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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七章 我们恋爱吧


    谭絮严肃的表情,让叶铭回想起高中时代谭娥那幅脸孔,或是谭絮在旁边的原故,使他记忆里的谭娥不像以前模棱两可,而是那么清晰明朗。

  “谢谢你的好意!”叶铭说。

  “不要这么快拒绝。”谭絮很不悦的说。

  “为什么?”

  “你不羡慕我吗?这样一幅脸孔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实质。”

  “羡慕啊,但我必须接受事实。”

  “现在的事实是:你可以改变!”

  “我们不说这个话题好吗?我最不喜欢谈论这个话题。”

  谭絮叹了叹息,然后站起身来,掸了掸身的落叶准备离开。

  谭絮离开后,叶铭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悲伤,围着广场转了一圈之后返身回厂去了。

  经过草坪时没有发现丽芸,他突然很强烈的想见她。于是他跑到丽芸宿舍门口,问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丽芸在不在?女人看到叶铭两眼放出光来,说这个住宿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进来坐坐,说不定丽荟很快就会回来的。叶铭觉得站女生宿舍走廊上的确不雅观,就跟着女人进去了。女人指着靠近窗户的一张床,说是丽芸的。说完后她满不在乎卷起腰部的衣服,露一叠白皙的肉来,然后坐在床沿边一只脚放在床上。

  丽芸床上一件半新的被单和枕头,一个鞋纸箱靠着墙,更无其它物件。叶铭猜想纸箱里面是书本还是女人的用品时,女人说:“她是你什么人?妹妹还是姐姐?”

  叶铭摇头表示什么也不是。女人又说:“那就是老乡了。”

  叶铭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女人不问是不是女朋友呢?还是摇了摇了头。这时女人迅速站起身来,把宿舍门关上,在叶铭还未反应过来时,又脱掉自己的上衣。

  “你是不是找女朋友很难,常常找小姐解决?”女人笑嘻嘻的问。叶铭一时惊住。

  “你不想要吗?来这里还不是为了这个?不用怕,没人会过来的,她今晚可能不会回来,除了我没有其它人。”女人说得很急,脸因急促的吸呼和渴望而成紫色。叶铭退到墙角,无法相信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当然他最担心就是别人突然闯进来。

  “没有人会过来的。”女人又安慰。

  叶铭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女人的体香随即扑鼻而来,使他迷恋了几秒。不过,镇静了一会儿,自以为女人没有发现自己的意图时,猛得往门口冲过去。女人反应却超出了想象,身体转出一个三百六十度,一只手抓住了叶铭的衣裳,边说:

  “你也是知道的,在外面单身一人谁不需要这个?我愿意给你,总比去外面找小姐的干净。”

  叶铭说:“你这样子,不是小姐了吗?”

  “不一样,肯定不一样,我不是为了钱,如果你同意我们以后可以做性伴侣。”

  “你结婚了吧?我还没结婚,传出去不好啊。”

  “没人的,真的没人知道,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呢?就是知道了又怎样?离了这个地方去了另一个地方谁又知道呢?”说着拿着叶铭的手,在身上乱摸起来。然而叶铭担心害怕渝过身体的需要,狠狠的抽出手。

  女人对叶铭的动作不知所措,全身无力似的棉下来。叶铭叫她穿起衣服,她低着头穿上。叶铭叹了一口气,然后走了出去。

  第二天晚上叶铭在饭堂里找到了丽芸。当在丽芸身边坐下时,丽芸无动于衷让他暗然伤神。

  “有一件事想跟你谈谈。”叶铭说。

  丽芸并不理会,保持着原有的坐姿。

  “不知道什么会让你这样对我,或许有些你不愿意说出口的理由,其实我是知道的,你这样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叶铭进一步说,他本想把话说明白一点,但又怕丽芸误解,所以说的捉摸不透。然而丽芸像是铁了心不理,继续着毫无表情。

  叶铭开始不能自禁胡思乱想,是不是丽芸对自己很反感?或者对于脸上的疤痕像其它的女孩一样过敏?再或者她在一种不能自拔的心情中而憎恨我以达到泄愤?

  “我想去美容,想听听你的意见。”叶铭说。期待的目光希望丽芸听了这一句有所反应,但他失望了。

  叶铭站起身来的时候,无法说出心里的空洞。他觉得心在这个深洞里一直往下坠落,而且是无尽的黑暗,冷冰冰的,全然没有三伏夜晚里的热意。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去美容的话,原以为会引起丽芸的注意,结果出乎意外的是自己。回住宿时,路过女宿舍看到那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在走廊上望着自己,很奇怪的是自己没有了当初那般厌恶,相反那地方像有了磁性,一种力量促使他往女人身上多看了几眼。

  叶铭回到住宿,周林不在,听说他与胖女关系有了新的进展。原来有一天晚上胖女的丈夫又抓他们俩个正着,这一次气愤难忍对周林大打出手,周林这一次却只管跑,没有被伤着。丈夫返身歇斯底里把胖女打一顿出气,第二天回家了。这一闹,厂里人人皆知周林与胖女的关系,他们索性由地下转为地上,上班下班吃饭公开在一起,对同事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叶铭也对周林说过“以后怎么办呢?”,周林没好气的说“以后还怕什么?他要钱给钱就是!”

  住宿的冷冷清清,使叶铭想起网友思棋,还有张小亚。他静静的坐在床沿旁,然后拨通思棋的电话。这是他认识丽芸之后第一次拨打网友的电话。

  “喂,是我,思棋吗?”叶铭说。

  “嗯,我知道。”那边思棋淡淡地说。

  “现在在哪里?”

  “在乡下。”

  “现在还好吗?”

  “好啊,能不能挂了?等一下发短信给你好吗?”

  叶铭还来不及说声“好”,电话传出嘟嘟的声音。

  叶铭拨打谭絮的电话,想了想觉得有点唐突,在未通之前连忙挂断。他明白自己在寻找一个可倾诉的人,其实不一定要诉说自已心情的不快,只想在自己无聊无奈无助时还能找到一个朋友聊天。事实上这成了侈望,连网友思棋也不愿意与自己多说。于是他想起小说,希望在小说中分散不愉快。当移开枕头去拿《聊斋志异》时,看到思棋写给的信。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自爆自弃,居然生出想烧掉信的冲动来。他把信恨恨往床下掷去,抬起一只脚用尽力气在上面踩了几下,还不解气,于是另一脚也加入其中,试图把信撕碎。但一用力时,他又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疑问了半响答不上来,就泄气了。身子倒在床上时,猛然想起还没有把这封信看完。

  他从地上拾起信,看到“江瑞”这两个字,又讨厌起江瑞这个人来。然后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目光对着想象中的江瑞那个人物冷笑起来。直到翻到那晚阅读处,他心里才安静续读下去。

  “回到酒吧后,我像一只无羁的马脱了笼的鸟,那样愉快。那时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还是一个未曾长大的女孩,在自己青春里永远有数不尽的希望和快乐。在这种快乐和希望里,所有的一切又是那么迷人心醉和自豪。作为一个不为三餐而愁苦的人,这种幸福感应该很容易拥有,特别当我见识父母工厂里那些农民工,这种幸福感越来越强烈,并转化为对父母无限的感激。另一方面,在幸福背后我会面对无数单调的时间,而不知如何处理。那种需要一件事情——特别能激起兴奋的事情,让我渐渐的重新拾来。

  这是一个错误来临,到最后我虽然安慰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错误的不过是生在这个科学技术不能无所不能的社会里罢了。这不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如果是自欺欺人,我又何偿不想这样被蒙蔽下去,而在心里为自己的过失找到一个借口。

  回来后,我着手联系同学,并要求她过来亲自确诊。我的同学是那种义气用事、兼对困难总抱好奇心的人。她见我不死心,频频纠缠不放时,最终不远万里来到这里。

  同学见到江瑞后表露出了极大的兴趣,开始当然是从她专业的角度出发。但两天过后,把注意力移到江瑞的性格上来,她说想窥视出江瑞的内心世界,是不是一个极度自卑、悲伤、遇到简单无法抗拒的事,会不会表现过度的消极或视而不见?同学的理由是:一个自身昭然若揭的缺点,处处受到别人嘲弄和异然的眼光,长时间浸透在这种环境中,心理肯定会扭曲。

  我说那些残废可怜的人,是不是也会这样?

  ‘不,这是两码事!残废的人,他们或是失去了劳动,或是劳动不便,然而在竞争的环境里能够保持一种天生不如人的想法,而安慰自己。另一方面社会也很少会安排他们从事竞争的事业和集体生活,既是在集体中生活,人们也会给予帮助和同情。而毁容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首先他们四肢正常,头脑清晰,并拥有很敏感的直觉。他们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甚至对别人多看一眼,也会浮想联翩,牢扯到脸上的丑陋。但有时他们又渴望别人了解自己,以一种友善的眼光看待自己。事实上对他们来说无论那种眼光,是现在还是过去的,回忆起来都觉得是灼伤了自己。所以他们的生活很痛苦,总是在做自我矛盾的思想,但最后总是归根于有个疤痕而现实。’

  ‘这就是他们有时对生活会表现很热烈,有时又无比的沮丧,甚至憎恨自己和周围的人。但我相信江瑞的生活跟他的性格一样风平浪静。他的内心也与表面上一样冷漠,经得起别人各种各样的眼光,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正常之举。’我说。

  ‘要不我们做一个实验?现在你还没有向他说明我的身份。我用一个女孩纯清的感情,表示对他的同情,并由此希望与他建立友情。我想在与他频繁交往中,不出半个月他就会爱上我。当我拒绝友情更进一步只希望做朋友的时,如果没猜错的话,他这时一定会走向两个反面,一面是彻底对自己失望;一面是对我死缠烂打,让死相威胁。’同学笑嘻嘻的说。

  同学这一句最后成为谶语,江瑞手术后不久疯狂的爱上了我。

  那时我并没有接受同学的建议,她的观点与父母的忠告一样毫无意义。同学为江瑞诊断后,联系自己的母校,很快就确定了治疗方案。在等待手术快来临的那段时期里,江瑞忐忑不安和犹豫不决越加明显。为了使他免去心理负担,我提出提前支出他的工资来支付手术费。然而这样并没有让他变得轻松起来,相反在手术前一个星期,他突然失踪了。

  直到现在我都对他那一段时间去了那里又想了些什么一无所知。他突然出现是在手术前的第二天,当时我发现他与之前有了很不同——在我前面时,每次都是低着头几乎要掉下眼泪来的样子。而我并没有谈到令他不快和高兴的事情。我朦胧感到他是不是真像同学所说那样对我产生了爱意,但他又认为这是不可能有结果的爱意。

  我那时并不害怕他爱上我,而且也做了准备。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自我保护在他的可歌可泣的爱情面前,是那么不值一文,以至于我用最尖酸的语言和像个泼妇一样拳打脚踢对他,也不能让他死半点心。

  手术进展很顺利,上午进去上午出来。我们选择是植皮手术,同学说植皮虽然是传统手术,可能在时间和效果上比植管要逊色些,但剔除陈年根深蒂固的疤痕却要较之理想。

  当江瑞刚出手术室的那一刻,我无法想象出用什么文字来表述当时自己的心情。当然一切的足够能引起人欢悦和激动的语言不为过。但只能说出自己那时像欣赏一幅艺术品一样,看着纱布交错包裹的只剩下一只眼半张脸的江瑞。我为自己大胆带来的结果而自豪,同时想象着再过几个月一个五官端正的江瑞。我在这种无与伦比的心情下,全然忽略了江瑞在手术前一双无助的双眼和出来后惊慌失措的表情。

  后来江瑞被我一个轻蔑的表情激出了一句话,这话可以让我们知道手术之前后他的心里。他说:一开始根本就不想美容,这是很大的侮辱,但你不同一般的热情和善良,最终让我动摇不已,另一方面疤痕给我的生活带来很多不便和绝望,事实证明一个人活着只要能够为生存活着,没有动力、追求、信仰也能活下去,所以在手术之前,我还在犹豫不决,是你的热情,让我觉得不能让你扫兴,在心里反而反客为住,认为自己表演下去,能获得你的一笑,就是目的了。’

  我承认他说对了一半,并很坦诚的告诉他,我们生活的目的,就是带给别人快乐。很感谢你能让我快乐经历这样一件事情。

  术后不久,江瑞写了一封信,表达出对我无限的爱意和倾慕,及对未来充满了孩子般的幻想,我大吃一惊,裁度如何是好。至此同学在旁看我的笑话了.

  其实那时我的感情生活无非还像一个都市女孩一样,在矜持和开放中循环,要说有不同,就是对浪漫毫无新鲜感了.

  江瑞刚开始像一湾清澈无比的溪水注入到沌浊的河水中。他的执着、真诚透明的像玻璃镜子一样,使我曾经感动的流泪。一方面女孩天生的好奇、虚荣和心软,在很长一时期,促使我没有力量去拒绝那样一份真心真意;其次同学说在拆除线后的三个月,病人情绪很重要,直接影响到皮肤的更新。所以我虽然知道江瑞肯定不是自己所要的人,但表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对江瑞来说,这将近半年的时间,是跟我谈了半年恋爱,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是暗恋。可以想象他埋藏多年的感情,毫无休止的爆发出来,像一颗飞行的导弹突然遇到了目标。

  拆除线后,大家都喜出望外,效果比预想中的结果要好的多。及到完全康复,再做了两次激光修饰手术,疤痕近乎消失了,如果不是特意在他那张白皙的脸上去寻找,是看不出来。

  这时他追求我的步伐加快,几乎达到疯狂的地步。或许正如同学所说的那样他心灵的伤疤并没有治好,自卑、没有安全感、自弃并没有因为五官端正消失掉,反而他以前沉埋的扭曲性格,暴露了出来。是的,他的执着是固执,他的真诚任何人不能拒绝,而且任何人都必须同样以真诚相对,甚至美丽的谎言一旦被他识破,也会认为是在嘲弄他。有一次我实在忍无可忍告诉他,不要再粘在后面行吗?我之前所以对你好,并不是因为喜欢或爱情,而是出于本能行为。你知道他这时是怎样的吗?他哭泣,拉扯着我的手,见我无动于衷,冲向马路,以死相威胁。说实在那时精疲力尽的我,真巴不得车辆把他撞残了,那样至少我恢复了自由身。然而我的脚步还是走向了他,我知道是心里的同情和可怜再一次迁就了他。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善良的女孩,虽然并不认为这是每一个女孩本有的品德,也认为这种品德与爱情、交友、寻找快乐无关。不过江瑞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善良的女孩谈恋爱一定是失败的,总是会被那些胆大妄为、心理扭曲的男人轻而易举的捕获。江瑞一再而,再面三的出格行动中,我的善良有一段时间倾向他了。我同意接受了,与他有了一段短暂的恋爱。那段时间有接吻,有过做爱。江瑞的第一次给了我,当然我的第一次早就给了别人。那段时间江瑞应该是最幸福的,他对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然而不管怎么样,我知道我并不喜欢他,接受只不过是暂时无奈的选择。随后酒吧因发生一帮青年人酗酒打架致死事件,不得不关停休业一段时间。一下清闲出来的我,仔细思考所作所为,觉得是必要把这段爱情清理出自己的生活了。我选择逃离躲避,然而不管出现在哪里江瑞像个幽灵一样很快就知道了我的去处,并很快找到了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有使用高科技的监听和追踪工具,何以知道我的去向?我曾问过他,他说是凭直觉感应。我吸了一口冷气,为了证明他没有说谎,虽然我知道他是一个说谎就会痛苦不堪的人,我没有告诉任何朋友,连自己最宠爱的哈巴狗也没告诉,去了北方一个城市旅游。第五天的黄昏,他在北方城市找到了我。当时我看到他,怀疑他不是人,而是鬼了。后来众多的事实证明江瑞对我存在有超能的直觉和感应,特别是处于悲伤痛苦时,超能就越强。

  我知道自己逃离不掉,就宅在房子里不出来。他刚开始求我开门,后来见无效,就在房前的毛竹林里搭了个帐蓬,日日夜夜望着我的窗户,希望看到我一眼。

  确实他的爱,感动了很多的旁观者,刚开始不止是陌生人指责我冷血,后来连熟悉的朋友也纷纷劝我不要再固执下去。他们还说江瑞现在在仪表上足足可以相配我了,关键是他的爱可能是世界上最为纯洁长久了,试想这个社会现在又有几个会为了爱要死要活的,大家都不过疯一场、哭一场、郁闷一时后重新开始另一段爱情故事吗?即是有,又谁可以做像他那样不气馁、悲伤痛苦忘乎所以呢?

  我说:‘正因为如你们说的那样,所我才会义无反顾的拒绝。爱情本身是消遣的事物,搞得万般复杂,谁受得了?所以他可以用最为煽情的语言和行动,把我感动、激动的哗哗流泪,但流泪过后灵魂回到正常,我知道如果跟他一直走下去,总有一天我也会变得不正常性格扭曲、神经过敏。我是个平常的人,想过平常的爱情,天长地久,感动天感动地的爱情,常让我以为来错这个世界,还是下辈子吧,如果下辈子我是毁容者,那是希望的。’

  有又朋友指责我今日如此何必当初。是的,现在确实后悔了,所以我既要承受他对我的压力,也要面对自己撕裂自己心的痛苦。一个乞丐让我憎恨所有的讨食者,一个性格扭曲的者已让我不会再同情和可怜每一个脸容丑陋的人。所以我想禁锢自己的身体和思想,让它在房子里窒息疲倦,没有活跃和想象的可能。那一双眼睛是我最憎恨的了,正因为它们才会使我感受到他的悲伤和绝望,我才会鬼鬼祟祟似的在窗帘背后偷窥。我必须双眼望着天花板、身体离开窗帘、毫无思想才能不被他激起头脑发热,又沉伦到悔痛里。

  事实上我所做的努力是那么无力,以至于刻意去避开却往往把自己带到过去,而不能自拔。虽然半个月后的日子里我发现自己已有麻木,而不觉得过去有什么了。但只要望着窗帘,想到外面帐蓬及他,我又突然深坠入自责中。

  不过敲打出以上的文字,就在此时我真觉得心里安得了。这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原以为文字总会使人记住,却发现文字原来是教人忘记。我刚才理直气壮的拉开窗帘,阳光倾泄进来,房子里突然有了活力,一切似乎都过去了。我依在窗口没有自责、惊讶,像个陌生人一样望着他。他站起身,很兴奋的向我挥动双手,见我没有拉下窗帘,他哭着跑在楼下,对着我喊。我转身离开窗口,坐在电脑前敲下了前面那段文字。

  叶铭收到思棋的短信,是第二天晚上。当时正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着丽芸到底是为何突然对自己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思棋在短信中说:“这些天来,我原打算不与外界接触,昨晚开机想看一下时间,你打进来了,这个小小的决心破坏了。不过也好,你总是让我觉得安静,而不像其它的人那样嘈聒,不是担心就是安慰。”

  叶铭试着问:“你想像中的我会怎样?”

  “你说是怎样的?人的外貘其实真的很无所谓,只要心能给人轻松愉快的感觉就可以了。”

  “但事实上,一个人总是在环境中成长,当发现自己的缺点会给自己带来坏处的时候,内心里就很难平静的面对别人。”

  “你是说江瑞吗?不要提他好吗?我把那封信删掉了,相信随着时间记忆空缺了,他的模样也就不会存在脑海中了。”

  “好啊。”

  叶铭在与思棋的一番聊天后,出于一种找到知已的感觉,而快乐不已。

  每天的上班都在观注丽芸中渡过,最为尴尬无趣的事,是丽芸对自己毫无再理会的迹象。而她对大家长时间的冷漠,很快就有人不满意了。先是课长批评,说她交待的工作不明白也不问清,到头来图纸改来改去花费不少时间。后来组长也借此说她。周林陈烁等其它同事,也以暗地里说她为人高傲,一幅冷若冰霜看不起人的样子。然而丽芸还是独来独往,不放在心上。

  有一天,丽芸又突然没来上班。丽芸应该是没有手机的,叶铭从来没有看到她用过手机,抱着试试的态度,去了人事那里找到丽芸入厂时填的表格,上面却有个手机号码。

  电话打通了但没有人接,待到中午下班叶铭再打过去时,号码已是关机。叶铭想这号码肯定是丽芸的了,于是发了这样一个短信过去:你好!今日突然不来上班,不知为何心里担忧,于是在人事那里找到你的号码,还望你说一声平安,以了我心神不定。”

  下午三时,叶铭收到回信,悒郁一扫而光,只见上面说:“你好,不知丽芸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她同事?还是其它?我是她的一个密友。”

  叶铭回:“我是丽芸的同事,请问你在哪儿?丽芸会去哪里?”

  “我在FJ,离GD很远。女孩事多,明天就会出现,不用刻意担心。”

  叶铭刚才高兴遽然消失,无比忧伤的情绪回了短信。那边之后说正在上班,不方便再聊,如果有了丽芸的音迅还望叶铭告诉她一声。

  夜晚渐渐来临的时候,街道人多了起来,一个货郎挑着麦牙糠敲着檀板度着响亮的声音而来。年轻的打工妹把他围在中间,在这个城市里做着乡村里同样一件事情.她们的欢笑是那样恣意怂情,仿佛麦牙糠的甜丝丝,使她们身处在家乡一样。其实家乡有什么欢乐呢?如果家乡能够让渴望变成现实,有何须城市来填补。但事实上身处城市并没有家乡的那份自由快乐。所以在这两者之间,似乎都可以找到自由快乐,只是两个调换了而已。但你了解自己身外的人吗?叶铭坐在草坪上,等待丽芸出现时想。

  “喂,你在想什么?这样专心。”

  叶铭抬起头来,不知什么时候周林与胖女手拉手着来到身边。或许他们刚从这路过,看到自己就过来了,叶铭想。

  “没想什么?”

  “我跟你说一件事,曹老板明天还在永兴大排档请客,你去不去?”周林说。

  “你是他的功臣,该去的。我什么也不是,碍你们的事,不去了。”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可是叫我一定要叫你去的,你上次不是把一个在制衣厂的朋友介绍给他了吗?现在谈拢了,你也是有功的。”

  “什么?曹凡真是能力不少。我那个朋友胆子可比我还小,在那厂做了五六年的员工,就做了那个厂,他能给他什么忙?”

  “有钱能使鬼推魔,现在工厂里的人,谁不想着搞钱,做了几十年还是一贫如洗,有谁甘心?说句公道话,我们原不过是机器罢了。”

  “也是逼出来的,可惜我天生不是一个投机做生意的料。”叶铭叹道,这是他的一句的真心话。他又想开了去,如果自己是一个生意的料,那么剔除疤痕就不难事,爱情也会轻而易举的拥有,现状也将一另番光景。叶铭总会把爱情的困局归结于在外貌之外找不到一个平衡点,所以别人才会看不起自己。事实上也是如此,

  “曹凡明天来,肯定有个红包给你。”

  叶铭并没有听清楚这句话,他被前面一个修长粉红色的背影吸引住了,当确定是丽芸时,马上站起身跑过去,撇下周林和胖女。

  “你回来了?”叶铭对丽芸明知故问。

  然而丽芸还是泼一脸冷水给他。她走到货郎前面,要了一两麦牙糠,然后呷着往住宿走去。

  “你说说话好吗?今天我都急死了,还打了电话给你一个在FJ的朋友。”

  丽芸听了突然站住,但马上又若无其事走自己的路。

  叶铭受到这种冷遇,心里不好受起来,觉得自己是死皮懒脸缠着人家,更放慢了脚步。出乎意料的是,丽芸感觉叶铭没有跟来时,就停了下来返身对着叶铭。

  “我们去楼顶上聊聊好吗?”丽芸终于说出叶铭想说的话。

  “其实,我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在楼顶上丽芸依在栏杆上说:“有些事你永远不会明白,对于我,你也不会了解。”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一些事情使你不想让我知道?但不管如何,既是你真的不愿意与我交朋友,也不必让我不明不白。”叶铭说。

  “是,这是我的错,然而你知道了,未必会对你有好处。”

  “如果你真不想让我知道,那就不知道不明白好了,只是你不要那样冷漠的对我。你是知道的,我可能爱上了你。”

  “是吗?不过是寂寞、孤独、失意才爱上我吧?”

  “难道寂寞、孤独、失意时就不能得到安慰,去爱上一个人吗?”

  “不管如何,我认为这是不负责任的。”丽芸说这话时,眼光从茫茫夜空移到叶铭身上。

  “我想去美容。”叶铭不知自己为何又提到美容,或许是不自信,而需要一个不知将来会不会有行动的事,来为自己壮胆。

  “为什么?这样不是很好吗?美容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如果你是为了我而去,那真会后悔!”

  “你不要这样说好吗?”叶铭说。他心里痛楚起来,原以为任何人都会鼓励自己去美容,虽然美容未必会与他们有什么关系,然而自己已经爱上的人,却不赞同。

  “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天为何连假都没请就不见了吗?我跟你说,有些事情越简单越好,一旦复杂起来就很难收拾,到头来两个人都没有好下场。”

  “你说说吧。”

  “如果我说去见了一个朋友,你一定会不高兴的,但这是事实。”丽芸看着叶铭的眼睛说。

  叶铭把头低了下去,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说些什么,脑里空荡荡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再站在她前面了,于是他向楼梯口移过去。丽芸却笑了起来,叶铭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笑,在这种场合里,即是再美的东西,突然而来也会觉得是不怀好意了。

  “你怎么这样就放弃了,可见你并不是真心的。”丽芸嘲笑叶铭。

  “不,我是认真的。”叶铭轻轻的说。

  “好了,我知道了,过来好啊,我们聊聊其它的。”丽芸说,“你出来多久了?”

  “五六年了。”

  “能不能讲个故事?你不是喜欢看书吗?”

  “讲什么呢?我看的书你不一定感兴趣。”

  “那说说你一般看什么书?”

  “余华的《活着》《许三观卖血记》,余秋雨的《文化苦旅》,李敖的作品也看了很大一部分,再有就是凤凰网的博文。”

  “那就算了吧,这些人我是第一次听说,倒是韩寒的作品看过一些,像《三重门》《光荣日》。”

  “他的小说,我只看了《三重门》,不过他的博客常常去看看。有时真觉得不可思议,也只有天才会有这样的独到合乎常理的语言。我是他的粉丝,有时看到他的博文还会掉眼泪,就像我看到《活着》里面的来喜流泪时禁不住流泪。”

  丽芸被叶铭这句惊住了。她一直认为自己才是一个喜欢用流泪来平衡自己的人,所以需要无人理会,自己也不自觉囚住了自己。另一方面,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撕咬着她,虽然她的内心里因流泪反而会舒坦些,但实在是无奈之举。她怨恨自己的父母,认为自己做了一个厂妓一半是他们的功劳。

  丽芸想把自已今天会了一个出价很高的客人的事情告诉叶铭,短信也是她发的,骗说是一个FJ的朋友。但她双眼看到叶铭忧郁的表情时,就打消了这愚蠢的想法。

  其实叶铭这一段时间的忧郁,还因为有一件事令他非常失望,几乎达到了崩溃的地步,也因这样,他希望在丽芸这边找到安慰。这件事是投稿,在未认识云分之前,他利用不多的休息时间,爬在床上练笔,两年下来稿子有几斤重,然而最终只有一篇一千字的散文上了打工文学杂志。不过当时收到稿费让叶铭兴奋的还是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也因这篇散文使云分觉得叶铭与别人不一样,才下定了决心接受追求。但遗憾的事,叶铭恋受后,再也找不到孤独一人时那种心景,竟写不出一个字。在来这里之前,准确的说是,云分回郴州后,他觉得寂寞无聊,重提起笔涂涂写写,幻想圆满曾经的文学梦。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写了一篇纯文学的小说,寄托很大的希望,冀此来改变现状,但投稿两个月之后音讯全无。今天就是两个月的最后一天。

  叶铭几乎也想把这个秘密告诉丽芸,但最终也选择了与丽芸一样,打消了这个想法。

  “你认为,我们必须恋爱吗?才会觉得轻松?”丽芸打破沉默。

  “我想,应该是的。其实那样不是很好吗?至少我们会感觉到爱情是幸福的。”叶铭说。

  “幸福?恋爱就有幸福吗?如果恋爱能幸福,那所有人何不为爱至死,带着幸福去死,那多么快乐!又何必在幸福消去后,过着打打闹闹的生活?”

  “你不要把所有爱情,都想成那样,幸福的人还是很多的,只是我们还没遇到而已。”

  “我从来不认为恋爱会改变什么,恋爱之前之后,你我还是一样,反而是时间把我们的过去越积越多,将来越来越少。”

  “但每一个人还不是这样生活?这样老去?其实这样对人来说也是一件幸福。”

  叶铭试图说服丽芸。事实上这是不现实的,包括叶铭也很难接受别人那一套的说教,身临其境感受一番,即是同样的遭遇也不一定会同样的感受。

  “我从来没有感到幸福,在我看来幸福像烟雾一样迷茫。”丽芸说,然后缠着叶铭说说幸福是什么样儿。

  叶铭想了想,说:“你有过惊奇的事情没有?出乎意料的让你满心欢乐的事情。”

  “有啊,制衣厂火灾算不算?”

  “那样很不好,说说其它的。”

  “其它的就没有了。”

  叶铭突然觉得丽芸不只是奇怪,而且有点不可理喻。但想想这几年的见闻,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那一晚,他们在楼顶直到十二点才下去。让叶铭气妥的是,丽芸似终与他保持着距离。他原以为丽芸会默认自己像上一次样靠的那么近,结果他走近一步,她就向后退一步。叶铭其实也没想到那一回事,只想表达自己对丽芸很在意。

  不过那一晚以后,丽芸明显的友好起来,不只是对叶铭,诸同事也能看到的微笑和点头应充了。而且还主动向别人请教问题,并很仔细的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