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1 章 (1)r

和凌翊濬的交往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r

若非曾经恋爱过，简悄几乎会以为所有人的恋爱都应该像他们这样波澜不惊。r

也许都不再青春年少，比不过别人的甜蜜纠缠。一起吃饭，有时看场电影有时一起逛街。没有亲密的举动，他更像是她多年相交的朋友，而非情侣。r

这样的交往模式令她觉得轻松，没有负担，甚至有种隐隐约约的享受。r

孙曼批评她过于自私，最好直接献身，年内就把自己成功嫁掉。r

天方夜谭。r

踏出电梯间，惊讶地发现走廊上感应灯是亮着的。她尚未看清楚，立即落入一片黑暗。那黑暗令她心生不安。狠命跺了跺脚，她的眼前倏忽有了亮光。r

晕黄的灯光流泻，清晰照出沉默站立的中年男人的样貌。r

“爸爸！”简悄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的父亲简翰明。r

简翰明表情有几分不自然。上一回合的不欢而散加深隔阂数年的父女之间的鸿沟。再见面反倒不知所措。r

“悄悄，能不能请我进去喝杯茶？”他竭力展露自然妥帖的微笑。r

简悄摸不准他的来意，却也没有把父亲拒之门外的道理，点了点头，拿钥匙打开门。r

她是有些懒散的，周末时会兴起大扫除，平时家里的东西总是由着性子摆放，乱糟糟的。她的小屋除了孙曼经常串门外，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登堂入室。她也就习惯了。r

简翰明换双拖鞋，打量四周的布置，不禁皱了皱眉。r

“悄悄，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经常收拾房间，太脏太乱难免给人说闲话。”他太习惯家里的一尘不染。很快想起当年她在家也不需要操心半点家务的。说起来，是他管教无方。r

简悄应了声，也不肯多解释半句。r

给父亲倒了杯茶，茶是好茶，钱冰探病时给她送来的。她给孙曼留了些，剩余的便带回来。平日里喝的不多，今日倒派上用场。r

简翰明尝了口，微微有点诧异，却也没说别的。他放下茶杯，语声温柔地问：“听说前阵子你车祸进了医院，为什么不叫人通知爸爸？”r

简悄坐在跟他四十五度角的斜对面，想象他的神情，不知怎的，有些想笑。r

“只是小意外，住了几天就回来了，也没必要惊动您。”她说的很是客气。r

简翰明轻轻叹了口气。这般礼貌的女儿，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r

“我听说，你好像丢掉了从前一些记忆。”他仍是谨慎地斟酌用词。r

那是他第二次用听说，简悄心里隐约明白是谁告诉了他。r

“都是些不太重要的事情，时间长了，可能会想起一些的。”她回答着一些无意义的话。r

她前面就好像竖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坚不可摧，也别想从中得到想要的讯号。r

简翰明不愿再跟她兜圈，握住茶杯的手掌用了些力，沉默一会说：“悄悄，楚天屹来找过我，跟我说了很多你们当年的事。爸爸那时确实做得太绝，没有站在你的立场好好为你想过。爸爸希望你能原谅我，也能原谅楚天屹的过错，跟他重新开始。他是个对你很用心的男人，已经很少见到这么专一的男人了。”r

简悄耐心听他说完，冷静地回答：“爸爸，这不可能。”r

“悄悄！”他不明白他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固执。r

“爸爸您别总是拿我做不到的事情要求我。我跟他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我没有理由再去接受他，他也没有立场跑到您那里说这一番自以为感动人的话。”这几年楚天屹是变了许多，可是自以为是的毛病是半点都没有改。r

“你说你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刚好可以重新开始。”r

“爸爸，您说的这些话连我都觉得天真。”简悄不觉笑出声来，“如果您真的为我好，就让我自己做决定吧。我不想勉强自己喜欢不喜欢的人。”r

“那你知不知道，你为了楚天屹流产，将来连孩子都不可能再有了。你不跟着他，你以为你还能跟多好的人家？我知道钱冰最近回来找你。他前些日子针对我的那些举动现在也都暂停了，也就是想讨好你。可是你也要想想，他是有家室的人，你几年前做第三者，几年后还是要做第三者？你就不能乖乖地听话，非要气死爸爸是不是？”简翰明越说越急，脸涨得通红，不住地拍着胸口。r

简悄听着他的指控，沉默不语，走到他身后给他顺顺气。r

“爸，这是我的事，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未必就过得不好。是，我是不能再生育，可是我跟楚天屹的过去就像那个孩子一样不复存在了。往后我如果跟他在一起，我会时时刻刻想起那个孩子，会怨恨他给我的伤害。这样的生活您觉得会幸福吗？我承认，他的感情会让很多人感动，会觉得我不近人情。可你们都不是我，都不能代替我做决定，不能代替我过日子。不要自以为是为我好，却不问问我到底怎样是最好。”她声调平缓，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感情，目光并未离开父亲复杂的眼眸，又轻轻叹了口气，“爸爸，您的生意前段时间受创，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管楚天屹承诺您什么，请别拿我的生活去交换。我没有什么亲人，如果您还把我当女儿，我会很开心。如果我只是您的工具，那么我只好说，这几年我一个人过习惯了。有没有爸爸，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了。”r

“你！”简翰明气得站起身，右手高高举起，却看到简悄一脸的平静漠然。r

他忽然就没了力气。这几年，不，自从他的妻子过世，他一直都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女儿。他是最要面子的人，他一直严格管教女儿，不愁吃穿，但是恪守规矩。他给她安排相亲，想让她有最好的归宿。可是他没有想到外表文静的女儿会做出这种在他看来大逆不道的丑事，甚至被人当面揭穿，害他颜面无存。r

这一次楚天屹找到他，跟他认错，也跟他表示会一辈子对悄悄好，补偿她的苦。r

他接受了他的诚意，也看到了这个男人的实力。他相信悄悄如果能跟他重新开始会有好的结果，而且对自己的事业也会有帮助。他一直担心自幼被宠爱的幼子将来难以堪大任。可有了楚天屹的保证，他的担忧也就变作多余。没想到，悄悄竟然拒绝他好意的安排。r

为什么，自己的女儿总是要跟自己作对，总是不能顺从自己的心意？r

“悄悄，爸爸真的是为你好。爸爸老了，你弟弟现在才八岁，这么大的摊子要交给他还要好多年。如果你跟楚天屹结婚，凭他的能力我就不需要担惊受怕。这些年他对你一心一意，这样的男人不能说绝种了，至少你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再碰到第二个。你现在认为没有孩子不结婚都没关系，自己一个人也能过，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年轻。再过几年，等你一个人觉得寂寞，你想要再找个好人家嫁了难上加难。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想要自己亲生骨肉的男人，现在对你说不在乎的人将来变卦了，你怎么办？可楚天屹不同，这个过错是他酿成的，他会一辈子感到歉疚，将来不会拿这个做借口伤害你。你现在要是一意孤行，将来肯定会后悔。到时，爸爸上哪再给你找个楚天屹去？”r

简翰明苦口婆心，句句权衡利弊。他的确有私心，但内心深处始终希望简悄能够幸福。他未必多么喜欢楚天屹，但是除了他，谁能保证一辈子对悄悄不离不弃？r

他的姿态摆得足够低，纵然简悄心中并不赞同他的观念，却无法狠下心肠。r

“爸爸，如果我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并且我们相处得很好。他完全知道我的过去，您可不可以别再要求我跟楚天屹在一起？”事到如今，她只剩那张挡箭牌。r

“谁？你不会是说钱冰吧？”简翰明紧张地问。r

简悄摇了摇头：“是凌翊濬。我的老板，同样曾经是我的小学同学。”r

“翊帆集团现任的总裁凌翊濬？你们在交往？”简翰明将信将疑。r

“是的，时机成熟了我会带他见您。”简悄很肯定地回答。r

也许是消息太过令简翰明震惊，他愣了好一会：“你知不知道凌董事长是怎样霸道又专制的人？你居然跟他最器重的孙子交往？悄悄啊，你根本是昏了头，一错再错！”r

关于凌董事长的传言，简悄也略有所闻。只是她与凌翊濬并没肯定谈婚论嫁，也不必提前做无谓的操心。r

“爸爸，我是个成年人，请你相信我自己做的决定。”她略略苦笑。“当年如果你肯答应我，或许现在又会是另外一番模样。”r

她明明用最平淡的语气叙述，可是简翰明听来格外刺耳。r

他管不住自己的女儿。r

他必须承认这一点。r

“悄悄，爸爸希望你做决定的时候慎重再慎重。你跟凌翊濬的事我暂时不会告诉楚天屹。你自己再好好考虑考虑。你都二十八岁了，别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r

简翰明临走前那一声长叹久久没有散开。r

简悄无声地窝在沙发里，头埋在膝盖里。r

无声无息地落泪。r

简翰明的到来让简悄重新审视她对楚天屹的态度。r

谎称失忆不但没有打消他不切实际的念头，反而加剧他的脚步。r

由她的父亲给予她压力真是他的作风，完全忘记当年他是多么厌恶简翰明的嫌贫爱富。r

不过她没想到这是她数朵烂桃花的最开始。r

三天以后报纸上刊载钱冰与万黎晓婚姻不睦的消息，据报道钱冰自结婚第二日起便搬出新居，对外绝口不提万黎晓，文章里隐隐约约暗示钱冰殷勤地照顾一个女人，疑似婚外恋情。配合照片里万黎晓倔强强忍忧伤的面容，果真有千夫所指的效果。r

简悄暗自叹了口气，她是越来越看不透身边这些男人了。r

想了想拿起电话拨了过去，钱冰接的倒是快。r

“看到新闻了？”他倒是开门见山。r

“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她反问。r

钱冰似是轻轻一笑：“悄悄你傻了，你该知道这不是我会用的手段。”r

简悄**醒悟，不禁自嘲地笑了笑。r

“你不打算想办法？”她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漠然。r

“世事不可能都符合她的意思。她想闹由着她去。”他声音里惯常的平和。r

简悄默然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r

他与万黎晓的纠葛太长太深，他又是重情的人。她一直相信他会给万黎晓想要的幸福。r

钱冰回她同样短暂的沉默，随后意味深长道：“悄悄，我也有顺从自己心意做决定的权利。”r

“如果你这么任性，几年前就做到了。”她淡淡回他一句。r

“这几年我对她没少迁就，她总不肯相信我。走到这步，我有责任，但也努力改变过。”r

信任一旦出现过裂痕就很难弥补吧。r

这世间原谅并不艰难，最难的却是遗忘。r

万黎晓因为爱他而原谅他的移情别恋，却也因为爱他而无法不怀疑他。r

她越是纠结他的过去，他越是觉得累，不愿再继续。r

这些简悄都明白，但仍然心痛。r

不知为万黎晓，还是为别的。r

“婚姻到底是另一种方式，别轻易自毁长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服他。r

“我心中有数。”钱冰低若全无的叹息缓缓传来，“我这生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没有对你坚持下去。对晓晓的伤害已成事实，就不该再拿伤害你作为对她的补偿。”r

“别说了。”简悄仿佛预感到他接下来要表达的意思，迅速挂断电话。r

她从来是做了决定就不反悔的人。r

她不要他改变她的决定。r

再跟凌翊濬约会，她颇有些心不在焉。r

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不过面对凌翊濬那双能让人无所遁形的眼睛，终究现了原形。r

“有心事？”他递给她纸巾示意她擦去嘴边的残炙。r

简悄懒懒地答道：“你这么会猜，干嘛不自己找答案去。”r

那口气倒是很有几分怨妇的精髓。r

凌翊濬抿了抿嘴：“要猜你的心思其实一点都不难。”r

简悄鼻子里哼出气：“那当然，跟你们这些商业大亨比我不过是雕虫小技。”r

“钱冰跟你表白了？”他状似无意地问。r

简悄不想他如此直接，倒一时愣了愣。“没有，不是，你别多心。”r

虽然他们看起来跟一个月前并没有太大分别，她仍记得他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蓦然提起这些，总是心虚。r

“我的女朋友被人追求是好事，起码证明我的眼光不错。”他似笑非笑地说。r

简悄接触他这种眼神就觉得毛骨悚然，当下一抖。r

“你真是个大方的男人。”简悄一脸不诚恳的笑。r

“嗯，恭喜你又发现我一个新的优点。”凌翊濬大方地接受她的恭维。r

简悄撇着嘴：“你的优点这么多，不怕比得我太自卑？”r

“不怕，一个聪明的女人懂得怎么跟上男人的脚步。”凌翊濬抓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那无意的动作令简悄刹那间心跳漏跳半拍。r

她迅速撤回手掌，瞪着他道：“我可不是你的玩具。”r

“那你是我的谁？”凌翊濬声音轻飘飘的，含着蛊惑人心的幽魅。r

“老板，不管你是谁，你都首先是我的老板。”简悄撑住下巴，回他挑衅的眼神，“你别指望我会上你的当。”r

凌翊濬叹息地摇了摇头：“简悄，你后悔了。”r

“我哪有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她底气不足地反驳。r

“你后悔那天答应我，你心里想做到，但是你做不到。”凌翊濬一针见血地指出。r

简悄低垂眼睑。r

他看得直接，说得也直接。r

那天她被他蛊惑。说是虚荣也好，说是想躲开心里的烦躁也好。她的确没有他的诚意。r

“凌翊濬，对不起。”她抬起头，平静地望着他。r

“是我先提出来的，你就有后悔的权利。”他淡淡一笑。r

她更觉羞愧，“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做更好的准备，这样对你也公平。”r

这是真心话。哪怕已算得上剩女的年龄，她仍是期待爱情。r

也许世间的爱情有千万种姿态，有天崩地裂，有细水长流。r

但有一点不会改变，那是情不自禁的牵肠挂肚。r

她对凌翊濬，远远没有到达这步。r

在一段感情悄然萌芽的开始，倘若揠苗助长，反会令她驻足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