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确信发生的事情。
“小禾，你醒醒啊……”妇人哭喊着，声音已经干涩。
站在旁边的中年男士，在韩小禾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我听见清脆的‘啪’地一声，韩小禾没反应。
那妇人就抱着韩小禾冲男的嚷。
这两个人就是韩小禾的父母，发短信给秦馨的也就是那个中年男士，秦馨的叔叔。
旁边的警察抄着手走到门边让我回去，说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他好像认识秦馨，就解释说我是秦馨的男朋友，他哦了声说：“可惜了。”
医院的人这时候依次走出来，都是一脸严肃，什么都没说。
韩小禾死了。
我搓搓手，不敢看屋子里的情况，只听见女人哭的声音，男人们则静止地站着，一个个忧心忡忡。
等几个警察也走了，我才进屋，到秦馨身边坐着，韩小禾妈妈一直抱着韩小禾，开始嚎啕大哭，现在也不发声了，只是一直流泪，情况更糟。
我只看了韩小禾一眼，那张脸已经抽搐得已经没有人样，我听见那几个警察说他是服安眠药死的，还注射了胰岛素，可以确定是自杀。
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了就没了，死亡如影随形。
我想着也觉得害怕，紧紧搂着秦馨，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要安慰我自己。
韩小禾的爸爸眼睛里也是水，只是没哭出来，红着眼睛，是个面容坚毅的老男人，许久，他开口问秦馨：“这就是你男朋友林胤？”
秦馨点头。
我说：“叔叔好。”
他也没说别的，这时候肯定是心如死灰。
后来他给秦馨做了个手势，让秦馨和他到旁边说话，秦馨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只有靠着我才能走路，我就跟着他们过去了。
到了另外一间房子，韩小禾爸爸哆嗦着拿出烟抽上，又递给我一只，我叼在嘴里。
听见他对秦馨说：“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走之前连句话都没跟我们说，馨儿啊，这孩子没谈朋友，我想他要是有什么事肯定只找你说，我们是一点不知道他怎么过的，叔叫你过来就是想问下，你知不知道小禾他，怎么就……就……”
他抹着眼睛，秦馨扭头看我，问我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背后有个黑影站着，心想，韩小禾难道是为依依的事？不知道他这时候会不会找我索命？
我说：“我前几天，应该是五天前吧，倒是见过他一次，就是我们从老家回来那天，那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哎……”
秦馨偷偷掐了我一把，又告诉韩小禾爸爸说“我也不太清楚。”
韩小禾爸爸苦笑着，“那你们俩先回去吧，等明天早上再看了，这房子阴气重，你们年轻人别呆在这里。”
他倒是个讲究人。
秦馨说：“我让我爸过来陪着你们。”
“别别别……我好好和他妈再待一会儿，我们没事，你俩走吧。”
秦馨自然不肯走，韩小禾是家里的独生子，这样一走，对两个中年人的打击之大自然不用多说。
但他爸非让我们走，说明早再通知亲朋好友，他们就是想静一静。
我们被推下楼，时间已经到凌晨，外面更是冷清，我后背也发凉，总是想起韩小禾上次把花交给我样子，还有他看见送给依依的花在我家里瞬间失神的神态。
这个人以后再也见不到。
秦馨还是给她爸打了电话，哭着让她爸过来，电话里也没说什么事，不过秦市长听她那种口气，肯定也知道不是普通的事情。
我们坐在花坛边，天气很冷。
“我哥在追你那个依依吧？她住你楼上，你不知道什么事吗？”秦馨擦干眼泪，声音坚硬地问我。
我说：“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也许他留得有书信什么的，我们别乱猜。”
秦馨说：“肯定跟那个贱人脱不了关系，我哥以前没追过女生……”
秦市长很快来了，下车问什么事？
秦馨说：“哥哥他……他自杀了……”又哭了一通，秦市长听得也慌了，跑上楼，等弄清楚状况，他摸了摸韩小禾的尸体，确认真死了以后，这边就由他在处理了，他见秦馨哭得厉害，让我带秦馨走。
秦馨这几天在家里本来也不开心，他父母让她别和我交往了，这时候也不想回去，怕遇见她妈，不想被烦，就说去我家。
我说行。
大半夜到郊区，恍惚间觉得黑暗里飘忽着好多黑影，尤其是后面那片森林里，我心里一惊一乍的，没敢跟秦馨说。
到了楼下，我看见家里灯亮着，等和秦馨走到门口我才觉得不对劲儿，房门也没锁。
秦馨就说我大意，帮我推开门。
然后我们都傻了，沙发后面，站着个女人！
依依大半夜居然在我家里，手里拿着之前的百合花。
这时候她看见我和秦馨一起回来，被吓惨了，手一松，花瓶也落地上了，哐当一声，好在瓶子结实，没摔碎。
依依做贼被发现一样杵在哪里，傻傻看着我们。
她有我房间的钥匙，我想她可能只是记错了楼层，又拿错了钥匙，虽然概率有点低，但也不算什么巧合，巧合的是，刚好秦馨第一次到我家里过夜。
秦馨看见她在我家里，再加上今晚上她哥哥的事，一下子没了人样。抓狂道：“林胤，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我舌头干燥，想要说点什么。
这时候她忽然大步上前，抬手打了依依一耳光，依依没动还是傻傻的看着我们。
秦馨再要打人，我连忙上去抱住她，让她冷静点。
“你要帮着这个贱人是吧？就是她害死我哥的，我哥追了她一个冬天，她连顿饭都不肯陪人吃，原来你俩还好着，怪不得。”
秦馨完全疯了，挣开我，又抬起脚踢依依。
我拉了她一下。
秦馨更加急了。“你护着这贱人打我？”
我说：“她怀孕了，你没看见吗？你听我好好跟你说。”
一面说，我一面让依依快走，依依这时候眼泪也在眼里打转儿，躬身对我们说了声对不起，往楼上跑了。
秦馨还在乱动，直到我把她按在沙发上。
她真是崩溃了，我也一样。
“林胤，你这个混蛋。我******！”
她破口大骂，还一直抓我。我脖子被她抓破了，摸了下，发现手上有血，我就放开她，把身体借给她玩一会儿，如果她能好受点的话。
不过她看见血了，估计也怕，踢脱了短靴，抱着膝盖缩到沙发另外一边发抖。
一边发抖，一面揣测着，我听见她低声呢喃。
我和依依还好着，韩小禾追依依，依依不同意，韩小禾发现了真相，被我和依依迫害致死。
我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自己是杀人凶手。
秦馨可怜地缩在沙发一头，一时说我和依依是杀人凶手，一时又说依依怀着我的孩子。我一旦靠近她，她立刻发出高频音波，特别刺耳，我也不敢过去了，只能坐在旁边盯着她看。
我想，过段时间她会好起来。
两个人对坐着，看见她心痛，我挺难受，可没有办法，心痛和快乐一样永远不能被别人分摊，我以为，能被分摊的心痛和快乐都不是真正的心痛或者快乐。
如同爱情一样，是自私的东西。
外面天空亮起来，一个夜晚又过去了，她头埋在膝盖里面，身子忽然柔软着慢慢倒在沙发上，我听见她细微的喘息，知道她睡着了，才小心翼翼过去抱她，她真是太轻了，像只熟睡的猫。
我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我也在她身边躺下，帮她脱了外套，百无聊赖在她后背上画圈。
不知画了几圈，我也睡过去了，期间她醒来的时候我知道她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但当时我还想睡。
等我醒来，只剩下脑袋旁边留的一张纸条，秦馨让我别再去找她。
我揉了揉眼睛，连忙给她打电话，这次她居然接了，她还在哭。
“你别跟我说话，等过几天我好了，再找你吧，别烦我了！”
我想这样也好，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倘若我在她身边，我能说的，也只有“韩小禾如果活着肯定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伤心，活着的人必须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死去的人。”
但类似这种话，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所以我也不想拿去说服别人，不知道这是不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难受是因为永别，如果还想念，也只能自言自语，这种绝望是所有动物的悲哀，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悲剧，喜剧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而上帝给我们优惠的代价，是无数的分别。
我洗漱完了，推开窗子，一阵风带着几篇雪花吹进来，那些雪花不知来自哪里，肯定不是云朵，因为这会儿这座城市没有下雪，我四处寻找，然后看见依依在楼下，她的小猫跟在身边。
我把牙刷放进杯子里，擦了下脸，也下楼了。
看见依依的脸蛋，我想起昨天晚上秦馨打了她一巴掌，如果动手的人换成别人，我要弄死那家伙，偏偏是秦馨，还是秦馨弄死我我会比较开心。
依依见到我连忙又说对不起。
我摸不着头脑，依依说：“我本来要叫你的，只是你不在家，我……我……忍不住就开门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你找我做什么？”
她说没什么？想把放在我房间里的花拿回去，她说她又做错了一件事，“我总做错事，别人送给我的东西，我不该放在你那里，我只是觉得……觉得你屋子里少了点东西。”
她这么说让我觉得她还在关心我的房子，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那种感觉的，如果从她再也不来我房子里以后就开始这样想，那倒更加科学。
“韩小禾，他……”依依想了下，问我：“昨天你女朋友说的话，很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