有关昨天那场本年度最隆重盛大的婚礼第二天便见了报。r

哪怕是一向作风严谨的翊帆集团，一早也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眼尖的仲恬恬一眼认出新郎新娘曾给简悄寄来精美的喜帖，因而不等简悄坐定，就嚷嚷着要听婚礼的细节。r

连珠炮似的问题搅得简悄心烦不已，恰好卓一正路过，她冷笑声，下巴指着他的方向说：“我昨天不舒服很早就退席了，要知道细节不如去问卓经理，新娘很凑巧是他表姐。”r

仲恬恬冷不防呀了声，引来卓一正不冷不热的注目，她立刻缩回简悄身后，待卓一正离得远了，才吐着舌尖，一脸诡秘地笑：“卓经理是不是有恋姐情结，怎么表姐结婚，他倒一副千年冰山的模样。从前起码也算温文尔雅的君子啊。”r

简悄忍俊不禁：“很有道理，他简直像头老母鸡似的护犊。”r

仲恬恬噗哧一笑：“悄悄姐，我很久以前就发现，你对卓经理成见不小，你一直都不是随便讨厌别人的人。”r

简悄耸耸肩膀，漫不经心地回：“也许他长得特别招我烦。”r

仲恬恬拿着报纸托着下巴端详大幅彩照，长长叹了口气。r

“说起来，卓经理跟他表姐长得还真有点像，难怪那时我看到你的喜帖就觉得新娘子很眼熟。唉，我本来以为新郎只是长相特优，倒没想原来有这么大来头。英俊多金一往情深，卓经理的表姐真是好福气。”r

报纸上长篇累牍当年深陷困境时万黎晓的不离不弃，以及钱冰东山再起时对万黎晓的无微不至。旁人眼里光鲜亮丽的爱情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意唯独当事人才明白。只是世人总是如此，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人家的美好，更加验证自己爱情的不完美。r

“任何幸福都是有代价的。”简悄淡淡地牵了牵嘴角。r

“悄悄姐，你突然变得哲学起来我还真不习惯。”r

“嗯，简悄一思考，上帝都发笑。”简悄挑了挑眉。r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卓一正却不知何时走到她们面前，敲着简悄的桌面，板着脸说：“简小姐，请跟我来下办公室。”r

简悄扯着唇角带一股似笑非笑的漠然，仲恬恬偷偷对她做着鬼脸，她却跟卓一正冰冷的目光相撞，彼此微不可察地一闪。r

“很荣幸地告诉简小姐，你的方案已被创腾采纳。从明天开始你将代表翊帆全程参与该项目，办公地点也将改为创腾。”r

简悄起先一怔，继而笑了笑：“我服从卓经理的决定。”r

卓一正冷笑了声：“简小姐果然现实多了。也对，与其不切实际地幻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倒不如抓紧那些实实在在的。”r

“卓经理金玉良言，我一定谨记在心。”简悄微笑着点头。r

卓一正目光却忽地变得尖锐，“昨天你为什么提前退席？”r

“这是我的私事，我想没有必要跟卓经理如实汇报。”简悄耸了耸肩。r

“我只知道简小姐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他的声音冷得像冰。r

简悄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微微一笑：“我想我只需要出现在那里，剩下的事情，卓经理跟万小姐都是聪明绝顶的人，根本用不着我操心。”r

卓一正回答她的是一声冷笑。r

沉默了会，他不知是叹息或是无力，轻声说：“我姐夫今天退了蜜月旅行的机票，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晓晓找他找得快发了疯。”r

简悄心中一下咯噔，面上仍是平静的微笑：“如果他失踪72个小时，我建议卓经理可以选择报警。”r

卓一正手背捏得发白，脸上隐隐有怒意。“我早知道你会为此很得意。”r

简悄讥笑道：“难道卓经理希望我能帮你找到你们想找的人？那也未免把我看得太伟大太有本事了。卓经理神通广大，相信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r

“包括蒋琛在内？”卓一正冷笑问道。r

简悄冷冷地回：“我没指望有纸包得住的火。卓经理如果喜欢，大可以把你知道的事情抖出来。我向来被人威胁惯了，这件事情还不至于让我妥协。”r

卓一正忍住怒意：“我想简小姐也不愿意这件事情超出控制地发展。”r

简悄哈的一声：“卓经理怎么知道我希望的不是唯恐天下不乱？”r

“我只希望简小姐足够聪明。如果我姐夫找到简小姐，你能劝他珍惜他现在拥有的，别去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事情伤了大家的颜面和感情。”卓一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诚恳，很可惜，眼底的不屑和冷淡泄露了真实的情绪。r

简悄笑得没心没肺，“不好意思，卓经理，也许我真该让你失望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