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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呈堂证供


我写下的这些都可以作为呈堂证供。

一、既然你一直觉得对方是在诽谤你,他们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仅仅通过猜测就认定了你的文章是有人代笔的,而且大肆传播,为什么不直接去法院起诉他们呢?

是的,很多朋友打电话给我,都这么建议我,我说必须要等两天。

他们说,名誉事大,刻不容缓,但是我一句话就把他们说服了--因为……春节放假,法院年初七才开门。开门了自然就能去了。这样也正好可以由法院帮我认定一下手稿和当年文章的笔迹,我的每一篇文章、每一个段落都是由我亲笔写出。我也庆幸我留下了手稿,我在学校里创作的时候有一些同学可以作证。我也为其他没有手稿和证人的同行担忧,怕你们有一天会被这样污蔑而百口莫辩。

二、你早期的文章里出现了大量引用的文段和英语单词,似乎已经超出了你的年龄范围,由此有人断定你的文章是你的父亲写的,你怎么看?

首先,我的父亲根本就不会任何外语,我们写作的风格也截然不同。他在《故事会》上发表一些多为农村题材的故事和散文,而我则写杂文和小说。他的文笔自然流畅,我的文笔故作老成,非常做作。这是非常非常好辨认的。我当年之所以这么写,是因为我崇拜梁实秋和钱锺书,所以在模仿他们。之所以用很多英语单词,是因为钱锺书也经常这样写。英语单词或者一些生僻典故非常好使用,找本词典或者生僻的学术书,翻看一些生僻词,记录下来,让文章发展的时候稍微拐一拐,就能很简单地用进去了。可能这么质疑的人都是搞理科或者学术出身,但这是几乎每一个文学爱好者刚起步时候的特征,就是要把文章写得文绉绉,让人看着觉得好像这个作者很有学问。

我在初中和高中的时候的确有比同龄人大很多的阅读量和知识量,甚至故意去阅读一些生僻的书,而且也很巧妙或者说很功利地使用了这些东西。毕竟几个生僻的英语单词而已,你现在给我一本字典和一本古书,我能把自己塑造成学贯中西的教授。这样写的确唬人,而且会显得和自己的偶像接近一些。人不都是这样么?模仿自己的偶像,再离开自己的偶像,寻找到自己。写完《三重门》我开始反思,觉得这样太做作,从第二本小说开始就彻底抛弃了这个风格。第二本小说《像少年啦飞驰》就几乎没有掉一个书袋,没有引用一个英语单词,文笔也更加自然。有一定文学经验的人能够一眼看出来,《三重门》其实还是比较做作地模仿《围城》,反而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作品。不过可能一些对文学没有什么兴趣的人无法理解。

有人说,“幽默”的英语单词是“humor”,我这么小的年纪,不可能知道这个单词还有一个意思,就是“体液”,而我却知道,并写在了小说里,说明我英语功底了得。这么说是很牵强的,几个单词记下来很容易被刻意引用到书里。我当时也是忘记了“幽默”这个单词具体怎么拼写,所以才翻了词典,结果发现它还有一个意思,就是“体液”。包括很多的英语单词都是这样,只要活用词典,就能让你显得学识渊博。而且我当时也的确常常翻看词典,因为我的偶像钱锺书先生有个典故,就是看词典看了两个月,所以我也看词典,中英文的都看,虽然现在忘得差不多了,但其实对人生和创作都挺有帮助的,建议大家无聊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做。

至于我的英语水平,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在汽车运动的专业领域,我比大部分的英语教授都要强,因为有很多专业名词,比如你们不会知道“missingfire”是“涡轮增压器的反延迟偏时点火装置”,你们也不会知道“sequential”是“序列式变速箱”的意思,不过出了专业领域,可能点菜都会困难,土豆和番茄都分不清楚。我的朋友春树小姑娘开玩笑说我不会说“葡萄酒”的英语。春树老师一直是个有才华的可爱姑娘。不过不会说“葡萄酒”这也很正常,我不太喝酒,我只知道酒是wine,但不知道葡萄酒是什么。因为长久不说及“酒”这个单词,有一次甚至说成了“翅膀”。总体来说,我的英语水平不算特别差,但专业领域非常强,因为我们经常去国外比赛,我们的赛车工程师也经常是老外。

以此来向所有说我文章里引用了大量古书和英语单词的人解释,这是一个崇拜钱锺书的文学爱好者的初级模仿。这本书在学校里创作,同桌等人皆可作证。此书没有任何人的润色和修改,我也没有任何的后台与背景。此书一度没有办法出版,因为我没有门路(在1999年如果不是自费,出版一本书是大事件)。《三重门》被上海文艺出版社退稿,后来作家出版社的袁敏老师听说了这件事情,主动把书稿要来。而这本书因为是一本批评应试教育的书,出版的时候遭到了很大的压力,还删除了不少内容,好在最终能够面世。我是一个没有任何门路、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寄宿学生,一个月生活费和路费加在一起共四百元,我父亲当时在几十公里之外,他无论是从学生生活阅历还是写作风格上来说都不可能有代写的嫌疑,我又怎么可能有钱和能力去找其他人代笔?

很简单,有些书我粗读,有些书我细读,有些书我翻了翻,有些纯粹是为了引用而只摘抄一些,因为应试教育很无聊,所以这些现在看来很无聊的书在当时也不那么无聊,加上我偶像钱锺书的力量。后来从学校出去,海阔天空,一下玩疯了,这些书就很难再读进去。到了几年前,我已经基本上不读书,但是我阅读大量资讯,一直保持阅读习惯,几乎每天的阅读量都有好几万字。而少年时候读过的那些书,我基本都忘记了。很肯定地说,如果当时我的书不能出版,以我一直崇拜民国作家的性格,我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学者。我很崇拜真学者。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三篇说民主的文章出来以后,我对很多只会掉书袋的假学者很看不上,因为这都是我初中高中玩的东西,我深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别用掉书袋来糊弄我,我高一的时候都能掉得吓死你。而且那些民主理论著作基本都是在“一战”和“二战”前后面世,当今世界多有不同,包括科技也不甚相同,虽然那些著作依然大多没错,但不能用来作为行事和批判他人的准则。

至于后期为什么经常说自己不看书,甚至在电视访谈的时候故意说不知道《三重门》是什么意思,是因为我出道以后社会各界的质疑很多,压力很大,而且很多人对我充满了恶意,毕竟我十七岁退学写作,表现得比较叛逆。在那个电视节目里,我说不知道《三重门》的意思是因为节目的氛围非常不好,当时录制现场几乎是一个批斗大会,而且几乎没有人读过我写的任何东西,我有权不回答来自非读者的耍猴式问题。至于有几次我前后供述对不上,我和我父亲供述对不上,这些都是无关大局的小问题,毕竟十多年过去了,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十三年前的今天你在做什么?甚至十三年前的这个月你在做什么?如果十几年前的一切都能对得严丝合缝,那才叫串通起来对过口供。而这些有细微偏差的供述对事实毫无影响,无非就是类似我爸说十几年前的某一天吃了一个鸡腿而我说吃了一只鸡翅,这不能成为一个人不诚信的证据。如果抓住这些细枝末节的回忆偏差问题,那就是别有用心的无理取闹了。

三、你的《书店》里说,当时你去新华书店看书,又舍不得买。有人查证全国从1982年就开始开架卖书了,不可能有书锁在橱窗里,所以断定你在撒谎,文章是你父亲代写的。

我1982年出生,1982年全国书店开架肯定是不可能的。一九九几年的时候,很多书店还在闭架卖书,每个地方情况都不同。我所在的是上海郊区的小镇亭林镇,那里一直到我初中好像还在闭架卖书。那好像是我初二的文章,我回忆起小学的情景,肯定是闭架的。我小学零花钱很少,书的价格又在封底,当时服务员态度又差,放在柜台里不知道多少钱一本,所以每次买书都心惊肉跳。一直到我初三,我记得上海郊区的某些书店里,一些工具书或者比较贵的书还是闭架的。不能因为新华书店曾经说过1982年全国将实现开架售书而信以为真,要以最终结果为准。而且就算全中国从来都是开架卖书,作家也有权利在文学作品中说书放在柜台里,否则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文学作品了,全都是新闻纪实。

四、我们做过试验,杯子里放上水,一个小时以内,纸团是不可能沉到底的。而当时是纸团,你为什么要写成布?

新概念复赛的问题,我父亲的文章里写得很清楚,绝对不可能存在作弊。当时我构思的就是一个人的人生被水(社会)浸透,慢慢沉到杯底的过程。至于为什么要写成布,从当年的手稿里,我看到我先写了一个“干”(因为要对应浸到水里以后的“湿”),然后后面那个字涂改掉了,改成了布,我猜测我当时的心情,可能是“干纸”不太顺口,“干纸团”又比较奇怪,因为几乎没有这么说的,所以改成了“干布”比较顺口。而且仔细回忆,我隐约记得当时的心态,可能“布”字和“不”谐音,还可以发挥一些关于人生被浸染但人性中又有天然的反抗之类的伏笔,结果写到最后给忘记了。我应该还向同学表达过类似的遗憾,说如果写了这一层就更深刻了。你知道一个高中生,肯定很希望人家说他文章深刻。

《杯中窥人》引用了不少东西,是因为这样才能在一个作文比赛中凸显才华,征服评委,有些内容是阅读的积累,有些内容真的是为了炫耀而强记的。至于这个纸团最后有没有沉底,十三年前的有些细节,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写完就马上交卷了,因为越快交越显得自己厉害。我的文章在构思的最初,它就是必须要沉到杯底的,所以到了结尾,我就必须这样写。有人说这篇文章是我父亲当场买通监考人代写的,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可以找来当时的监考人和组织方,还可以鉴定我的字迹。还是那句话,那篇文章和我父亲的文章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在那篇文章里为了装逼,我好像还引用了拉丁文,我父亲则不会任何外语。

五、你说你“的地得”不分,但怎么有时候又分?

这三个字的用法是很简单的,只要用点脑子,谁都会用,就是有的时候会用错。如果用心,比如在写考试文章、比赛文章、投稿的时候,就完全可以用对,甚至还可以帮助他人纠错;只要不用心,就可能用错。但我很烦在写文章的时候要考虑这三个字的用法而打断思路,所以我曾经建议过如果能统一成一个白字旁的“的”就好了。我也有一阵子是这样实践的,就是希望用白字旁的“的”来代替这三个字,无奈好像响应者不多,到后来我自己也就不刻意只使用一个“的”了。

六、你不接受电视的采访是因为怕口才木讷,有人代笔的事实被曝光么?

我不上电视是因为我不喜欢上电视,电视台的尺度是最小的,稍微说多一点就要被剪掉,而且我不喜欢化妆和捯饬,录电视也浪费时间。

一个作家的口才绝对不能和这个作家的文采画上等号,也绝对不能成为衡量他的文采的标准。我知道很多作家甚至比我还不会说话,也不会交际,我已经算是作家当中非常善于口语表达的人了。一个作家之所以成为作家,很多时候是因为他的表达欲望更多地集中在笔下,如果太喜欢说,或者说得很好,可能未必会选择写作了。如果按照必须能说会道才能成为作家这个逻辑,很多口才特别好的主持人或者演说家就必然是好的作家了。甚至我可以说,大部分作家上了电视是木讷的,会产生很大的反差,甚至在现实生活中也是这样,文字嚣张的往往温柔,文字犀利的可能平和,文字柔弱的也许强悍,就像络腮胡子往往爱唱张信哲的歌一样。质疑者不能要求一个作家在生活里的形象必须符合他的想象。我反而认为,作家不应该经常上电视,因为作家必须保持一定的神秘感,这样才能让读者更好地进入到他的作品里。我很遗憾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七、有人说,你在文章《求医》中,说你上学的时候被传染了疥疮,但有人指出那种痒法不是疥疮的痒法,反而是肝炎的痒法,你父亲得过肝炎,所以你父亲帮你代笔了。

我已经说过,我父亲和我的文笔截然不同,只有一个喜爱民国作家的我才能写出那样的风格,虽然有点造作。至于痒法不同,这个纯粹是披着医学的外衣,为了抹黑而抹黑,为了栽赃而栽赃,完全失去科学精神,只是在忽悠路人,能骗到一个算一个了。

当时这场病在我们好几个寝室传播,那是真的很痒,到处都痒,难道我痒的方法和痒的地方必须经过某人的同意么?而我没怎么听说过得了肝炎会全身发痒,可能是特例吧,我不太了解。退一万步,这些都是文学作品,哪怕我什么病都没得过,我也可以这么写。希望这位朋友自己得一次疥疮,再得一次肝炎,他就知道了。

八、有人质疑,你在书里提到的一个成语是一首20世纪70年代的歌里的,你这样的岁数是不会听的,只有你的父亲才会听。

我父亲的文章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你也无权决定我必须听什么歌曲。你也不能根据出现了那四个字就判定出我必然是听了那首歌曲。这种话看似很有逻辑,其实完全是谬论,很有欺骗性。

九、为什么你的第二本书《零下一度》里的文章看起来反而比第一本稚嫩,是给你代笔的人完成任务了么?

首先,一个作家风格的转变是很正常的,世界上所有的作家风格都有转变,一个作家五十岁和六十岁写的东西都会因为思考不同而不同,何况一个作家十五岁和三十岁的时候,那是人生变化最大的十几年,所有作家的十五岁和三十岁都是差异巨大的,如果以理科的眼光来看待这个问题,你们是不能理解的。

其次,《三重门》出版得早,但写得晚;《零下一度》出版得晚,但写得早。《三重门》的出版获得成功,我才有出版第二本随笔和短篇小说集的机会。里面的很多文章都是初二、初三写的,还有一些是高一刚入校时写的,所以才看着比《三重门》稍幼稚一些。前者是校园小说,符合我自己的阅历,所以显得更真实。《零下一度》里很多小文章都脱离了校园,直接写到了远方,而我事实上连一个人到上海市以外的机会都还没有,所以都是靠想象力在创作,必然显得幼稚一些。文艺作品是不能用理科标准来要求的。但我依然认为,十六七岁的我非常厉害,我这几天回头整理,虽然有些地方很幼稚,但真的值得赞美。

十、你没有上过大学,但是在你的小说里多次提到大学生活。应该是有一个大学生帮你代写的吧,这个证据非常明显。

胡闹。吴承恩去西天取过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