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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十六章 倾谈


  “浩西最近怎么样?”逸非另起话头,他知道跟希雅说话不必拐弯抹角。

  “还是老样子,不好也没变得更坏,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任谁也弥补不了行动不便给他带来的伤痛,只要他别再消沉下去就行了。”希雅勉强笑了笑。

  “希雅,你值得过更好的生活,不要这样了。”逸非心疼地说:“烈酒也好,飙车也好,都不适合你,照顾浩西也是,你太为难自己了。有些事,是需要浩西自己解决的,如果你肯放下,会觉得轻松很多!”

  希雅不置可否,只是拿过两个杯子,倒满龙舌兰。

  “试试看!”她把其中一杯递给逸非。

  “我不能喝酒的。”逸非伸出手阻挡着。

  “试试看嘛!”希雅绕过逸非的手,把杯子送到他嘴巴前。

  逸非无法拒绝希雅提出的任何要求,只好喝了一小口。

  “怎么样?”希雅笑着问。

  “很呛。”逸非皱了皱眉头。

  “再品品?”

  逸非听话地抿了抿嘴,“还是很呛。”

  “这就对了,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开车也是,一成不变的生活中找些刺激而已。”希雅一口喝干杯中酒,“至于浩西,我有一件遗憾的事,这件事说到底也只能怪我自己。”

  “什么事?”逸非既想知道又怕知道。

  “高中的时候,我为了能见到浩西,自己回国进了他的学校,可是没敢去找他,就远远地望着,一直望到他考上FN,成了别人的男朋友。”希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还是这个适合我。”希雅拿起杯子小酌一口,“当时我要是能胆大一些,跟他表白,不管成功与否,今天我们大家就都不用经历这些了。”

  逸非笑了,真是造化弄人!

  “希雅,你知道我和浩西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不过你不知道我们上的是同一所高中吧?”

  希雅瞪大了眼睛,“可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这就是缘分吧!逸非想着:可能浩西才是真正跟希雅有缘分的人,而自己仅是一个跟她擦肩而过的人。

  “那浩西小时候,跟没跟你说起过我?”希雅来了兴趣,酒也不喝了。

  “也许说过,是我没记住,也许他自己藏在心里,不舍得跟我分享呢!”逸非看着希雅期待的眼神,也不忍扫了她的兴。

  “也就是说,虽然之前没见过对方,但也许从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认识了呢!”希雅唏嘘不已。

  “也许吧!”逸非剩下的就只有苦笑了,难道他还能说自己不嫉妒浩西吗?浩西连运气都比自己好太多了。

  “喝一杯吧!”希雅干了手中的酒。

  逸非也干了,虽然感觉他的头就要从口腔开始炸开了,但还是难掩心中更深的遗憾:如果十三年前,遇到希雅的人是他,现在的情况可能也会完全不同。

  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并不一定是这个人附和自己所有的期许,只是因为这个人出现的时机恰好,所以不知不觉就动了心。

  人生可以说是一场与机遇的博弈,看似顺理成章的事,细细想来,也不是那么理所应当。输给命运的人,大多是错过了机会。

  机遇有些看天意,有些凭运气,发生前是偶然,发生后就变成了必然,它没来的时候是无知无觉,走了之后就是后知后觉、恍然大悟、追悔莫及。

  希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逸非哥,你跟浩西从小玩到大,他是什么样的人?”

  逸非摆脱掉胡思乱想的心绪,“可以算是执着的人吧!他跟我不同,我家因为有哥哥做继承人,所以父母不太干涉我的事,可是浩西是他家里的继承人,他选择学音乐是顶着很大压力的。”

  “这些我也知道,还有没有新鲜的?”

  “浩西在我们这群人中算是活的很正直的人,他不喜欢炫耀富裕的家境带来的优越感,也不以贫富来划分人的等级。他唯一希望受人关注的,就是他的音乐,可能也就因为这样,董莎莉给他的打击才这么大吧。”逸非的评价是很中肯的。

  “董莎莉?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我居然会输给那样的女人!”一提起董莎莉,希雅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逸非爱怜地看着希雅,“无论从哪个方面,她都比不上你,只不过你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问题就在这儿了,我怎么知道最佳的时机是什么时候呢?”希雅真是无奈了。

  逸非顿了顿,“浩西在高中的时候曾经很迷茫,他在乐队里不太合群,家人又不支持他,所以十分压抑。不过他收到一个善良人的来信,不知道那个人说了些什么,反正浩西下定决心,考上了FN。遇到董莎莉的时候,也是他最热情高涨,对生活充满信心的时候,可见,董莎莉的时机就很好。”

  听到这儿,希雅连干了三杯,看上去颇有些自暴自弃。

  “你怎么了?”逸非夺过酒瓶子,不解地看着希雅。

  “如果我知道我的一番苦心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当初就不该那么愚蠢!”

  “什么意思啊?”逸非一下子糊涂了。

  希雅苦笑着,“那封信是我写的,我万万没想到这信不仅让我错过了浩西,竟然还便宜了董莎莉,你说这不是对我最大的讽刺吗?”

  逸非已经无力再深入思考希雅和浩西的过往了,他发现越是纠结在其中,他就越能感觉到自己彻彻底底成了局外人,虽然他也曾生活在他们的不远处。

  “你有没有告诉过浩西这件事?”逸非现在希望的,就是至少让希雅获得幸福。

  “事情走到今天,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不是吗?对浩西来说,还有什么能比他的腿更重要呢?”诚然,一个对未知的生活充满恐惧和无助的人,是不会有心情追忆过去的。

  逸非沉默了,希雅又默默倒上一杯慢慢品尝起来。

  “经历了这么多事,你想过放弃浩西吗?”逸非关心希雅,也关心希雅的想法。

  “从来没有,自他出事以后,我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帮他,甚至别人都离开他的时候,我还为成了唯一陪伴他的人而感到很开心。”希雅一边品着酒一边轻声说:“别人看我可能会觉得可怜,因为如果不是董莎莉离开了他,我不会有机会呆在他身边,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满足于他近在眼前的日子。”

  逸非叹了口气,时至今日,他对希雅已经没有了执念,只是希望能一直看着她,在她的生活中找到一些存在感。在这一点上,他和希雅很像。

  “算了,今天是我们俩出来玩儿的时间,为什么要以浩西作为话题呢!说说你吧!”希雅换了一副轻松愉快的语气说。

  “我有什么可聊的!”即使知道他和希雅只能是朋友,对上希雅的目光时,逸非还是有些心跳过速。

  “你为什么喜欢音乐?”希雅饶有兴味地看着逸非。

  逸非有些紧张,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水的温度让他镇定下来,“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音乐能让我放松吧!第一次弹钢琴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它,每次只要专注于演奏,一切的得失荣辱都可以不放在心上,烦恼和不开心也都烟消云散了,音乐就像另一个世界,让我可以忘了自己和现实,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希雅认真地听着,她没有再拿起酒杯,只是用手支着头,饶有兴味地看着逸非。

  “我想每一个爱音乐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吧!”逸非对希雅笑着,似乎在感谢她对他静静的聆听。

  “逸非哥,虽然浩西是主唱,每次都坐在舞台的中心,受到的关注最多,但是我觉得在角落里专注于演奏的你很有魅力,你的风采一直都不输给浩西,如果人们忽视了你,只能说他们并不懂音乐。”

  逸非第一次听到希雅赞美自己,才发现她也有让人感动的时候。之前他就一直认为希雅是矛盾的综合体:她对人冷淡,可是为促成雪涛和世彬的姻缘比任何人都积极;她我行我素,可是对浩西却百般迁就、任劳任怨;她高傲任性,但做任何事都全心投入、意志坚定;她性格直率,却不失温和体贴、善解人意。总之,她身上有着让人发掘不尽的特质,并且她活的那么真实,从没刻意隐藏过什么。

  也许逸非就是喜欢这样的希雅,喜欢她的丰富多彩,喜欢她的毫不掩饰,喜欢她生气时的疾言厉色,喜欢她付出时的无怨无悔,喜欢她的自信,也喜欢她的青春。

  “你想什么呢?”希雅打断了逸非的思绪。

  “没什么,我在想我以前是多么幼稚,竟为了一些无谓的东西去嫉妒自己的好朋友。”逸非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知道了吧,浩西有浩西的特长,你也有你的优势,你们没有谁比谁好,只是不一样而已。”

  逸非看着希雅,嘴角保持着笑意——她并没领会他话中的真正含义,他说自己幼稚,是因为他发现他嫉妒浩西的众多原因跟希雅比起来是多么微不足道。如今,唯一值得他嫉妒的,就只有希雅对浩西的执着,然而,他的心已经被希雅充满,没有分毫之地能容纳嫉妒,看着希雅,他就不得不将一切不光彩的思想彻底抛弃。

  他没有对她说出这些话,他知道他不能,他永远也不想让希雅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