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赵初黎的手机还真的是没电了。
从度假村出来的时候，她只带了自己的小包，里面只有自己的皮夹身份证等重要的东西，其他多余的东西，她根本来不及去想，去带。昨夜和母亲通了太久的电话，把本就所剩无几的电量给彻底耗干了。
如果她想充电，有的是办法。只不过她不想而已。
会打她电话的人，只有卓一帆而已。而她，现在却只想静一静。
宁城的风景很多，来了一次不好好看看，实在对不起自己这趟旅行。
回去之后，就是一个新的开始。好的，坏的，她都想在这个地方，一同终结。
赵初黎不信佛，可是人在运道特别背的时候，总希望能让冥冥中的一些东西给自己一些庇佑。
宁城有座千年古刹，香火极盛，极负盛名。既然来了，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去看看的。反正她还有时间。今天是周五，在这里多呆一天，周六回去，最好能带着自己整理好的思路。
古刹的大雄宝殿雄伟宏大，正中间的佛祖正完全不知人间疾苦的憨笑着，睥睨着芸芸众生。
赵初黎不是信徒，不想临时抱佛脚，所以她连一炷香都没有买，只是静静的站在殿里的一角，静静的看着那似乎什么都看透的佛祖的笑。
她觉得他那似乎是嘲笑，在嘲笑世间男女的愚蠢。无论是道教还是佛教，他们讲究的基本都是修道悟性，成佛成仙，所以一定要忌什么七情六欲，斩断一切尘缘，为了个人的得道升仙不惜抛弃一切。
看来，他们的确是看透了。
爱上了一个人，但那个人会变心。于是愚蠢的人们就选择用自己编造的或许忤逆人作为动物的本性的所谓条条框框，作为所谓的道德标准，约束人们的行为。所以，就有了婚姻。
然而，结了婚，也并不意味着安稳。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是被驯化了的人，他们尊重这些规则，所以他们宁愿活得痛苦，也要对得起别人。但还有另一种人，他们兽性未灭，或者他们蔑视这些用以约束常人的东西，所以他们或堂而皇之或遮遮掩掩的背弃着他们曾经有的承诺。
结局，很明显。第一种人，是被伤害的。而第二种人，是害人的。
这个世界就是由这样的对立统一组成的。
比如她和卓一帆。
她被他伤害了。伤害了两次。次次体无完肤。
赵初黎突然冷笑了一下。冲着那嗤笑着众生的佛祖，冷冷的笑了回去。
活了二十八年，她总算活明白了，活透彻了。
下午回到市里，她先去勉强吃了点饭。虽然不饿，但吃饭也算是例行公事。然后去逛了街，买了换洗的衣服和睡衣，带回酒店。再然后，就是睡觉。趁着今天的疲惫，补上了昨晚的睡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该回去了。她叹了口气。
起床，洗澡，理头发，化妆。
回到滨城，她就是一个全新的女人。她讨厌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令人生厌。
最后再检查了一下客房，确认没有任何拉下的，才拎着包锁上了门，直接去二楼吃早餐。
她突然变得很有食欲。林林总总的，中餐西餐，拿了两大盘，还端了两杯饮料过来，一杯是鲜牛奶，一杯是鲜橙汁。
有东西吃的感觉真的很好。
胃里空空的时候，会让人有种绝望的冲动。
人和食物的关系很微妙。
胃里饿的时候，你必须吃。
心若饿了的话，也会很想吃。不吃饱还不能罢休。
而从另一方面讲，胃里吃的太饱了，就会很容易变成酒囊饭袋，而忘记照顾自己近在咫尺的心。而心若吃的太饱的话，容易撑坏，暴食症什么的，也让人听起来觉得恐怖。
赵初黎管不了那么多道理。她只想吃。吃饱了，便满足了。满足了，便快乐了。快乐了，人生也就如此而已了。
她埋着头吃。嘴巴里塞得满满的。所以，当一个人突然站在自己面前一声不吭只是站着的时候，当她疑惑的抬头一看竟还发现是个怎么都想不到的熟人的时候，确实有些措手不及，差点给满嘴的食物给噎着。
“你……？！”赵初黎拼命的咽下自己嘴巴里的食物，才勉强顺了气，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她觉得査竞总是和自己的霉运贴的特别近。这是种什么缘分呢？霉体还是救赎体？
査竞没有回答她，而是在她面前默默的坐下，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起纸巾擦擦嘴角，生怕自己刚才的狼吞虎咽会留下什么难看的渣滓在嘴边让人笑话，又喝了口橙汁顺过气之后，才好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査竞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睛里的血丝透过镜片还是看的很清楚。他看她的眼神专注而定神，她被这眼神看的有些莫名，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怎么这么看着我？觉得巧么？我也觉得很巧……”
“我在守株待兔。”他终于开了口，却有些答非所问，说着，居然还突然笑了笑，声音很温柔，但掩不住的疲惫，“守株待兔这个方法虽然很笨，却很有效。”
“守株待兔？你别告诉我我就是那只兔子啊！”赵初黎好笑道，端起橙汁又喝了一口。他的话莫名其妙，她真的听不太懂。
“对，你就是那只兔子。”他的声音越说越轻，只是笑意在不断加深。还是那让人倍感安心的经典笑容。
赵初黎差点橙汁给呛着。
连咳了好几声，她才红着脸瞪着他，“你说什么呢！谁是兔子呀！你才是兔子呢！……对了，你怎么在这儿？你也来这儿旅游？”
査竞看得出她昨天并没有因为水凌波的一声招呼而注意到自己。她昨天之所以走开，可能是因为她该走开了。好吧，既然如此，不必再提，所以他只是说，“也不完全是。挺巧啊，又碰见了你。”
“是啊，是很巧，连酒店都一样。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守株待兔啊？我听不太懂。”赵初黎夹起一只小笼包，边吃边问。
査竞淡淡摇头，“没什么。开个玩笑。”
“你吃过了么？没吃过的话一起吃吧。我拿的好像有点多。”
“不用了，你多吃点。我一早就过来坐着了，早餐当然早就吃过了。”
赵初黎觉得他的回答很不可思议，“没事一大早来吃早餐做什么？难不成这家酒店的早餐这么有吸引力？”
有吸引力的当然不是早餐，而是这只“兔子”。
既然她和她老公来宁城旅游，既然他们住在这家酒店，既然他们还没回去，那么他如果想要让自己放心的话，就必须自己亲眼再确认一次。确认的最好方法，当然是早餐时间。正常人都会在酒店用完早餐再开始一天的行程的。
果然还是被他等到了。而且，同样奇怪的是，还是她一个人，根本就没有她所谓老公的身影。具体原因他不想去探究，他只需要把这个招呼打的足够大方就行。
她今天的神色好多了，比起昨天早晨失魂落魄的憔悴，今天看起来的确精神多了，虽然从眼睛还是能看出疲惫来。
“不是，想坐在酒店里看看宁城的日出。”査竞明知道自己的回答很滑稽，却还是很一本正经的说了出来。
赵初黎只是撇了撇嘴，显然不相信。
没等她开口，他又接着说，“你又是一个人来旅游的？”
“嗯。”赵初黎点点头，“一个人自在。你呢？不会又是出公差吧？”
査竞笑笑，“算是吧。不过和上次不同。这次事情做完了，剩下的时间自由支配。今天怎么安排？什么时候回去？”
“哦，我差不多结束了，等会儿退了房就去车站了。你呢？”
“我也是。那就一起回去吧。我是自己开车来的，顺道带你回去。”
“真的？”赵初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大热天的她实在也不愿意自己去跟别人一起挤长途大巴。既然已经决定和他好好做朋友，自然就要有做朋友的样子，“太好了！这时间赶的真是太巧了！谢谢你啊！”
査竞还是温和的笑，下巴抬了抬，对着她的食物提醒，“专心吃东西，小心消化不好。”
赵初黎耸耸肩，笑笑，埋头继续吃东西。
见到了一个熟人，说上几句话，似乎对食物的渴望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吃了大概平时的饭量，她便觉得够了，不免对剩下的食物有些抱歉。勉强又吃了几口，终是太饱了，便也只能作罢。
周六的早晨，车流量并不大，车子很快便驶出了市区，上了高速。
一路开，査竞一路找话闲聊。
“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
“都看了哪些地方？”
“没什么太多地方。到处随便看看。”
“古刹去看过了没？昨天我一个宁城籍的学生还建议我有空一定要去看，只不过时间不太够了。”
“是我影响了你的安排么？”
“不是。我本来今天一早就要回去的。”
“哦……”
“看来你挺喜欢一个人旅游的？”査竞转过头看着她。
她耸肩，淡笑，“以后这种机会应该会更多。”
“为什么？”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的感觉。”
“为什么？”他追问的锲而不舍。
她白了他一眼，“你不觉得只有自己才会知道怎么对自己好，而且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去背叛自己么？”
査竞愣了愣。
“与其说我是旅游，不如说我是在找寻一些东西。” 她继续说。
“什么东西？”
“我自己的一些东西。”
“比如？”
“自我。”
“再比如？”
“自尊。”
“还有么？”
“……骄傲。”
“听起来有点意思……”査竞又转头冲她笑了一下，“你来找寻它们，一定是因为你失去了它们，是么？”
“是的。”赵初黎居然大力的点了点头，“我失去了它们。失去了很多很多的自尊和骄傲，还失去了很多很多的自我。所以，我要refresh，我要把这些东西都找回来。”
査竞没作声。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似乎听懂了些什么。
静默了一会儿，她突然又笑，还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右臂，表示她有话想对他说。
他不解，转头看她，“怎么了？”
“谢谢你啊。”
“送你回去？”他无所谓的笑笑，“顺路而已，没必要说谢谢。”
“不。”她摇头，极郑重的摇头，“不是这个。是工作。谢谢你帮我介绍了工作。査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对，这么说韩枫会生气。严格来说，你是我最好的男性朋友，而且是唯一的。所以，谢谢！”
“哦……这个啊……”査竞登时显得有些尴尬，眼睛牢牢的盯着前方路面，连话都说的有些不顺了，“没什么……朋友嘛，举手之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