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明显的病糊涂了，眼看着自己已经半只脚进了黄土，竟然还想着谋福利。
凤墨手中掌握大衍的半壁兵权，手上自然有一半虎符。这虎符本来是一个，但是后来开国皇帝位预防军队将领一方独大，也为了防止自己的子孙拿着兵权不干好事，所以就将兵权一分为二，皇上和大将军手中各掌一半。这和中国历史上惯例很是相似，但是中国历史上的虎符必须合二为一才能调动军队，但是大衍虎符，只需要一半，便能调动大衍一半的兵力。至于为什么开国皇帝要将这么大的隐患留下来，我们就不得而知了，皇上的心思你别猜……
凤墨手中的虎符本来是在凤的手上，但是老皇帝当时为了安抚那些崇拜凤御的将士所以将虎符交到了凤墨的手里，同时也是为了将凤墨拉拢过来。
但是现在皇帝知道自己已经熬不了，两天所以就有些急不可待的要将凤墨的权利收回去好交给他儿子。他与皇后虽然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感情，但是毕竟在自己当年争夺皇位时她为自己付出了一切，她还是他的妻子。虽然在后宫中她已经完全变了，但是在他心里还是他对不起她，即使没有爱，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所以他才会早早的立玉离城成为太子，即使知道太子为了皇位之争在春狩杀死了自己的其他儿子他也没有怪罪他，到现在自己即将入土还在为太子谋求更多的利益。
关于想要要回虎符的事情，毕竟不是随便就能要回来的，凤墨自从上任以来，虽然结党营私，虽然也祸害过忠良，但是那都是自己同意的过的，她在工作上几乎没有一点点的失误，这让来皇帝很是苦恼。这就像两国要开仗，你怎么招也得找个由头，不然会被世人指骂，老皇帝每天朝也不用上了，公文也不用批了，每天躺在床上，什么事情也不干，虽然经常都在半昏迷状态，但是醒着的时候就是在琢磨这个事情。想了好久，他终于想明白了，以太子的心机来说根本不用自己再给他出头，太子为人毒辣，做事残忍果断，自然不会叫凤墨成为他的阻力。
老皇帝终于想通了，于是也不再瞎琢磨这个事情，开始一天天计算自己去的日子。
皇帝躺在龙床上，嗓子里的呼吸的声音像颇风箱里拉出来的声音，嘶嘶的叫人心里难受。即使他大口大口的喘气，但是谁也能看的出来他是进气少出气多，往日里耷拉的眼皮现在更是抬也抬不起来了，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宽大的龙袍套在他身上，像是裹着一具干尸。
凤墨站在众皇子背后，往里探，看到老皇帝那副样子，心里有些咯的难受。
能来见老皇帝最后一面的后宫只有皇后，皇子，前朝能来见的就只有丞相和凤墨。
皇后坐在榻沿上，双手握住老皇帝如竹简般干枯的手，泪如雨下。皇子们在床边围了一圈，都跪下来，神色各异，即使皇上不算是一个好父亲，没能给他们应有的爱，但是看着他已经气息奄奄，心中不免生出些凄凉。
老丞相和凤墨跪在最外围，凤墨看见老丞相眼中泪光氤氲，想来也是触景生情，他从皇帝是皇子时候便已经是亲密的君臣，那时他还是先皇座下的一个小官，年轻气盛，后来跟着现在的皇帝出谋划策，才当上了现在的丞相之位。老皇帝比他大了几岁，两人均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人，现在看皇帝走在他前面，难免想到自己今后的日子，不禁悲从中来。
老皇帝的手被皇后抓着，忽然缓缓睁开眼，眼中竟然有了一些神采，但是众人都明白这恐怕便是回光返照。
“雅……雅若。”老皇帝的嗓子里挣扎半天忽然说出两个字来，雅若是皇后的闺名。
皇后眼中的泪涌的更甚，死死的抓着皇上的手，凄声道：“哎，哎，皇上……我在呢，皇上……”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老皇帝抬眼去看她，轻声道：“雅若，……是……是朕，是朕对不起你……”
皇后怔住，半晌，哭出声来。为什么不早说呢？为什么不早说呢？只要他曾经对她说这一句话，她就会原谅他，他们之间没有真正的仇恨，她想要的，想等的，一直只是这句话罢了。
皇上的脑袋转向地上跪的五位皇子，眼睛一个个从他们的脸上划过：“朕，真……真想……看着你们兄弟……和睦相处……皇家……皇家的情谊……”才说几句已经猛烈的咳嗽起来，眼睛在太子的脸上的定住。
老皇帝这话说的明显，是想让他们皇子之间能够和睦相处，更像是在暗示太子，说明他已经知道当时杀害其他皇子的人是谁了。
皇后给皇上顺气的那只手忽然停住，眼睛忍不住向太子望去，太子见了，脸色阴沉。
皇帝蕉皇后灌了两口参汤后精神好了很多，叫人扶着坐起来。
皇帝用眼睛看玉重楼，看见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不见一丝悲伤，便长长的叹口气。对玉重楼道：“重楼，朕对不起你母妃。”
玉重楼这才抬起头，惊讶的看他，他从没有这样亲切的叫过自己，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种莫名的距离。
“当年选秀，你母妃身为……民间女子，怎么能进得了后宫？是因为她长的像一个人……岚妃，朕……朕挂念死去的岚妃，便将你母妃录进宫。但是朕又不能骗自己她是岚妃，朕不敢面对她，这样矛盾的情形之下，朕便选择疏离她……”皇上说话说的很慢，说几句便大口的喘气。他仔细的看着玉重楼，看着他拿从他母亲那里遗传来的轮廓。
玉重楼第一次他解释当年疏离的原因，不由的有些生气：“可是，就是你的疏离，害的我母妃受尽屈辱，你可知道？她那样爱你，却被你当做别人的影子，对她有不公平你可知道？”
皇上的头仰躺在软垫上，眼睛向帐顶上看，眼神迷离：“朕知道……你母妃那双眼睛……和岚儿一模一样……就是这样……才叫朕更不敢面对。”
玉重楼不再跟他辩解什么，垂下头，不论曾经原因是什么，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情谊，他母妃的死已经是刺，是伤，难以愈合。
皇上摆摆手，叫他们退下，却又叫住凤墨和卢丞相。
“延朝……你……你我公事几十年……没想到……没想到……竟是朕……走在前面。”皇上刚才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众人一退出去，便开始大口喘气。
延朝，是卢丞相的名字。
“皇上……”卢丞相终于忍不住，在朝服上抹一把眼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皇帝的声音在嗓子上撕拉撕拉的响，努力的扬起个笑脸：“一把年纪了……还哭什么……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皇上……”卢丞相哭喊一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不停的颤抖。
凤墨急忙要伸手去拉他，但是他跪在地上，身子怎么也不肯直起来。
老皇帝眼中也闪着泪花，看着地上的卢丞相，又是一声叹息。
“凤墨……卢丞相百年后，你便是……下任丞相……辅佐江山。”
凤墨也不谢恩，瞪着一双亮眸笑道：“皇上叫我辅佐的是谁的江山？是大衍的江山还是西域国的江山？”
地上跪着的卢丞相听了忽然抬起脸看凤墨，见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暗暗心惊，恐怕她也知道了那件事。
“你说……你说……什么？”老皇帝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是帝王，即使已经踏入鬼门关，但是脑子还是有些清楚的。一想便明白了凤墨的意思，今后继位的是太子，她这么说意思是太子出了问题。
“凤墨！”卢丞相急着想要阻止她说出来。
凤墨转回脸看他：“你愿意叫皇上这么糊里糊涂的死去吗？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却是养虎为患，为别人做了嫁衣！”
“你说……”老皇帝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咳的脸都通红“你……皇后……她……”
凤墨眯着眼睛：“皇上你不知道吧，二十五年前，皇上寿宴上，那西域的王爷来贺寿，皇后娘娘恨皇上对她无情，所以与那西域王爷私通，后来怀了太子。她与那王爷私通的第二晚，她便利用西域的秘药叫皇上产生幻觉以为你们燕好过，所以后来她怀了太子，你就算查了侍寝的簿子，也以为是你的龙种。”
皇上的眼睛向上瞪的很大，一双手将凤墨的手死死抓住，盯着凤墨不放。想要说什么，但是胸腔里的气已经越来越少，叫他发不出声音。
“皇上，你知道，岚妃娘娘的龙种是谁害的吗？岚妃娘娘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你自己毒是谁下的吗？”凤墨忽然恨声道“你不肯相信我爹爹，我爹爹为你守护江山，你却将他的兵权夺取，三番两次派人刺杀，调查他，我爹爹只是想要平常的生活你知道吗？你戎马一生，算计了无数人，就是没把皇后和太子算进去吧？哈哈，你死后，西域国与中原统一，大衍江山落入他人之手……你可高兴了？”
老皇帝的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说不出话。他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是岚妃，但是他们的孩子被害死了，他以为岚妃是由于而死，却不知道，原来也是叫人害死的。就连自己，竟然也被人下了药，皇后……皇后……
凤墨将他扶着躺下，老皇帝气急攻心，眼神迷离，眼看着已经不行了。他的嘴嗫嚅着，拼命的想说什么，但是声音太低，凤墨听不到。
凤墨将耳朵放在他的嘴上，模糊的听着他说：“真……真……下……”
老皇帝的手将凤墨的手抓的生疼，眼睛盯着凤墨，那是一种乞求，是的，乞求她拯救大衍，将大衍的江山都托付给了她。
凤墨忽然觉得心里难过的厉害，看着他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轻轻点头。老皇帝似乎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嘴角带着笑容，闭上眼睛。凤墨感觉着他拉着自己的手渐渐变冷，僵硬，却一点也不害怕，只是浓浓的悲伤，这个帝王，终究是放不下。她用广袖挡着，一只手伸到老皇帝躺着的枕头下面摸索一下，将那事物握在手心，装进袖兜里。
“卢丞相，皇上……驾崩了……”凤墨回身，对地上的卢丞相道。
卢丞相一愣，嘶声力竭的扑在老皇帝的遗体上，眼泪涌出来。
凤墨打开门，殿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一点也没有觉得温暖。她望着阳光，将眼中的泪光蒸发然后对门口跪着的一众皇子妃嫔大声道：“皇上……驾崩了……”她的声音那样的洪亮，嗓子上却哽咽的厉害。
“皇上，驾崩了……”她喊一声，下一个台阶，从那些人面前走过，不管他们或真或假的眼泪。
她仰着头，一路走出玄德门，将袖中的东西掏出来，，她讲那东西放在阳光下仔细的看，原来那是半块虎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