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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埋人1


太平间是互通的,一间间用薄板隔开,只是为了消除死人给活人的压抑和恐惧感。

看门的指着墙角横躺着的一具尸体对任凡说,你看一看是不是这个。任凡手脚颤抖着,小心翼翼掀开盖在尸体上的蒙面布。

老人很安详的闭着双眼,脸淡淡的蜡黄,凹陷下去,翘起的几根头发结了霜。

任凡傻了眼,嘴唇颤动了几秒,突然跪地嚎啕大哭起来。

哭啊哭,哭啊哭。将这十几年的伤心,不幸,委屈,怨恨统统哭了出来,哭到天昏地暗,哭到眼前一片模糊。

任家玲买完早点回来,被侯在住院部门口的护士拦住。

护士端直问任家玲:“你昨天买了一瓶安眠药?”

“是啊,怎么了?”

“你为什么一次拿那么多?”

“我妈说她失眠,要我买一瓶。我想也是,因为这个药在我们乡上,每次只能买五六片,天天去买麻烦,所以就买了一瓶。这个我给王大夫说过了,怎么啦?”

护士看看任家玲,未卜先知似的说:“你难道不知道一瓶安眠药可以吃死人吗?”

“怎么了?你们这儿是不是也不准每次卖一瓶啊?”任家玲笑着问。

“我不跟你说了。”女护士不耐烦的说,“你妈喝安眠药自杀了,刚推进太平间去了。”

任家玲听完护士的话,脸色当场惨白,疯了似的喊着“不可能,不可能。”晕倒在地。

任家玲突然的表现吓坏了护士,护士懵在一边不知所措。幸好从旁边经过的其他医生反应快,上前做了急救处理,任家玲才慢慢缓过神来。

稀饭撒了一地,打扫卫生的被喊过来打扫。

任家玲摇摇晃晃向西边走去。面无表情,像丢了灵魂的丧尸。

护士在后面喊道:“你进去往最里边走……”

任家玲没有理护士,一直出了医院的西门。这里的纸花寿衣店平日里看不见几个客人,比起医院门诊楼来异常的冷落,但家家户户都不见关门停业,反而风雨无阻按时营业。可以证明,丧葬业的产值利润是肥厚的。

按理,死者是否要进太平间需要死者家属同意。但当时老人的子女亲朋都不在身边,加上是前一晚夜里逝世,医院怕夏天对尸体保存不利,便自行决定推进太平间。任家玲知道,人一旦被推进太平间很快会变僵,不及时将寿衣换上就困难了。

任家玲随便进了一家寿衣店。店老板是个女的,三十多岁年纪,巧言善变,讲一口方言味十足的普通话。对进门的任家玲道:“来买点什么?”

“寿衣。”

“请问多大年龄?”

“我妈。”

“哦。”老板点着头,“寿终正寝,那就蓝色的。”说着从货架上取出一身外套给任家玲看。

“这料子是上好的江南绸缎,这红白色图案都是一针一线绣上的真丝。”女老板说着,又从旁边拉过来另一件,“你看这一件也不错,这个黑白图案。我给你说,这寿衣穿在身上吉祥,对后人能带来好运,保佑后人一生平安,官运亨通,财源广进。”

“再看看。”任家玲说着要走。

女老板娘急忙从柜台里面跑出来拦住任家玲,说:“你这人怪的,怎么价钱都不问就要走啊?跟我在这玩呢?”

“多钱?”任家玲问。

“看你实心要,便宜一点,五百一套,外套里衣帽子鞋,棺材罩,你要是火葬,我们免费送一个陶瓷骨灰盒,纯白色袖珍型挺漂亮的。”

“算了。”任家玲接着往外走。

女老板拦住任家玲的去路,狠狠心说:“我这是买一送一的,那红白花和黑白花是分男女的,你顺便给你爸也就准备好了,免得以后再张罗。你可以到外面打听打听,没有比我这儿更便宜的了。”女老板说是让出去打听,却并不让开路。

任家玲红着眼睛说:“我爸早都不在了,用不着两身。”

女老板想想,笑着说:“你早说么,这个可以商量,如果只要一件,我给你打折,你给二百——”女老板本想说二百五,觉得不妥,说:“二百二。怎么样,二百二。”

任家玲还没有见到母亲面,也不想再做过多纠缠,认为这个价格还能接受,说:“二百整。”

“我已经让了很多利了,本来是两身才送上面我说的东西的,你现在一身,我还要送你那些东西,你说——”

“棺材罩我们不要,就鞋和帽子。”

“那这烧纸,花圈什么的要不?”

“烧纸要一把,再给我一盒火柴。”

“行行行。反正今天也没有开张,不赚你钱,就当开个头彩。”

任家玲手伸进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一个小手绢,打开来,取出仅有的二百元,交到女老板手里。

女老板拿着钱,也不验真假,在半空中摇晃着,说:“您可真是神了,刚好。”

这个马屁一点水平没有,任家玲不说话。

这时候的任家玲仿佛临界于阴阳之间,脸上的表情白里透黑,黯然神伤。她带着女老板为她包好的寿衣,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太平间走去,心思分明不在走路上。

任凡哭了好一阵,劈头盖脸,黑天黑地。直哭到眼眶红了,眼泡肿了,眼睛涩了,眼泪干了,声音没了,脸上的肌肉也抽搐了,才被看门的拉到外面坐下来。

看门的倒了杯水递给任凡,满脸同情和可怜,说道:“孩子,不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

看门的这几句话不知说过多少边,不知对多少人讲过,几乎已经到了套话的地步,但这一次,这几句却由衷的发自真心。

任凡自然不知这几句话的情谊,权当作站着说话不腰疼听了,难受与伤感一点没有减轻。

看门的又说话了。

“孩子,我看你这年龄一定也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看门的看看任凡,接着说,“你要赶紧去买寿衣,否则时间长了就穿不进去了。”

任凡喝进嘴里的水杯拿了下来,瞪着眼睛看对面说话的人。这时候才想起姑姑还不见踪影,急忙出门跑了。

看门的叹口气,自言道:“唉,可怜,可怜。”

看门的坐下来,摇头自叹息。

任凡出门跑回病房,正好几个护士收拾卫生,缠着任凡说,这个病床你们既然不住了,请将你们的所有东西清理掉,不要影响我们的卫生。

人走茶凉——没有比这四个字更能确切形容任凡面前场景的话了。任凡恶狠狠的瞪着这几个护士,像是瞪着勾走他奶奶魂魄的无常鬼一样,一股拼命的冲动像是一颗胸腔里破裂的心,血液四溅,无法抑制。任凡眼里充满血丝,红的像一只小白兔,一只要咬人的小白兔。

护士们毕竟也是人,虽说不幸沾染上了铜臭和阶级眼等社会性公开疾病,但基本的人情味还是有一些的。也或许是我们任凡拼命的眼神换回了我们护士的灵魂,惊醒了我们护士麻木的牛劲。

其中一个护士站出来说:“我们的意思是你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妥善的放在一块,免得丢失,这样我们也好帮你照看着。”

说任家玲拿着买来的寿衣服径直走进太平间。看门的问:“女子,你……”

任家玲脑袋里想着昨天晚上母亲说的话,后悔着自己早应该想到母亲的心思,责备着自己粗心大意,丁点没有听见有人在跟她说话。

看门的拦住任家玲,问:“女子,你这是看哪位?”

“我妈。”

“你妈是谁?”

“我妈就是我妈。”

看门的解释道:“我是问你妈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推进来的?”

“哦。”任家玲应了一句,往里走。

看门的只好跟着任家玲。

任家玲一直走到最里面,走到一具尸体旁,跪下来,一言不发,颤抖着。

看门的说:“女子,你跪错了吧!这是别人的亲人。”

任家玲没有说话,掀开盖在尸体上面的白布。老人慈祥的脸又重见天日,只是这一会儿功夫,脸色又蜡黄了,头发又多了几丝被冰渣缠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