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凡抱着辞典,反复默念着“碌碡”去开门。
一张发黄的脸探了进来,是之前那个女人。女人穿着一件大衣,手里提着一个红塑料袋,脸颊被风吹的发红,嘴里哈出一道白气。女人看见任凡出来开门,嚼了几嚼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哈着冷气对任凡说:“凡凡,你林叔还没有回来么?”
听女人这么叫自己,任凡有些不适应,但也没有说什么,问女人:“你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或许我可以帮助你。”
女人神秘的笑笑,看着任凡说:“我最喜欢吃这个,我送给你吃。”女人将手里的东西举到任凡面前晃晃。
任凡手在衣服上搓搓,不好意思的问:“这是什么?”
女人说:“是冰激凌。”
“我不吃冰激凌的,尤其是冷天。”
女人含情的看着任凡,说:“你爸也爱吃。”
任凡一脸红,说:“都给你说了,林叔不是我爸,我是他朋友的侄子。”
女人没有表现出不好意思,接着说:“给你吃。”将东西塞进任凡手里。
任凡拒绝道:“不,我不吃这个。”
“拿着,拿着,给你吃,我专门给你买的。”女人说着眼里流出了泪。
任凡一时间心里发酸,接了下来,说:“姨,你别哭,我收下就是了。”
女人伸出衣袖,抹抹泪水,露出温馨的微笑,说:“你吃。”
任凡伸手掏出一个冰激凌,拆开包装咬了一口,女人脸上的泪禁不住连珠似的滚落下来。
冰激凌沾在任凡嘴角上,像一撮白胡子。看见女人的反应,任凡含着令人发冷的冰激凌,呼着白气,问:“姨,你怎么了?”
女人浑身抖动着,转身跑回自己房子。
大冷天吃冰激凌真是一件爽彻心扉的快事,这种巅峰体验任凡之前从来没有机会也没有胆量去尝试过。任凡嘴里的这一口寒冷咽进肚子里,令人骨子都冻结了。
女人的行为有些怪异,甚至神经有些问题。但任凡从来不这样看待别人。任凡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值得尊重,每个人做的每件事情都是有他自身的原因的,或客观或主观或智慧或犯傻。任凡的心思没有在这儿,他提着一袋子吃食进了房子,接着读他的天地全书。
当一个人和外界失去联系并且不再想联系或者没有关系可以联系的时候,所有的通讯工具所有的信息都显的那样无力,电视上的新闻,广告,报纸,网络,电话,信纸,一切都失去了他原有的意义。对任凡来说,获得任何振奋人心的消息都不如那女孩给他的一个微笑让他兴奋,让他感觉幸福。
男女之间的****,不出于我们对彼此的不了解而带来的好奇,而是内在基因对我们身体的迷惑左右和潜意识的控制。这种控制是对思想和身体的控制,是刺激我们幻觉和****的一种源自祖先传承而来的动力。这种动力在男女间被美化,称作爱情。
爱情的目的是为了生命的繁衍还是彼此的快感?这似乎很难说的明白,如果说人类的祖先和植物的祖先都是一样,总是将最美好的东西留给后代子孙留给胚胎,那无疑是造物主的英明。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人类和所有动物在爱情或者性里面所享受到的幸福只是我们自身自私和自我的表现。
神的美好在于神的逍遥自在,不愁吃喝,但神不能尝到爱与被爱的滋味,人虽然要辛苦的活着,但人可以尝受生理带来心理的快感。人的使命是为了将生命繁衍下去,从开始没有谁知道哪里来的开始,到最后没有谁知道哪里去的最后。在这一漫长而复杂的过程中,我们只成为了生命繁衍传递的载体。在世世代代的载体里面,我们将被忽略和忘记,而我们唯一被恩赐的便是我们所能够享受到的幸福与快感。
在我们活动和享受的过程中,我们被证明来过。但来过的我们却不能够留下永恒的足迹,因为历史在交替的循环中,我们注定只能成为过去。因此,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过去——故事也只是一个永远的传说。
天上的月亮高处不胜寒,皎洁的白光如冰,轻描淡写洒向人间。该睡的人家已经睡了,醒着的人还在醒着。林文凭没有回来,也没有带来消息说什么原因。任凡以为加班,开着灯,等林文凭。
冷清的房子像一个流浪街头的孤儿,无言的睁着彷徨的眼,灯光透过窗帘交融进微弱的月光里。
夜,寂静了。村子失去往常的繁闹,早早沉睡了。城市,只留下几盏星点,消融在黑暗里,变的死气沉沉。
任凡第一次感觉到隔生,第一次开始不习惯这种一个人的思念。任凡爱上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姑娘了,任凡开了门出去又回来,来回走着。
沉了沉气,任凡还是决定去和那姑娘聊聊,或者只是为了见姑娘一面。这时候的任凡,早将该下班却还没有回来的林文凭抛到九霄云外了。
任凡开了门,绕过厕所,从农民工的门口经过。护栏外的天井下亮着房东门口的灯光。
女孩房间灯灭着。女孩隔壁的房子,一明一暗闪动着电视变换画面的光,电视的声音透过墙传出来,掩盖了任凡的脚步声。
要不要敲门,要不要叫醒女孩,找什么借口和女孩搭讪,女孩已经睡了怎么办?任凡犹豫不决,在女孩门口徘徊着。
“呃,呃——”一个女孩的呻吟声透过电视声音禁不住遮掩传了出来。
任凡奇怪的贴着脸在墙上听。只闻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和呻吟声。
电视的声音化出了错觉,让任凡听不出呻吟声究竟是来自女孩房间还是女孩的隔壁。再认真听,只听到女孩的呻吟声更加急促凄惨。任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当时在医院,会经常从某些病房传出这种甚至更甚的呻吟声。那是病人痛苦的表现,是疾病对人肉身的折磨而令病人无奈的呐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