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r
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受，那时候，我已经忘了这种感受，它名为苦涩，就如同我从来喝不出自己酿的忘情水的滋味。r
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魂魄说这样的话，情啊，爱啊，这些人类所拥有的感情，于我而言都太陌生。就像我从来不懂这些魂魄为什么会流泪，又为什么要在这望乡台看世间最后一眼。r
“这是我对她的爱？”他喃喃低语，眼眶又渐渐湿润，而这一次，我竟然看到了那泪水灼热的温度。r
“阿妩是不是还守在那城墙之上？她是不是还望着北方狼烟升起的地方默默祈祷？她腹中，我们的孩儿可乖巧？”含着泪水，他一字一句问得情深意切，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r
他是一个在战场上战亡的将士，他身后还有许多与他同时死去的战死之人，有他的战友也有他的敌人。这就是轮回，无论你生前是谁，有着什么样的权势与荣耀，到死后却都得回到这里。r
人世这场已经耗时十年之久的战事，让那方原本鸟语花香的土地，成了同这冥界无异的戈壁沙砾。战火所到之处，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但统治者却从未看到这些流血牺牲，他只要扩展疆土，只要巩固他的江山。r
这个叫秦沐风的男人，战争夺去了他的父母，让他成了一个孤儿，而现在，同一场战争又夺去了他的性命。他这一生，从没有开心过，直到两年前，他认识了那个同他一样是个孤儿的阿妩姑娘。r
阿妩实在是个美好的姑娘，她不仅勤劳美丽，心地更是善良至极。她信奉好人有好报，她央求以木工唯生的他每天雕刻一尊佛像，埋在村中所有人家的大门口。r
她总说俗言云，家有一尊佛，无病无痛保安康。可是，这个傻姑娘啊，她可不知道，这世间的生生死死，从来都不会因为她这么微不足道的举动而有所改变。r
所以，战火依旧漫延，愈逼愈近，手无缚鸡之力的木匠为保家园，为护妻儿慷慨赴战。虽然明知九死一生，却依旧义不容辞，在黄沙漫天的城门外，我看到了他坚挺的脊梁，也看到了城墙上泪流成河的阿妩。r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那灰蒙蒙的天空，还有那残破的军旗，我知道，这是他今生看到的最后的景象。r
“喝了罢……”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把手中的杯子再往前递了递，他却像是忽然领悟了什么，顿时咬住下唇，生生咬破了他的血肉。r
“她……也死了对不对？”r
看着他嘴角那一抹刺目的猩红，我忽的闭上双眼。眼中有些酸涩，我想我一定是太累了，虽然我从来不知道累是什么样的感受。r
“我要在这里等她，我一定要再见到她。”r
“你等不到她的。”我听到自己这样回答他，冰冷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