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那没用的家伙竟然会少林的冼髓功?那功夫不是失传了吗?”男人阴鹜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传开。
两个全身都是黑衣包裹的人站在他面前:“恐怕是的,好在他现在掉下了山崖,恐怕不死也是餐残废,你也不必担心。”
“我担心什么?哼,就算是他会少林功夫也成不了大事,我自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你们阎冥做生意讲的是信用,现在我只按人头计算,没有完成的任务可不能算在我的帐上。”
黑衣人冷哼一声:“自然,我们阎冥最是将信誉,哪怕是对你这样……做自己兄弟生意的人也是……”
……
玉重楼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疼的厉害,每一处的骨头都发出疼痛的叫嚣,连呼吸都困难。朦胧之中,感觉到两瓣冰冷柔软的东西覆在他的唇上,然后便有液体流进他的嘴里,让他的身体几乎瞬间便感到了疼痛的减轻,他拼命的呼吸着那带着芬芳的气息,想要留住那种美好的感觉。但是他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动不动,他想要发出呐喊,想要醒来都是徒劳。他想,这就是死亡吗?原来死亡的感觉也不是很可怕……
玉重楼醒来的时候嗓子里干的几乎要冒烟了,完全发不出声音,嘴唇干裂。他撑起身子,看到自己在一处山洞,洞口被凌乱的石头挡住,只留下一线光芒可以判断是白天。身边是烧烬的烟灰,再看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前所未有的狼狈,他想喊喊看有没有人,但是刚一动身子,便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凤墨正躺在他身边,她的衣衫被划破了很多长长得口子,手腕上绑着的布条是从衣服上撕扯下来的,殷红的血已经将墨紫色的布条染成暗黑色,她身下的一片土地都被染红,触目惊心。
玉重楼这才想起凤墨与他一起摔下了悬崖,看来现在这个藏身的地方也是她找到的。
他将凤墨的手拿起来,将缠着的长布一圈圈解开,便看见她雪白的皓腕上,一道狰狞蜿蜒的伤口。玉重楼想起那朦胧中的幻想,自己喝下的东西分明带着血的香甜味道,难道是凤墨将自己的血喂给了他?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还有自己分明是中毒了,怎么竟然现在完好的醒了过来?玉墨重楼也本是聪慧的人,转念一想凤墨当时的表现便明白是凤墨根本不畏惧毒,现在他把血喂给自己,说明他的血有解毒的功效。那么梦中那个柔软的东西是什么?玉重楼的眼睛瞥向凤墨的嘴唇,见她唇上还有几丝血迹,微微一想,脑子里便嗡的一声炸了开来。他……竟然,被一个男人亲了?虽然是为了救命,虽然是特殊情况……但是这……这……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断袖这一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玉重楼的脑子里还在消化这惊世骇俗的消息,便听到凤墨轻哼一声,他向她看去。见她刚刚好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没有平时的圆滑狡诈,没有算计和虚伪,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干净明亮,清澈见底。她睁着眼睛看他,半天才找到焦距。像是在回想什么,然后将眼睛转向自己的手,玉重楼随着她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手,忽然发现自己还握着她的手,惊了一下,急忙放开。那样子,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孩子。
凤墨看着他的反应,忽然笑了,笑的玉重楼愈见尴尬。凤墨想直起身,但是背上的伤疼得叫她动弹不得。
“你还能动吗?能动就看看外面有没有水,没有水咱们都得死。”说着还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是徒然。她发了高烧,现在还在低烧,所谓病去如山倒,她能够说几句话已经是极限了。
玉重楼挣扎了半天终于站了起来,虽然身子依然很弱,但是除了那条受伤的手臂,并没有受其他重伤,所以缓慢的行动并不是问题。何况别人也许不知道,他自己可是清楚的很,当年自己吃过一粒万佛寺方丈赠与的冼髓丹,那冼髓丹就是为了将他的筋脉全部打通顺畅,用来克制冼髓功的副作用。所以他在用过冼髓功之后,只是短暂的失去内力,并不用长时间的调养。加上凤墨给他喂的那些药都是穆然倾心研制的疗伤圣药,有的甚至是大大补的神丹,凤墨的血又是百毒不侵的,几项加起来,现在除了手臂上的伤之外,他基本上已经恢复无几了。
其实凤墨不知道的是他们并不是昏迷了一天,而是整整三天。她吃的药太杂,药性互相参杂,让她多睡了两天。
玉重楼盯着她身下压着的被染红的地面。
凤墨笑一笑,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疼的咧着嘴:“没事,就是被砍了两刀,一点皮外伤。你且出去看看,我再将伤口包扎一下,然后咱们商量一下怎么从这里走出去。”
“你自己又看不见,背后的伤还是等我回来给你处理吧。”玉重楼皱着眉头看她那倔强的样子,明明疼得要死还假装笑着。
凤墨在心里嘀咕一句:还让你处理?让你发现我是个女的,岂不是欺君之罪?于是向他挥挥手:“你先去看看吧,你我的伤口怕是拖不得,若是化了脓,就都要废了。”
玉重楼想着也有理,便将洞口的石头搬开,自己出去了。
凤墨看着他走远,连忙强直起身,将自胸前绑着后背的布条解开,布条已经被血浸湿是不能在用了,她在自己衣摆上又撕了一条,在上面撒上药粉,小心翼翼的捧着再从胸前斜绑回去。她自己根本看不见背后的情况,布条上的药粉也撒了不少,但是她只能将就着将伤口先绑上,只期盼着能早点走出这里。就这几个动作已经叫她疼的出了一身冷汗,虽然背后的伤口这三天以来已经结了疤,但是依然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
玉重楼回来的时候凤墨已经整理好衣服正倚在石壁上养神,洞口的树荫将阳光分割开来,在她脸上斑斑驳驳的闪动。经过那样的追杀和逃亡,她已经不是那个能交京城女子疯狂的玉树临风的凤墨。现在她靠在那里,发饰凌乱,脸上有地上蹭来的泥土。身上那件紫色的袍子已经被她撕的七零八落,手指上的伤和手腕上的伤让她看起来苍白而纤细,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玉重楼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男子竟然比一般的女子还要纤弱许多,不禁一惊。
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一扑闪,正对着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逃?”玉重楼看着那双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她,才发现她的眼睛并不是纯粹的黑色,现在被阳光折射,变成了琥珀色,有种莫名的诱惑。
她嘻嘻一笑,嘴角上扬,但是眼睛里却并没有一丝的笑意:“殿下说呢?也许是臣一时被猪油蒙了心?”
玉重楼感觉到自己的火气又开始往上冒,最见不得就是他这幅样子,这是他的面具,他对所有人都用这一副面具。想看到他最真实的样子,而不是什么时候都在装模作样……他……玉重楼心里一怔,自己想要了解他?自己什么时候情绪已经不能受自己控制了?自从遇上他,自己的全部冷静就丢了,初始是因为自己想要利用他这枚最有利的棋子,那么现在呢?现在自己没有控制他,反而被他控制?
凤墨见他沉默,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便继续道:“殿下,不必去猜测臣如何,殿下当初注意臣到底是为什么想必殿下清楚的很。有的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他生存的方式,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殿下也是明白人。臣未曾给任何皇子答复,便是因为臣不想卷入这场皇位之争,将来谁做皇帝,谁是臣的主子,臣一点都不关心,臣想要的不是这些。”咬文嚼字的觉得累了便连敬辞也不用了“你想必也看清楚了,我和你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你我隐忍是为同点,但我伪装不是为了大业。我没有野心,所以你倘若还有别的话想说也不必说了,对于你的大业,我只准备看着,等着,并不想参与。”
玉重楼盯着她的眼睛,她也正盯着他,没有了阿谀奉承,只剩下了然和坚定。这一瞬间,他才终于看懂面前这个人,这个人比任何人都精明,站在所有的风云之外,看的比谁都透彻,假装一副贪财圆滑的模样,事实上对财富和权力没有一丝的绮念。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一双眼睛如他一样干净透彻。玉重楼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他动心,从明哲保身来帮助自己。
“殿下果然是聪明人,臣救你,只是为了你们皇位之争的公平。殿下想必也想到了,那阎冥的杀手组织并不是一般人能雇的起的,此人必然有无尚的财力和权力,同时买你们几位皇子的命,定然是对他有极大的好处。再加上,狩猎场有重重重兵把守,就算是阎冥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不惊动护卫军的情况下潜进来,说明必然是有人刻意调动了守卫军将他们放了进来。那么这三种利益和能力都拥有的人,恐怕是不多吧?”
“你是说……”玉重楼也是聪明绝顶的人,刚才他就已经在怀疑了,现在被凤墨一下点通,便瞬间明白过来。这个人,应该正是他那些兄弟中的一人啊。
凤墨嘿嘿的笑起来:“我可什么也没说,只是帮助殿下分析罢了,殿下自己想到了什么,可千万别归到臣的头上来。”
玉重楼对她这种态度很是无奈。
两人不再纠结于此事,心知肚明的事情便让它埋在肚子里。玉重楼将用酒坛装来的水倒给凤墨喝了,又吃了些玉重楼摘来的野果,便离开山洞,向外走,去找出山的路。
其实这里距离京城并不远,树林中的那条河便是京都护城河的分支,他们认准了方向,沿着河流直上,虽然是两个病残。但是歇一歇走一走,倒是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出了树林。林子的不远处便是狩猎场外围,有不少官兵在漫山遍野搜查,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他们。
“你我这次算是同甘共苦了吧,你不能帮我成就大业,只是不知能否成为朋友?”玉重楼看着远远向他们跑来的人,像是自言自语的道。
凤墨也不看他:“殿下,臣与君本就是变向的朋友不是吗?”
“是啊……”玉重楼迟疑片刻“谢谢你救我……”
“殿下,你也为我受了一刀,你我算是扯平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