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啦！早饭烧好了，你们快起来吃早饭！”
“谁、谁啊！秦朗，你去看看……”
周翩微睁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而秦朗也比她好不到哪去。他把头埋在被子里，可就算这样还是能听到经久不息的敲门声，最终猛然起身。他头脑混沌地走到卧室门口，打开房门，满脸的不耐烦在见到母亲的瞬间转为欣喜。他抓抓头发，说：“妈，现在几点了？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已经6点了，不早了！你们快起来，我给你们做了早饭。”
“谢谢妈。”秦朗咧嘴一笑。
“傻小子，妈不对你们好对谁好？妈下半辈子可就指着你们呢！快起来，不然泡饭就凉了。”
李英红说着，就又去忙活了，秦朗急忙去叫妻子起床。他们平时都是睡到7点半才起床的，现在生生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周翩怎么起得来？她赖在床上，含糊不清地说：“我不吃早饭，我要睡觉。”
“宝宝，乖了，快起来。早饭可好吃了，快起来吃。”秦朗好像哄小孩一样耐心哄她。
“我不吃，你别烦我，走开！”
周翩火了，一个巴掌就扇在了秦朗的脸上，秦朗的叫声让她清醒了过来。她看着秦朗脸上清晰的掌印，又是心疼又是紧张，说：“秦朗，你知道我起床气很大的，非叫我起来做什么啊！咦，怎么才6点多？我再睡会……”
周翩说着，又要倒头就睡，秦朗急忙阻止。他把周翩的衣服丢到了床上，说：“起来吧，妈都把早饭做好了。”
“我不吃。”
“这是妈的一片心意，而且不吃早饭容易胆结石，有现成的为啥不吃？乖了，起来了！”
“老公，现在才6点，我起那么早干吗？就为了吃早饭牺牲睡眠时间吗？我情愿多睡会。”
“老婆，你忘记昨天答应我的事情啦？起来吧，我们一起吃早饭去。”
“啊啊啊！”
周翩愤怒地把枕头扔在地上，发现她的睡意已经消失无踪了，只好起床。她胡乱穿了衣服，迷迷糊糊走到洗手间，打开门却看见公公正蹲在马桶上，尖叫一声急忙关了门，心跳个不停。
公公出来后，她拉着秦朗一起进去，捂住了鼻子，瞪了秦朗一眼，开了排气扇，然后发现婆婆居然把牙膏都给他们挤好了。周翩感动之余也有点别扭，忍不住看看秦朗，发现他居然是一副习以为常的神色。两个人洗漱完毕后坐到了餐桌前，周翩一眼认出面前的不是清粥而是做完剩饭做成的泡饭，顿时觉得没了胃口，偏偏婆婆还一直给她夹菜。
“翩翩，这是我给你们带来的酸豆角，小朗最爱吃这个，这个可开胃哩！来，多吃点。”
李英红殷勤地把黄色的不明物体夹到周翩碗里。周翩紧张地吞吞口水，看着婆婆和秦朗期盼的眼神终于动手把菜夹到了嘴里。她迅速咀嚼迅速咽下，动作一气呵成，但就算如此还是感觉到了那豆角无法言语的奇异的酸味，胃里有些犯恶心。她还没缓过神来，婆婆又给她夹了几筷子酸笋，说：“这个味道也好。”
“我……”
如果说酸豆角的杀伤力是子弹的话，这酸笋的杀伤力可就是原子弹了。现在并不是产笋的季节，周翩简直不知道这颜色诡异、气味刺鼻的酸笋放了多久，就算是屏住呼吸，还觉得怪味源源不绝传来。她的鼻子一向是比较敏感，闻到这气味就觉得反胃，急忙跑去卫生间，干呕了几下才缓过来。秦朗急忙给她倒了水，问她有没有事。周翩当然不好说是因为这酸笋的味道把她恶心住了，只好含糊地说：“没事，可能昨天没睡好吧。”
“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
“那就好。”
秦朗舒了一口气，而李英红突然灵光一闪：“翩翩，你不是有了吧？”
“什么？”
“什么！”
秦朗和周翩一起开口，秦朗惊讶到手中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周翩愕然摸着自己的肚子，先是惊讶、害怕、不安，仔细思考下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笑着低声安慰自己：“不会有的。”
“你怎么知道没有？”李英红急了：“说不定你肚子里就有我的大孙子！翩翩啊，你快去医院检查下，不要疏忽了我孙子。”
“妈，不出意外的话是不会有的啦。我和秦朗还没打算那么早要小孩。”周翩说。
她和秦朗都认为目前事业第一，暂时不想要小孩，每次亲密都戴安全套，怀孕的几率并不大。她的胃不好，吃刺激的食物就会有干呕的现象，再加上最近下腹一直隐隐作痛，是例假来前的迹象，所以她知道婆婆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要失望了。听到周翩那么说，李英红果然脸一沉：“不要小孩？结婚就是为了生小孩，不生小孩你们结什么婚？你们快点生，趁我年轻还能给你们带带，等我一把老骨头可就带不动咯，呵呵。”
“要生小孩就早点生，也可以早点培养祖国的接班人。”
秦国柱也开口说道。秦家人一唱一和，而周翩觉得气愤非常。
搞什么啊！管东管西，管做饭洗衣也就罢了，为什么她什么时候要孩子婆婆都干涉？这可是女性的生育权！太早要孩子对工作不好又增加压力，她以为现在养孩子和农村一样，只要给口饭吃就好了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翩想着，脸色就难看起来，一句话不说，站起身收拾东西。李英红神色一暗，秦朗忙说：“妈，我们要求上班了，妈闷的话就去超市逛逛，钱我放在抽屉里了。”
“快去上班吧，上班要紧！要不要带点水果去啊？”
“不了！”
秦朗成功转移了母亲的注意力，牵着周翩的手朝着公交站台走去。周翩小脸气鼓鼓的，用力甩开秦朗的手，说：“秦朗，咱说清楚——我们是不是说好过两年再要孩子的？你是不是想食言？”
“老婆大人，答应你的事儿我怎么敢反悔呢！你放心，绝对两年后再要孩子，如果他提前来了我就带你……”
“带我怎么着？把他打了是不是？你怎么这么狠心啊，自己的亲身骨肉也不要？”周翩狠狠掐他。
“姑奶奶，你杀了我吧！”
秦朗永远是说不过周翩的，苦着脸求饶，周翩回想自己说的话也笑了起来，宽宏大量地不和他计较。秦朗的保证让她心情好了很多。他们在站台上一起等公交，秦朗搂着她说：“老婆，我从今天开始就要晚回来了，你可不要太想我啊。”
“美得你！”
“妈会做晚饭的，你下班了早点回家吃。”
“啊？要么我到我妈家去吃吧。”
“老婆，回家吃吧，不然我爸妈会多心的，你们也正好培养感情嘛。”
“培养感情……知道了。”
周翩撇撇嘴，摇头苦笑，但到底看在秦朗的面子上答应了。她决定要对婆婆好一点，不要用有色眼镜看婆婆，也真心希望她们的关系会有所改善。
毕竟她们都深爱着那个男人。
“爸、妈，我回来了。”
下班后，周翩换了拖鞋，对婆婆灿烂笑着，笑容绚烂到让李英红忘却了对儿媳不会做家务、不想生孩子的不满。李英红看着周翩清秀的小脸，清澈的眼睛，觉得这儿媳妇虽然不懂事但心眼还算不错，人也孩子气、没心计，调教调教应该会是个贤妻良母。她的脸色放柔，说：“翩翩啊，今天小朗要加班，你爸去下棋了，就我们两个一起吃饭了。”
“啊？爸和谁下棋去了？”周翩惊讶地问。
“和楼上的老李，他今天就在老李家吃饭。”
“哦，爸还真是会交朋友。”
“那当然，他可是大队书记。”李英红骄傲地说。
“哦……妈你做了啥？”
周翩没有继续夸赞秦国柱而是问晚上吃什么饭让李英红微感不快——合着她做饭还是应该的了？她生硬笑笑，说：“翩翩啊，就咱俩的话就简单吃点吧，没必要整那么多菜。”
“好啊。”
周翩本来就喜欢在晚上吃清淡的，高兴地说。她的笑容在看清楚桌上饭菜的瞬间凝固了。
碗里的，分明是早上剩下来的、已经是第三顿做的泡饭，配着和早上一模一样的酸笋、酸豆角，她几乎都能闻到腐败的气味。她打开冰箱想拿点橄榄菜下饭，却看见冰箱里有一盘虾、一盘炒鸡蛋，食指大动，刚要把它们拿出来，李英红忙说：“翩翩啊，冰箱里的是等小朗和你爸回家以后再吃的，我们就不吃了吧。”
“秦朗今天很晚才下班呢，我们等不了他吃晚饭吧。”
“那给小朗做夜宵或者给你们做早饭吧。妈不馋，吃点稀饭就好，不差这一口两口的。”
李英红慈眉善目地笑着，而周翩气得手都开始颤抖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到了只许媳妇吃剩饭、剩菜的旧社会！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极力忍住，不让自己落泪，收拾东西就往外走。
“翩翩，你不吃饭是去哪里？”
“回家。”周翩头也不回地说。
“妈！”
周翩开了门，对母亲大喊。王秀芬没想到周翩会回来，惊讶地问：“翩翩，还没满一个月你怎么就回来了？秦朗呢？”
“他加班。怎么，不欢迎我啊？”
“死丫头，我们家可不迷信，还不是为了他们家忌讳多吗！你这丫头平时电话都不知道打一个，真是白养你了！”
周翩家乡有着新婚一个月后才能回娘家的习俗，王秀芬以为周翩这周末才会来，还在想要为她做什么好吃的，没想到周翩居然自己不声不响跑来了。她先是高兴，然后担心地问：“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和秦朗吵架了？”
“没，就是想你们了呗。”
“真是个傻丫头！”
王秀芬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忙让周大帆去附近的饭店订几个菜回来，叫的都是周翩喜欢吃的。周翩大口吃着菜，看着父母关切的眼神觉得心里酸酸的，也发现自己真是太不孝顺了。她一直沉浸在新婚的快乐中，很少给家里打电话，家里的来电她也很敷衍，总觉得爸妈太叽歪，什么事都不放心，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却忘了他们是多关心她，多心疼她。周翩极力忍住泪水，强笑着说：“我吃饱了。”
“才吃那么点就饱了？”
“我最近在减肥。”
“你就折腾吧你！对了，家里有草鸡蛋，你带点回去，你那还有什么要买的东西没？”
“好像还缺几个衣架。”周翩想了想说。
“走，我们去超市买点。”王秀芬说着，就指挥周大帆开车。
结婚后，周翩还是第一次和父母一起逛超市。
虽然周大帆的单位经常发超市的购物卡，但王秀芬一向是刀子嘴，经常抱怨周翩大手大脚，没少说她。周翩早就习惯了母亲的抱怨，可没想到这次王秀芬好像超市东西不要钱似的拼命往购物车里塞，水果、牛奶、酸奶、蜂蜜等买了一车。周翩原来只想买衣架的，没想到多了那么多东西，汗哒哒地说：“妈，买那么多干啥？这些水果都是进口的，好贵的。”
“又不要你付钱你担心啥？”王秀芬白了她一眼。
“翩翩，你要买什么随便拿，老爸请客！”周大帆也拍着胸脯说。
看着父母慈爱的容颜，周翩不仅想起了每次带着大包小包去秦朗家的情形。秦朗家只会收东西，而她家只会送东西，为什么同样是家长却会相差那么大？妈妈之前就说秦朗家的家风不适合她，她不信，可现在她终于明白和一个没有共同语言的婆婆说话、相处有多痛苦。她希望谈论最近流行的衣服、电视剧，而婆婆永远只会关心哪里的鸡蛋最便宜；妈妈会关心她是不是吃得好、睡得好，而婆婆做得饭只是留给儿子，她不能染指分毫。
这就是娘家和婆家的区别吗？
周翩迷茫了。
把购物袋都放进车里，周大帆开车准备送周翩回家。周翩一想到回家后要和婆婆单独相处就害怕，说：“爸，要不今天我还是住家里吧？”
“翩翩，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和秦朗吵架了？”周大帆忙问。
“哪有，就是想家了呗。”
周翩轻声说，看着窗外，平静的面容中有一丝落寞，而这丝落寞怎么会不被养了她二十几年的父母发现？王秀芬敏感地问：“怎么了，是不是秦朗那小子对你不好？”
“妈，你想到哪儿去了！秦朗对我很好，就是……就是婆婆很麻烦。”
“你们又不住在一起能怎么着？”王秀芬细细看着周翩的脸色：“你不是傻兮兮地把她接到家里了吧！”
“妈，你怎么知道！”
周翩没想到母亲居然一眼看穿，惊讶之余又佩服万分。王秀芬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周翩一下，说：“那小子是不是和你说他妈就是来这暂住一阵子，过不了多久就回去？让你多忍着她点？”
“妈，你怎么知道！”
周翩只会重复这句话了，觉得妈妈的形象分外高大了起来。
王秀芬怒气冲冲地说：“呸，都是这样的死德性！当初你爸也是这样哄我的！”
“老婆！”
周大帆尴尬地打断妻子的抱怨，重重咳嗽一声，很是无语。周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爸，我妈说的真的假的？你们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
“你以为你奶奶是个好相处的？翩翩啊，这做婆婆的都会觉得媳妇抢走了自己的儿子，动摇了她女主人的地位，婆媳之争是无法避免的。你不是你婆婆肚子里爬出来的，千万别想着对她好了她就把你当女儿，你永远是外人。我问你，你和你婆婆起冲突的时候秦朗是不是让你忍着？”
“妈……”
王秀芬的话实在是太直接了，说得周翩心里很是难受，低下了头。王秀芬长叹一声，拍拍女儿的手说：“翩翩，你现在终于知道妈当初没有骗你了吧。男人都是向着自己的妈的，懂事明理点的还好说，可那个秦朗分明是觉得他父母就没不对的地方。我告诉你，你婆婆现在就是想给你一个下马威，你服软的话这辈子就被他们压住不能抬头了！你记住，他们住的房子可是我们家出钱买的，房主是你，你凭什么看他们脸色？他们看你脸色还差不多！你那个婆婆你尽快把她送回家，小心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