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平眯眼看着对面的两个公诉人时，其中一个公诉人也向他看了一眼，随即那个公诉转头看向刘艳华，说道：“审判长，这位证人的证言只能证明当天发现一具女尸，且当晚女尸又被盗走，但不能证明发现的女尸就是被害人刘萍。至于四位村民的证言称死者是刘萍，但是，尸体并没有经过相关的检验，没有鉴定部门的最终鉴定结论，所以，这四人的证言的证明力不足以推翻原审的判决。”
“那到底怎么才能证明那就是我嫂子的尸体？”李守丰忽地从旁听席站了起来，瞪着两个大眼睛，指着公诉人大叫起来，“好吧，我就全告诉你们吧，我嫂子是被……”
“李守丰，这是法庭！没有得到法庭的允许，不要随便发言。”江平意识到李守丰可能要投案自守，立即把他的话截了下来。
“旁听人员请遵守法庭纪律。”刘艳华随即说道。
江平向李守丰狠狠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见李守丰犹豫地坐下后，他看向刘艳华，说道：“审判长，对于公诉人的言词，辩护人有不同意见。”
“辩护人，请发表你的意见。”刘艳华说道。
江平拿起桌子上的一审判决书，向两个公诉人轻轻地晃晃了，说道：“公诉人，这是一审判决。判决认定，村民赵年那晚曾看见被告人李守成把刘萍的尸体投进河里，随后，尸体被河水冲走，不知去向。那么，辩护人要问，赵年他可曾看到过尸体？还有，侦查人员可普看到被害人的尸体？可曾做过相关的尸检以确定那就是刘萍的尸体呢？请公诉人正面回答。”
面对江平的连续发问，两个公诉人一时都沉默了。此时，法庭内的所有人，都把眼睛聚焦在了这两个人身上，静静地等待公诉人的回答。
看到江平的一席话把公诉人给噎住了，代馨娆对着江平一呲牙，随即抬起大拇指在胸前晃了晃。
“公诉人，请回答辩护人的问题。”见两个公诉人一时沉默，刘艳华只好催促道。虽然她知道公诉人很难回答江平的问题，但这是法庭，她这个主持人绝不能让法庭出现冷场的局面。
其中一个公诉人抿了抿嘴，慢慢说道：“是这样的，被告人李守成和证人赵年也说了，当时被告人把尸体投入河水后，尸体即被河水冲走，所以，根本无法进行尸检。”
“那就是说，侦查人员在没有看到尸体的情况下，只凭被告人的供述以及证人的证言，就认定被告人是杀人凶手了？”江平微笑着再次问道。
公诉人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在只有被告人李守成的供述和证人赵年的证言，而没有找到尸体的情况下，控方即认定被告人杀人并把尸体投进河里。那么，现在刘萍的亲友一致证明，在山洞里发现的女尸才是刘萍的尸体，控方为什么提出只有经过尸检，才能采纳四个人的证言呢？”江平放下手中的判决书，随即敛起脸上的笑容，说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任何组织和个人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可是，为什么控方会对证人的证言采用双重标准，支持控方的证言就予以采纳，而对你方不利的证言就要设定重重门槛呢？难道，法律赋予你们职权的同时，还给了你们任意修改法律的特权吗？”
“是被告人亲口承认杀死被害人的，控方当然有理由相信被告人的话是真实的。”公诉人立即辩解道。
“依我看，是你们有特权让被告人亲口承认他杀死被害人的吧？”江平挺了挺自己微曲的脊背，揶揄道。
“你的意思是说，侦查人员在办案过程中有违法情形了？被告人是屈打成招了？”另一个公诉人指着江平问道。
见公诉人指问自己，江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稳了稳心绪，开始暗暗自责起来。他现在的任务不是要追究办案人员的办案过程是否存在逼供情形，而是如何能让李守成被无罪释放，如果在逼供这件事上纠缠起来，不仅会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而且还会让公诉人在不知不觉中把办案人员在收集证据上出现纰漏这一问题给回避过去。
江平啊江平，你还是太年轻了，怎么能这么冲动呢？怎么能给公诉人转移话题的机会呢？江平对自己刚才的言词有些不满，但是他立即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对不起，在没有取得相关证据的情况下，辩护人对是否存在逼供情形不作评论。现在，辩护人只想问，当初被告人承认其杀死了刘萍，控方即认为他的供述是真实的，并以此对被告人提起公诉；现在，被告人又称其不是杀人凶手，那他现在的供述是不是真实的呢？”
那个公诉人见对面的小律师并没有顺着他设下的道走下去，而是及时转身又回到原来的路上，他不禁皱眉看向坐在旁听席上的王律师，好像对王律师突然退出诉讼的行为表示不满。
王律师却没有理会那个公诉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法官身后高高悬挂在墙上的天平，摆出一副凡事与我无关的模样，也好像是在说：别看我，如果有什么不满的话，找那个小律师算账去吧。
那个公诉人收回目光，随即看向江平，眼中怨毒之色一闪即逝，说道：“被告人的供述前后矛盾。而以现有的证据足以证明被告人就是杀害刘萍的凶手，所以，我们认为，原审判决是正确的，被告突然翻供的行为，只不过是在为自己拖延时间罢了。”
江平的脸上再次露出一丝微笑，随即，他便转头看向了审判席，不再理会两个公诉人。现在，他深深地明白，想要说服公诉人，那是件很吃力的事情，而且，他的目的只是救出李守成，而不是把他对面的两个公诉人驳得体无完肤而后快，以显示他惊人的辩才。为了能够快速达到目的，而且他也感觉到火候也差不多了，那么，说服法官，这才是终南捷径。
“审判长，公诉人认为辩方所提供的证人证言的证明力不足以推翻原判决，但是，控方所提供的证人赵年，他也没有看见被害人的尸体，退一步讲，即使他见过尸体，也像控方所讲的那样，那具尸体也没有进行尸检，无法最终认定是被害人的尸体。这样看来，辩方所提供的证人证言，至少与辩方所提供的证人证言在证明力上是相同的。在这种情况下，辩护人认为，致使无法认定被告人无罪，但也可以认定本案为疑案。”江平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只是微笑着看着审判席上的几位法官。
江平之所以发表这样的辩辞，那是因为他想以退为进，先保证留下李守成的性命，再图争取李守成无罪。只要法官认为本案系疑案，那么，就不可能判处李守成极刑，如此，即先保住了李守成的性命。
审判席上的几位法官，看着江平等待的目光，有的微微点头，有的开始互相小声说着什么。
看到法官的举动，江平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法官们已经开始倾向他的意见了。现在既已初见胜果，那就要乘胜追击，江平立即又直了直脊背，朗朗说道：“下面，辩护人就我方所提供的证人证言的真实性发表几点看法。”
“辩护人，关于证据的问题，你们控辩双方已经说得很详细了。为了节省时间，希望你能阐述你的新观点、新意见。”这时，坐在刘艳华左侧的法官打断道。
江平点点头，说道：“因为意外原因——当然，这个意外的发生，我想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吧——山洞里刚刚发现的尸体被人盗走了。现在，辩方的四位证人都一致认定那是被害人刘萍的尸体。如果说，被告人的父母和兄弟指认那是被害人的尸体，这有基于亲情为被告人开脱罪责的嫌疑。可是，被害人的父亲，在没有看到尸体时，视被告人如仇敌一般，也认定被告人就是杀害他女儿的凶手，可为什么他看到尸体后，反而主动出庭作证呢？这说明刘萍的父亲也确定那就是他女儿的尸体，而被告人是冤枉的！”
“没错，那绝对是我女儿的尸体，守成是冤枉的呀！”一听江平这么说，刘老头立即站起来喊道。
江平立即抬手示意刘老头安静，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在尸体抬出山洞时，还有两名记者在场，并给尸体进行拍摄，这两人手中有尸体的照片，就因为这个原因，这两名记者也迫于某种压力，拒绝出庭作证。”
“辩护人，请你记住，这是法庭，法庭不相信推理！”公诉人立即反驳道。
江平点点头，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他沉着脸说道：“我知道这是法庭，我也知道法庭不相信推理。但是，我今天就要在这里阐述我的推理，理由就是，为了一条无辜的生命！公诉人认为被害人的尸体已被投进河中冲走，而我看到的是，她的尸体被藏在山洞。也许，你我双方都错了，也许我们所指认的都不是她的尸体，也许被害人现在还活着。公诉人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刘萍真的回来了，出现在大家面前时，那已经被处以死刑的李守成，他，已被处决之人，还能回来吗！”
“我很佩服辩护人的想象力。”公诉人顿了顿，随即冷笑着说道。
看到公诉人的冷笑，江平把头一转，再次看向审判席，看向几位法官，郑重说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在本案存有重大争议和诸多疑点的情况下，希望法庭能慎重裁判，不要错杀一个好人！最后，辩护人仍然坚持，被告人李守成，无罪！”
瞬间，整个法庭掌声雷动。
两个公诉人的脸阴沉下来。
坐在旁听席上的王律师在凝眉沉思。
“江平，你太棒了——”代馨娆则站起来挥动着双手高呼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