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风雨****在沉重的秋色里,半黄半绿的梧桐树叶零落成泥。湛蓝的柏油路面飞溅起的泥泞跟在急速驶过的小汽车后面。小汽车变成一只花豹子。
陆萍正穿着雨衣和一帮同事清扫马路。
干清洁的人,就是要去最脏的地方。脏地方的人是最干净的。搞清洁的人都是周围郊区的农民或者外来务工人员,这些人没有读过多少书,他们一脑子小农思想,锱铢必较,但正是因为心小,对别人的好也会记住一辈子。
陆萍是见过世面的,见过世面的人气质上和这些人不一样。但气质并不能改变陆萍的命运,她活的甚至比任何人凄惨,直到见到任凡,她生活的希望才重新被拾起。
人都知道自己会死亡,死亡似乎也不是什么多余恐怖的事情。但与死亡相比老无所依的孤苦却才是真正让人恐惧不安而无比害怕的根本所在。希望,希望,或者它将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或者它干脆就是驴子面前的一根红萝卜,但与其在恐慌中泯灭不如在希望中重生。幻想与美梦就像毒瘾,麻痹了我们脆弱的神经,带着我们进入仙界,所以,有了幻想和美梦的人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有了儿子有了奔头的陆萍干活十分卖力,脸上的笑变的灿烂,生活如此璀璨。
有人笑的时候,一定会有人哭。就好比有人生,必然有人死。大学生悲怆的心情又一度浸泡在摇摇欲升的酒精中。我们都在寻找活着的希望,但活着的希望究竟是什么?当我们崇拜的神离开我们的时候,我们的心还能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苟且活下去,而当我们思念的人离开我们的时候,我们的心不是被带走就是碎了。我们幸福是因为有人和我们走近了,我们伤悲是因为有人离我们远去了,我们看似活在世上,但其实我们只是活在人与人的心里。
每天晚上回房子睡觉,任凡会带了油泼面给大学生吃,并开导几句大学生。任凡的善良和所有农民一样。朴实的土地上长着一颗朴实的心。大学生是城里人,城里人嘴刁,一般食物不稀罕吃。但再不稀罕,只要是人,人吃的东西他就能吃。任凡又是可怜大学生又是瞧不起大学生。任凡瞧不起的还有大学生孱弱的身子。那精湛的身子上除了脑袋稍微丰满一些,其他的都是摆设,经不起风雨更经不起折腾。
大学生在喝酒。酒这东西就像安眠药,喝习惯了就适应了。大学生房子里摆着几个空酒瓶,大学生倒在地上,懒得爬****。大学生喝的满脸纵横,但这次却没有喝醉。门虚掩着,任凡推开进去。
大学生看也不看任凡一眼。任凡陪着大学生坐到地上。大学生的房子是房东铺的地板砖,不像林文凭的房子里满地榻榻米。刚坐下去,屁股有些凉,渗的人心发慌。任凡起身欲扶大学生起来,被大学生一把推开。
“那你吃饭吧,想你也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吧!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对待自己,别人不在乎你,你也不在乎你,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只是可惜你爸你妈将你养活这么大,可惜白念国家那几年书,可惜……不过死了也好,像你这么没出息的男人活着真丢国家脸。本来我们国家家家都可奔小康,人人都有酒肉吃,就是因为有了你这样穷的连房子都买不起的男人,穷的连女人都留不住的男人,穷的连死都没有勇气的男人,我们的国家才倒退了好几十年。我建议你现在去死,找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死,免得污染了环境弄脏了纯洁的黄土地,我们国家现在都提倡低污染低排放。所以,你死就死个干净,别自己死了不说还给活着的人带来麻烦。哦,你放心去死,至于你爸你妈,你要是愿意,我会帮忙照看的,就当我爸我妈了,反正我从出生就没有爸妈,正好有现成的。不过,你还是先吃饱饭,这样才有力气去死。”
鲁迅先生说,自杀是需要勇气的,不信你试试。这句话实在是太对了,任凡也劝大学生试试。被大学生瞪了一眼。书读多了,有可能会成为书呆子,但知识面宽广了,人的理性会掩盖感性,这一点还是值得我们称颂和学习的。
任凡接着说:“我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听说伴着大学毕业的一是失业二是失恋。失恋就像毕业典礼,是一定要开的,怎么你开的这么晚?”
大学生看看任凡,眼神萎靡,黯淡无光,说:“你知道我有多爱她么?你知道么?”
“呵呵,你真有意思。人家武大比你更爱潘金莲,那又怎么样?你现在没有房子,你能给人家什么?给人家一颗心?人家已经有一颗了,你的,不值钱,还是留着自己用吧。高压油泵没了,发动机就得熄火。”
任凡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讲这么多的话。连任凡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嘴巴能滔滔不绝如绵绵江水滚流出这么多话。人的潜力不是写在脸上的,人的潜力是要挖掘了才能出来,是偶尔才能发现的。
“难道这个世上没有真爱?”
大学生的这一句话是一句实话,只是任凡连自己的真爱在哪儿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之前,任凡和任静那是多么的要好,可以说形影不离,但如今呢?连一封信一个短信都没有。只是任凡实在不知道和任静还有什么可以聊的。自从上次通话之后或者自从认识诗诗之后,任凡对任静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陌生,或者这就叫隔阂就叫鸿沟。看来隔阂和鸿沟是空间挖出的一条坎,或者是诗诗填进任凡心里,任凡弱小的心里便装不下别的东西。
与其说世间有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不如说那是编织在弱智心里的一个美梦。谁信了,谁就会和烟酒成为好朋友。
前面说过,男女可以任意配对,载体和钥匙可以随意打开不同的生命之门,将人类指引向更远的地方。既然可以任意配对,自然可以任意海枯石烂,今天和你枯明日同他烂。
任凡喜欢诗诗,诗诗喜欢任凡。二十多岁的男女心里萌动着相互依恋的激情,这种激情就像镁条碰到了纯氧,火光四溅绚烂无比。燃烧,燃烧,燃烧着的情谊不是****,是和生病一样,烧到脑袋也热了,只是任凡照旧冷静,因为任凡没有尝过男女房事的甜头,所以任凡和诗诗只在纯美的爱情之间游离徘徊而回味无穷。
“有真爱,只是真爱难寻。要让你轻易得到,岂不是糟蹋了。”
“你得到了么?”
“我?嘿嘿。不怕你笑话,我还连女孩子都没有搂过。”任凡脸上一副****的表情。人心里对于异性的幻想总是充满快感和邪恶之气,这似乎与人类对后代繁衍生命传递有悖。但或许这正是基因中遗留给我们的一丝纯真,是为了我们保证自己基因的纯正,为了生产出更优良更能适应周围环境的后代而产生的缘由吧。
“你不懂。”大学生突然不再听任凡的。一个没有经验没有权威的人,当然是没有话语权没有说服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