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回来后,叶铭心里掂记着思棋的信,澡也不及洗,看了起来。
“他腼腆的脸,当初让我认为是一种为人怯懦的表现,而正是怯懦被细声细语所衬托,又让我觉得既然话已说出,就没有退路可走了。另一面我被自己的自信迷得昏头昏脑,觉得在他前面必须担当起一份力量。这或许是我的性格,有言必行,好虚伪。
刚开始我并不知道帮助别人,特别帮助一个毁了容且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人,以后会感叹自己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在为他手术做进一步的准备时,我把想法告诉了父母,希冀获得他们支持和谅解。正如我所料他们不约而同的不可思议和暴躁如雷,使我也萌发过自已是不是太过天真?是不是真的多管闲事了?父亲直截了当地说,这是拿别人开玩笑,即便你可以从中得到助人的快乐,也不过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身上。我说人家已愿意,而且敢肯定这样做同样给他带来了快乐,谁不爱美?回到自己本来的面貌有谁会痛苦?你们也不是常常说,自己活得不是自己吗?希望做一会真的自己吗?父亲听到我拿出他们的软肋顶撞,刚才气急败坏更变得无语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父亲对我放任自流。然而母亲,侧开口大骂,时髦脏话脱口而出,把女人本来的虚伪撕破的干干净净。后来她从南方匆忙赶过来,要我放弃这样愚蠢的想法。在母亲陪伴的日子,我确实明白很多事理,一些从来没有在脑里出现的逻辑,也差点儿根深蒂固了。比如我的母亲说千万不要忽略金钱对于每一个人的意义不一样,优其不劳而获的成年人,当明白天上能掉下找上门的烧饼时,你想想他们还会在一次偶然之后,不会存在着再掉下烧饼的希望吗?人往往会得寸进尺,越容易得来,就越容易毁坏。
母亲这种逻辑,我是赞成的。还在学校时,有一次上街看到一个衣着褴褛的老人在行乞,我随手从口袋里把零钱拿出来,一个两元和一个一元,然后把两元钱递给他,那知这个乞丐接过钱之后,缠着我还要那一元。我当时颇反感了,认为他应该得到了满足,应该说声谢谢,然后离开,不应该再向我乞讨,虽然他看到了那一元钱。我很气愤他欲壑难填、得陇望蜀,厌恶之情在脸上表露无意,要他马上离开。这个乞丐却脑怒了,他说那一元钱留着让我买药吃。我怒视着他,如果我是男人,当时百分之百要把他揍扁才解气,但我是个女孩,只得把手中那一元钱撕得粉碎,然后揉成一团,恨恨掷过去。转过身之后,我无法忍住泪水流出来,大约一个星期没有从那句诅咒中走出来。这事很深刻,以至于我一看到乞丐不再简单的觉得他们可怜了。
母亲断然说,如果我再坚持下去必将自找其辱。然而我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况且那时候的生活确实需要一件事件来充实,当我对美容越来越感兴趣的时候,想象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在一夜之间突然魔幻般的变成白马王子般的五官,更全然把母亲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我承认,那时好奇占了上风,刚开始纯粹是可怜江瑞这个人的命运,在父母的影响下,我对命运不再去思考,只要能满足好奇心就够了。
另一面,我感觉到江瑞那段时间悄悄的发生了变化,一直以僵硬呈现在众人面前的脸孔,有时也会露笑容出来。在工具室或是他断定别无他人时,嘴里还会哼起时下流行的歌曲,虽然因声音细小被偶偶撞见的朋友会以为他是在咕哝。酒吧为了使员工时刻注意到自己的形象,在走廊的两侧和酒吧厅里都挂有玻璃镜子,江瑞之前从来都会把它们视若无睹,总在它们面前低着头快步走过,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选择逃离自己的父母。然而那个晚上之后,我几次下楼梯都看到他静静地伫立在镜子前,仔细的端详自己。这时我总是避开他,以免他发现了我生出不好意思。
父母觉得必须不能再让我随心自流后,我被他们带到南方了。在未到南方之前,他们要求我关闭酒吧,或者转让出去,这几乎是要我的命,我拿出女人天生的哭闹出来,威胁他们说,如果没这家酒吧,那么你们也就没有了我,我会选择离开这个家和死亡这两条路。说到死亡,我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当一个人丢掉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并纠结于过去而痛苦不堪,这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死与不死,只差一分勇气罢了。当然对生命的尊重时,我们一直也对生命的存在有着怯懦,矛盾的最后,往往选择了无作为无动作的沉默使自己继续活了下来。很显然,我的威胁起来作用,我的父母让步同意了酒吧继续营业,但必须跟他们到南方生活一段时间,他们希望通过喋喋不休的教导,使我屈服。另一方面他们也希望我能明白,他们的家业并不是简单得来的,每一分钱都是通过智慧、勇气、艰辛、甚至忍辱的代价换来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给予的,身体是他们制造出来的不说,单说我不同一般的优越生活,更不是作为父母就可以给的。他们显然希望我珍惜现在的生活,不要去做一个纨绔子弟。
在不可耐烦的语言教育之后,他们把我带到工厂,要我与工人们,不,应该是农民工们同吃同住。当然我对农民工是陌生的,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很新鲜好奇的叫法,有时我怀疑是不是整个国人,都在学古人避讳。当我熟悉了农民工之后,才明白“农民工”这个头衔即生动又形象说明了他们的处境:脚踏两只船,在城市与农村之间蹿跳。其实对于父母那段惩罚,留在我现在的记忆里已不那么深刻,脑海里再找不出一股对那环境的好奇和热情,因而我现在并没有对自己的失信有太多的感受。不过与农民工的生活,现在还是那么清晰可见,虽然我写下这段文字时,不只是第一次回忆起一个叫小苒的女孩来。有过经常回忆一个人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刚开始的回忆总是那样与过去一丝不差,到了后来,脑海里渐渐地脱离了当初的现实,只会留下某个人具体的一点,或是不知不觉得会用轮廓、符号等记忆了。然而那时小苒不管与我现在相隔多久,只要我愿意去回忆就会在脑海里毫无保留的清晰涌现。
那天我像一个千金公主,心中充满了无比的优越和成就感似的走进生产车间。车间里回荡着巨大的冲裁声,这是我父亲最引为自豪的一台液压冲床发出的。这台机械无疑创造了无数的财富,所以显得很孤傲,它亮铮铮的硕大的身躯,享受了独有能够遮灰尘的吊棚,旁边放着一桶在上班下班前必须用来保修的美孚润滑油和随时用来清洗台面的柴油,而其它的冲床需要保养时,只有到这里来领取。当时我被这可台机械深深吸引住,还因它的前面站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这女孩就是小苒,她苗条的身体与前面的冲床比起来小巫见大巫,然而她从容不迫的操作,显得她气力不小。我学着她用双手拿起旁边差不多有身高那么长的板料,但很快双腕就痛起来,“哗”的一声,板料脱手掉在地方。她对我笑笑,然后弯下腰一只手就拿起来,放进冲压的模具中间固定好,之后叫我最好离远点,说这东西声音很大。我这时全然没有了训示别人的冲动,在来车间之前,我想尝尝叱咤别人的快乐,经受父母的教训,至少可以找到平衡点。
我几乎回到车间门口,当那块板料在小苒手里变成一个空调的外壳时,才再次走到她的身边。她见我又走来,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说,这东西很危险,闲人最好不靠近的好。说完后,又问我是不是新进的员工,如果是到那边攻牙比做这种活好多了。我笑笑不说话,并无走开的意思,她这下停下手里的活,从机床旁取下一张警示牌,指着一条说‘操作员必须防止其它员工操作使用和近距离本机械,如果操作员没制止,发生后果必须承担责任。’我这时脸红了起来,悻悻然的走开。
其实,虚荣的我,那时很想亮出自己的身份,以博得她对我羡慕的目光。事实上当我和她在饭堂里聊天,我说我是这间厂老板的女儿时,她刚开始的怀疑不过数秒,然后就是我想要得到的表情。这让我对父母的感恩之情,此起彼落了很一长一段时间,在夜晚无所事事的时候,问自己帮江瑞是不是一件不经大脑思考的事情?但当我跟小苒接触越深越了解的时候,却反而坚定了之前的想法。从走进车间,我就对这个做着男人活的女孩子发生了兴趣,当然她清秀的五官与眼前的环境不配备,也使我想窥探她为何能忍受。这样的心结疑问直到小苒讲述了她的故事,我才恍惚醒悟。
这样的故事,其实很平常不过,不过比起江瑞要幸运的多,那时我认为一个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只要有一张正常的脸孔,那么在崇尚外貌和时尚的社会里,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更何况我们不是很幸运的正处在这个机遇四起的时代里吗?所以小苒说她双亲死在南方这个城市里,只留下自己孤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里时,我感觉到她至少还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她的勤劳,漂亮的外表迟早有一天会给她带好运。
对于小苒的讲述,或是因她在我的记忆中呈现的那么鲜明,因而出自她的话,也额外不曾从记忆中消失。但记忆的不确切性,还是让现在的我从她的身世上使心情又增添了一份抑郁。她说,在父母死时她只有十五岁,今年刚好十七岁,不是童工,这让她高兴了好一阵子,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求着工厂收留了。十五岁那年,她正在这个城市里一个民办学校读书,民办学校也就是私立学,当然是那种教学资源连老家学校也比不上的那种学校。她的父母未死之前,一直希望她回到家乡去读书,那么她初中毕业之后,就能报考高中或中专,而在这里毕业,如果不回家乡参加中考,那么只能选择读职业高中,读上几年书,然后断承父母的打工之路。这是他们极不想看到结果,本想在下学期,把她转到家乡,那知突然的灾难而被迫中断。父母的死让她过早的自立,来自另一方面的是,她必须面对那个陌生的老家。这个陌生的老家,虽然冷清清家徒四壁,里面惟一的一个亲人就是孤独的连时间都不能感受到的爷爷,在短暂的悲伤里还是让她找到温暖慰藉。有时她不能确定老者是不是在生命渐渐地消失里,会不会都有一种沉重的心情。她说,她那段在老家与爷爷朝夕相处的日子,不知为什么对生命的研究有种相当强烈的愿望,如果自己能够把握好命运,一定会选择哲学,虽然她也承认这是每一个孤独失望的人都会产生的搏击。她说她的爷爷行将就木,然而在颤巍巍的行动里,总是包含着细心的爱意,这种爱意有时很明然的表露出来对她的担忧,有时则会用泪水来表示对她的无限的内疚。所以她才会萌发冲动,想了解生命。她说,了解生命,那么所有一切都将变得轻松而虚幻。
她那时的讲述断断续续,有时是在晚上下班之后,在凉爽无比的楼项上向我淡淡谈起,有时侧在失眠的夜晚里接着讲述。那时我全然成了一个喜欢探索别人痛苦的无聊的人,每天在车间里到处转悠,当听到一个农民工小心谨慎的说故事时,更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叫他们放下手里的活,把刚才讲的故事告诉我。刚开始他们以为我听完后会大发雷霆或罚款,后来见我真的喜欢他们讲述故事,无论在那儿碰到我都会不自觉地哈哈笑两声。在所有的故事当中,小苒亲历的故事是最完整的、有细节的,也是惟一会引起我寝食不安的。很多时候,我想小苒这个朋友不要失去,应该永远拥有。但遗憾的是,我现在没有她任何的联系方式,在遇到江瑞之前,我几乎不玩QQ,所以小苒离开我父母那厂换了手机号码,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一面。
我想她必须朝更好的方向的发展,一个女孩子在冲床方面做得再好,也不可能受到工厂的器重。于是我强烈希望自己能对小苒做些什么。后来我说服父母把她调到技术部做工程师助理,边学设计边工作。但她是一个倔强的女孩子,直接的帮助,反而使她沉默抗拒,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感谢我。她对这样一个有前程工作的反应,就是远远的躲离我,即是我故意把她堵在门口,也是低着头小声说工作正忙着。
从小苒身上我看到了自尊,由此我想到了江瑞听到有机会美容的变化,但我并没有认为江瑞不是一个自尊很强的人。相反我进一步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个月之后,酒吧因无懒街道混混无理闹事,我瞅机摆脱了父母,一方面也是我在他们面前说谎,知道了下层农民工的艰苦,我所有这一切更应该珍惜。他们相信了我,我才能顺利回来……。”
突然灯光灭,已过了住宿关灯的时间。外面灰蒙蒙的光芒迅速在住宿里漫延开来,周围一片沉寂,叶铭借着手机的亮光,把信收好,挪了挪身体,想把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带来的不适感放掉。他头脑里不时闪过江瑞思棋模糊的脸孔,很想知道后来他们是怎样进行手术?结果又会怎样?他又想到信中那个小苒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已是铁定心划一只船?不再在两个地方回跳蹿了?想到明天还要上班,疲软的叶铭在心里努力阻止胡思乱想,但越强迫,越陷越深。
第二天早上,周林出奇的七点来到了住宿,要是往常非要快上班时才来住宿转上一圈,无非是告诉别人,他并未同胖女同居。并在阳台上做起从来不见做过的早操,他的影子在阳光下一跳一动,脚下传出的声音,传到了正在沉睡的叶铭耳中。
“是不是吃错了药?这么早进来!”叶铭被吵醒,看了一下手机才七点过几分。
“不是我吃错了药,是太阳吃错了药,这么早就出来了,而且它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照射我的床铺。”周林心事忡忡的说。
“唉?不会是与女朋友吵了架?不耳鬓厮磨多一分钟?”昨晚胖女在广场等周林,叶铭第一次闻其名又见其人了。胖女倒没有陈烁口中胖乎乎的样子,反而是圆滚的腰、丰满的胸都不过分的张扬,加上一笑就露出整齐洁白牙齿,自是有一番资色。胖女也不忌讳别人在旁,见到周林马上跳起来,一只手抓住周林一只胳膊问这问那,好不兴奋的样子。倒是周林见叶铭在旁,有点六神无主的敷衍,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叶铭心知肚明,也就走开了。
“是的,她说要跟我一起走,你说怎么办?”
“可以啊,只要她愿意。”
“我是说真的,你也知道她有夫有小孩,不能说一走了之。”
“那可怎么办?我没遇到这样的事,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
“真的烦死了,说句心里,像我这种离过婚三十好几的男人,再找一个好点是很难的。而且你也看出来了,她对我真的很好。”
“这是真的。”
“要我这个星期给她答复,从现在起不许见脸,如果我同意,她就回家离婚,如果不同意,她就离开这家工厂。”
“看样子,有什么在迫使她作出这样的决定。”
“我猜她的男人可能知道了风声,昨晚我问她为什么哭,她说没事。”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烦得很,好想跳楼。”
“那可不行,爱得死去活来,连死都不怕了,还怕爱。”
“开玩笑的。”
“好吧,祝你好运!我倒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因为我觉得她是爱你的,虽然是什么原因我就不知道了。”
“我也喜欢她,说真的我不能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周林低着头说,看来他说的不是假话。
“不知他男人会怎么办?”叶铭边穿衣起床边说,话一出口马上觉得自己失言了,看着周林。
周林却淡淡地说:“如果她同意跟我,会尽力满足他。不过我心里没底,要是他要很多的赔偿,只得认了,要怪就怪自己玩出感情出来。”
“我都不敢想像,三角恋。”叶铭说。
“这事,不要向陈烁说啊,我怀疑是他那张嘴说出去的。”周林反复叮嘱叶铭,然后落寂的出去了。工作一天后,果真待在住宿哪也不去,看了一会儿医院在厂门口派发的杂志,用手机上了一会儿网,不到九点钟就乎乎睡去。叶铭从未见周林失落成这样,平日里取笑他感情泛滥,现在到觉得他有点可怜了。
然而第二晚周林昼夜未归,次日上班也不见其人。叶铭去胖女车间打听,胖女人也没来上班。心里猜想莫非他们私奔了,于是打周林的电话,传出不在服务区的声音。叶铭本想告诉陈烁胖女人不见的情况,试探他如何反应,后觉不妥,心想自己吃饱了撑的,出门在外有事没事管这样的闲事干什么?又想要是陈烁本不知胖女跟周林一起跑了,自己这样一问,反而陈烁知了,打电话告诉胖女他男人,闹出个是是非非争争吵吵是事小,要是有想不开、走极端的,出了人命,那不是自己一张闲嘴有干系了?于是叶铭代周林写了请假条,有人问他周林何不亲自或打个电话给上级请假,叶铭说“他家里出了点事,走的急,就托了我帮他请假”。
陈烁听到周林突然请假,心里自然而然猜着几分了,知是为了胖女,但未曾想叶铭所猜想的那样——私奔。其实陈烁何曾向老乡和家人泄露过胖女的事,要说就是跟自己的女朋友聊过一次。那次他和女朋友在广场看电视,无意间看到周林和胖女手拉着手那种亲热劲,就指着向女朋友说“那个胖女是我的老乡,家里有夫有子,在外面寂寞难耐又找了男人”。他女朋友刚进入社会,又不像陈烁是城府的人,心里藏不住事,没听说还有这样的事,甚觉稀奇,跟较熟的同事朋友就大谈特谈,希望博得别人的关注。工厂里本身烂事就多,像这样有夫有妻另外搞相好的,大家深知不能随便乱讲,要是被好管闲事的老乡听了,告诉家里的那还得了。与他女朋友同宿正好有个是胖女的亲戚,听到有人说胖女烂事,遂偷偷注意了胖女一段时间,才知风言风语是真的。亲戚找了胖女谈心,无非希望她以家庭为重,看在小孩的份上,断了与周林的来往。胖女刚开始有所收敛,最后还是抵不过周林的三番五次的缠绵,更兼在心里拿自己的男人与周林对比,觉得一万个不如。丈夫不如周林的理由也奇怪:一,丈夫皮肤幽黑,周林虽不算白,但一看就知不是庄稼人;二,丈夫虽然人高马大,虽有使不过完劲,却不如周林细心温柔体贴人心,这让她最舍心不下;三是,丈夫只知刨地犁田,一年赚不到几个钱,出到外面来又只能做苦力,能做苦力到罢,却还说工厂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受不了一天十二个小时的班,不如种地自由,为了养家糊口,妻子不得不出来打工,千里相隔,如活寡妇般可怜,周林玩的是电脑,有一技之长傍身,如跟他在一起自是没有寂寞孤独,自己自是女人一个。亲戚见胖女依然我行我素,只得忧心忡忡打电话告诉了的她丈夫。她丈夫一听,差点昏死过去,又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应对,就把胖女的事跟父母说了。他母亲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虽知家丑不可外扬,怎奈忍不住对胖女的愤怒,更管不住自己的嘴了。有村人问你儿媳在外如何,她拉长脸情绪激动。村人见这情绪,刨根问底,母亲一五一十数落胖女起来。由此村里人人皆知,风言风语自是厂里不能比的。她丈夫深知胖女这般好那般好,心里爱得很,失去了可惜,又到哪里去找一个好的呢?本想把这事捂住,待收割完了谷子去找胖女,现见村里人人笑话自已,心里觉得没脸没人,前日下午出了村里,也不管谷子烂在田里直奔南方而来找胖女了。今日他们三人更是去会面纠葛了。叶铭和陈烁当然不知了。
周林听胖女问“我丈夫来了,怎么办?”心里发慌,本想忍痛舍之不管,但胖女说“只要你要我,我就无论如何就跟他离婚。”就心存侥幸壮着胆子去见她丈夫。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夫妻之间难免还有些情意,见了面后,之前的哀怨多少淡了些,丈夫更是连把出了这样的事全部推到自己身上来,对胖女百个原谅,只求回家。胖女自知责任在己,见丈夫如此宽恕,又想到小孩,心里就不忍心提离婚,把对周林说的话放下了。周林先是离他们夫妻二人一段距离,为了避免胖女丈夫发觉,坐在广场一水池旁背对他们装着看鱼游来游去,双耳却紧紧听着他们的谈话。因是上班时间,广场电视未放,人稀少,甚至宁静,所以句句听到清楚。听到胖女说:“我跟你回家,吃什么?小孩穿什么?”
“在我们县城找事做,离家近。”
“找得到吗?就是找到,也是几百块一个月,孩一年的学费车费都不够。”
“我也在县城找一份工作。”
“你行吗?”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听到胖女说:“你不想见见那个男的吗?”周林立即紧张起来,真想跑掉,但听到丈夫几乎是用哀求的口气说:“跟他断了好吗?回家吧。”就等待着。
“回家能做什么啊?”
丈夫沉默。或是丈夫的忍让和软弱,激起了胖女对他的偏见,说:“你是个男人吗?”
周林听到这句回过头来,像心有灵犀般胖女也转过头来,望着周林,他们俩对视好一会儿。
丈夫抬起头来,说:“这样吧,我不走了,明天进厂。”
“你进厂我就出厂!”胖女心里着慌的说。
丈夫好像才受了刺激,气汹汹的说:“你是不是要离?”
胖女从未见过丈夫这阵势,心里气势就下去了,拿出女人的哭闹本领出来,流着泪说自己在一个人在外面是如何的苦,如何的赚钱,有个感冒什么的,都是死撑的,连个安慰的人也没有,有个男人对我好,我能不心动吗?你有本事也找个给我看看,只怕你这样没女人看得上!……。
周林一听,心里暗笑,胖女反到把自己出轨找男人说成有理、是天经地义的事了,更想胖女接下去必定会提离婚的事。那知胖女并没提。那丈夫听妻子哭天抹泪,只是不说话。倒是最后,胖女说了一句:“你问我要不要离,离就离!”丈夫听了还是不说话。
待到吃午饭时间,胖女带着丈夫找了一个小吃店丢下周林一人在广场上。周林心中吃醋,没好气的打胖女的电话,胖女一接就挂,这样三四次,周林差点气的发狂的时候,收到胖女的短信:要不你也来一下小吃店,广场直走,转个弯就是了。周林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傻乎乎真的去了小吃店。他本想到了小吃店当作不认识胖女,自个儿坐在一个角落里就是了。那知小吃店就三四张桌子,人都已坐满。胖女见他无桌可坐,装着无事的样子,对丈夫说是他的同事,又在旁边让出一个位子出来。丈夫虽然人不聪明,反应迟钝些,看到老婆与周林传情的眼神,一碗汤面吃了一半琢磨出周林必定是勾引自己老婆的那个男人。丈夫虽说在女人面前软弱,在同性面前可不是吃素的料,何况要抢自己老婆、还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当时把面和碗砸到周林的头上。这还得了,小吃店马上炸开锅,有叫周林跑的,有打听为何打人的,还有人早猜到了是两男为一个女打架。周林个子不及丈夫高大,十几年没做田里活,哪能跟一个实实在在的庄稼汉比力气,自是不敢回手,想拔脚跑又怕这一跑恐怕再也见着胖女了,只得任由被打着。刚开始还有人拉住丈夫胳膊劝架,但听了丈夫的话“叫你勾引我老婆”,又见胖女在旁默不作声不辩解,站在旁边看热闹,有些人甚至喊着往死里打。
周林受了一顿皮肉之苦,连手机也被砸了。胖女看到眼里,怜爱之心生起,为了安慰他,冲着丈夫喊:“马上离婚?”
丈夫正在气头上,也咆着:“离就离,什么都得归我,还得赔我二十万!”
胖女听到钱字,心里冷了一下,丈夫果真下决心要离了,她又犹豫不决了。周林全身痛得要死,还顾得他们谈话?后来胖女送他到医院开了些药,说现在很烦,想独个儿静静,留下他一个人在医院走了。周林伤痕累累出了医院那好意思回工厂住宿,在外开了房,想着养好伤再去上班。或是受了一顿打,周林更坚持不舍胖女。晚上寂寞难受,又打胖女的电话叫她到房间来。胖女下午被丈夫叫到旅馆,丈夫长时间没有那个了,也顾不上背判自己,心急如焚就做了起来,自是有另一番激情,完事之后,胖女提出离婚之事,丈夫那还舍得,说明天天一亮带她回家。胖女不同意,丈夫又抛出下午那句话“赔二十万,不然死也不离。”胖女见丈夫对自己还是如初,就默不出声。丈夫以为她同意不离了,又要了一次才补睡昨晚坐车一宿不眠之觉。瞅这机会胖女来到周林房间。周林见了胖女,自觉自己是为了胖女所伤,眼泪都掉下了。胖女不知所措,恍过神来,觉得两个人都好,自己都爱。周林抱着她,免不了想那事,胖女也不拒绝。
那晚胖女回到工厂住宿过夜,自然丈夫没能带她回家。过了不久丈夫也进了工厂做了一名搬运工,周林伤好上班,由是两男一女天天见面倒也相安无事。
不过周林以后,却变了个人,不再嘻嘻哈哈,一个星期大概有一两次在外过夜,回来的第天早上总是忧郁沉愁,见不到一点笑脸。叶铭猜测是感情所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