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住下来,我就生病了,还有生以来第一次住院。虽然很快就出院了,但是不孕的阴影从此之后就如同魔咒一样跟随着我,挥之不去,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真的很想要个孩子,一个自己的孩子,哪怕是在租来的房子里,我也可以幸福地怀上他,生下来,让他健康地成长起来。但是,现在,我只能把这一切看作一个梦想了。
1
梁鸿名来到学院门口,正好碰到梅芸。
“梅老师,您这衣服……呵……真是太配您了……”梁鸿名忙着恭维梅芸。
梅芸瞟了他一眼,也没怎么理他,自己径直扭着腰身走进了办公室。梁鸿名还在后面跟着,她开口了:“梁老师,您老跟着我干吗?”
“张院长不是让找您领课题申请表吗?”梁鸿名笑着回答道。
“您这拉屎看报纸,可真够积极的,也没多大希望,费这个劲干吗。”梅芸不屑地笑一下。
“为什么没希望?只要我的选题好,肯定有机会。”梁鸿名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给你。”梅芸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来递给梁鸿名。
梁鸿名接过表格,粗粗看了一下,吃了一惊:“晏老师还是副教授?”
“可不是么。”梅芸也不经意流露出自己的想法。
“他学问很好呀,我看过他很多文章,怎么能还是副教授呢?他要是副教授,我得哪辈子才能评上教授啊?”梁鸿名盯着表格,半天没回过神来。
“也是自作自受,性格太倔的,整天不认同这个,看不惯那个的,多少年只发论文不出专著,一直评不上教授。后来学校为了照顾他,要评了,被刚上任的张之野给搅黄了,他俩从此就对呛,一开会就得拌几句嘴。”梅芸在学校的时间长,知道的也多。
“没想到张之野是这样一个人。”梁鸿名的食指在桌上敲了敲。
“梁老师,这话您这耳朵进,那耳朵出,可别跟别人说,更别说是我告诉你的。”梅芸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抬起了头。
“放心吧,这又不是演谍战剧,不会出卖你的。”梁鸿名摇摇头苦笑道。
“刚才张院长说了,你今年得带一个班,做辅导员,这是你们班级的学生名单。”说着,就把一张纸塞到了梁鸿名手中。
梁鸿名拿起名单瞧了瞧,正往外走,梅芸叫停了他:“等会儿。”
梁鸿名停住,问道:“还有什么事?”
没想到的是,梅芸走过来,一把将梁鸿名的课题申报表拿了回来:“不好意思,梁老师,我才想起来,张院长说了,你刚来,还没转正,没资格申报课题。”
“凭什么?我不是文学院的老师吗?”薄薄一张纸,在手里还没有拿热,就又飞走了,梁鸿名说有多失望就有多失望。
“这你别问我,谁管事找谁去。”梅芸一挥手,想把这件事就此抹去。
“梅老师,你先把表给我,我去找张院长说。”梁鸿名又伸出了手,想把刚才那张纸拿回来。
“这可不行,我得按规定办事,王八的屁股——规定(龟腚),知道吗?”梅芸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张表紧紧地抓在了手里。
“什么屁股也不能不讲道理呀,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梁鸿名在梅芸后面,扬起了拳头。
梅芸不理会身后的梁鸿名,直接把表格塞到抽屉里,锁上,然后坐下来,自顾自地打开网页。
不管怎么咬牙切齿都没用,梁鸿名只能郁闷地走了。
晚上,梁鸿名和田衡约在常去的磁场酒吧见面。
酒吧里面灯光柔和,人坐了七八成,舞台上李乐在唱歌。
徘徊过多少橱窗
住过多少旅馆
才会觉得分离也并不冤枉
感情是用来浏览
还是用来珍藏
好让日子天天都过的难忘
……
田衡坐在正对舞台的一桌上,如痴如醉地听着。梁鸿名张望着走了过来,看见田衡的样子,鄙夷地摇摇头,一边坐下一边说:“你装什么文艺青年呀——找我来什么事?别跟我提找刘老师要字画的事,没戏。”
过了几分钟,田衡才回过神来,笑了,说:“今天咱不谈工作,只谈风月,行了吧?瞧,又是上回那个妞儿,唱得真好,有味道,说不出来的味道。”
“瞧你那色眯眯的样儿,流氓加风尘女,倒是绝配……这就没有不含酒精的吗?”梁鸿名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听歌,听歌,如此美妙的歌声,人间难得几回闻。”田衡根本不理会他的说辞。
李乐唱完,慢步走下台来,田衡站了起来,带头用力鼓掌。就在李乐路过一桌客人时,这桌的一个光头嚎了起来:“小姑娘,来,陪我喝一杯。”
“对不起,我只唱歌,不喝酒。”李乐吓了一跳,准备马上闪开。
“我们天天来捧你的场,你总得给个面子,又不是要睡你,喝杯酒死不了人。”光头一点都不老实,说话间就伸了手过来。
“我真不喝酒。”李乐吓了一跳,一闪身躲开了。
“妈的,给脸不要脸,今天不喝也得喝,大爷看得起你,你竟敢抹我的面子。”光头明显生气了,说完就拽李乐的胳膊。李乐用力甩开,回头往里走去。
没想到会被拒绝,光头感到很没面子,一把撸起了袖子,吼道:“你给我站住!”
不远处,田衡和梁鸿名也注意到了。田衡怕李乐吃亏,腾地站了起来,走了过来,瞪眼看了看。梁鸿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坏了,拉了拉田衡的袖子,小声说道:“你不会想要英雄救美吧。瞧人家那胳膊腿儿,十个你田衡也抵不过人家。”
“亏你还读那么多书,见义勇为你不懂吗?”田衡头也不回,一甩手,还是迎了上去。
从来没见过田衡变得这么烈,梁鸿名真有点了,说:“我们、我们叫保安不就得了。”
李乐和光头已经拉扯了起来,众人围观。光头一推搡,李乐趔趄一步,摔在了梁鸿名跟前。田衡赶紧去把李乐搀扶了起来。梁鸿名一愣,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干吗?你们干吗?这么大一老爷们,欺负一女的,要不要脸?”
光头睥睨地看了一眼,停了下来,笑了:“哪个裤裆坏了把你露出来了?管闲事是吧?”
“哥们,悠着点。”田衡迎了上去。
“滚蛋,不关你事儿!”光头嚎了一声,话没落音,光头一把扯住李乐的胳膊,要把她拽起来。躲在一边的梁鸿名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拿手去挡,结果,光头反手一拳,扎扎实实打在了梁鸿名的脸上。没有丝毫躲开的他一声惨叫,跌倒在地。眼见表哥吃了亏,田衡急了,吼道:“你给我住手!”光头瞪眼,回头又要伸手打田衡。这时,梁鸿名从地上爬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飞身一脚,把光头踹出去老远。田衡愣住了,酒吧里乱作一团。
光头恶向胆边生,操起一个啤酒瓶,爬起来要往梁鸿名脑袋上砸。田衡猛地冲上前去,把光头的胳膊往下拽。梁鸿名躲过了一下,但人彻底吓得傻了眼。这时,酒吧老板把三五个保安叫了过来,死死地把光头摁住,拖了出去。
田衡搀着倒在地上的梁鸿名,坐在凳子上。
梁鸿名眼眶青了一大圈,嘴里念叨着:“真以为我好欺负,来啊,你砸死我我也要喷你一身血!”
田衡喘着粗气,瞪着梁鸿名,说:“表哥,没想到,你一个文弱书生,还真敢搏命。”
“别把我逼急喽,侠肝义胆懂不懂?路见不平,该出手就得出手!”梁鸿名捂着眼睛嘟噜着。
李乐递过来一张粉红的纸巾,梁鸿名先是一愣,有点嫌弃那张纸巾,摆摆手,用手擦了擦嘴角。再一看,手上一片殷红,他自己吓了一跳:“流血了啊?”
“要不要去医院?”李乐在一边关切问道。
梁鸿名正眼都不瞧李乐:“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那秃驴再猖狂,我再踹他几脚。”
机会难得,可以这么近距离接近心仪的女生,田衡连忙向李乐献殷勤:“小姐,咱帮你解了围,你总得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吧?”
“名字很重要吗?”李乐这时候把注意力转向了田衡。
“你一个女孩子,以后,少来这种地方。”梁鸿名哼哼着,插话道。
“嘿,你还挺怜香惜玉。对了,小姐,你知不知道救你的这位大侠是干啥的?”田衡眼睛就没离开过李乐。
李乐明显感觉到了背后凌厉的目光,但她不敢回头,只能摇摇头。
“堂堂正正的博士,徽州师大的教授。要不,咋觉悟这么高呢?”田衡看着还捂着一只眼的梁鸿名打趣道。
“是吗?不像。”李乐还以为田衡在开玩笑。
“啊?那你说我像什么?”梁鸿名皱起了眉头。
“大学教授能来这种地方?我不信。”李乐连连摇头。
“表哥,你赶紧拿本书撞死得了。闹了半天,人家不相信你。你这英雄白当了。”田衡“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你真是教授?”李乐还是有点不相信,准备伸手去够梁鸿名。
梁鸿名有些难为情,尽量躲避着:“你我萍水相逢,犯不着了解那么多。田衡,走吧,赶紧走。”
“我叫田衡,这儿我常来,改天再来捧你场……”田衡不肯罢休,一边走,一边对李乐说。李乐看着两人背影,嫣然一笑。
“你猴急干吗?这多好的机会,被你糟践了。”田衡被梁鸿名拽到酒吧门口。
“你是不是疯了,真要跟这种女孩交朋友?”梁鸿名义正词严地指着田衡的鼻子。
“我又不是讨她做老婆,交往交往总可以吧?”
“老色鬼。”说完,梁鸿名冲出了酒吧。田衡在后面直摇头,哭笑不得。
2
隔天,是邹琴到徽州师大校医院上班的第一天。她挎着包,手里拿着早餐,边走边吃向校医院走去。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口,敲门,没人应。这时,走过来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年纪和邹琴相仿,手里拿着一团药用纱布。
邹琴问道:“唉,您好,问您一下,院长今天上班吗?”
那位护士没有马上回答邹琴,而是眼盯着她,仔细认了认:“邹——琴——”
邹琴一愣,没有想到这里还有熟人,定睛一看,乐了:“刘——巧——”
“真是你啊!老同学,咱们多少年没见了啊!”刘巧也尖叫了起来。
“是啊是啊,打我去了北京,就再没见过。”真是太大的惊喜,邹琴完全没有想到。
“你找院长?他开会去了。对了,你什么事?”两人一阵寒暄之后,才想到了正事。
“我、我是来医院报到的。”
“报到?”刘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以后我就在这儿上班了。”
“这么巧啊?那咱们以后就是同事了呀?”刘巧赶紧抓住了她的手。
“你也在这儿工作?”
刘巧指了指自己的白大褂:“你瞧,这还用说吗?太好了,中午咱们好好撮一顿,我来做东!”
到了午餐的时间,刘巧和邹琴来到医院外的小餐馆。她们俩点了满桌的菜肴,靠窗而坐,一边吃,一边聊。
“前几天就听说,文学院进了个博士,家属要安排进医院来。没想到是你,太巧了。”刘巧还沉浸在相见的欣喜之中。
“是啊,这世界真小。”邹琴夹了一块鱼到刘巧碗中。
“你知不知道?该不该进你,院里开会,还挺有争议的呢。”刘巧把头凑到邹琴耳边,小声地耳语着。
“啥争议?”邹琴吃了一惊,抬头问道。
“好像有人说,你好几年不在医院待了,技能怕过不了关。”
“没忘没忘,我扎针都是一针见血,不信,下午找个针头让我试试。”没进门就听到非议,邹琴真有些着急了。
“你可真是个急性子,都来报到了,还担心什么?在护理学校念书那会儿,你是班长,你的业务能力我可一清二楚!”刘巧看到她的急样,笑了。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以后你可得罩着我,等我办完手续,找机会咱俩好好聊聊,你把医院的情况,都和我说说,我还真是两眼一抹黑。”邹琴拿筷子轻轻敲了一下碗沿。
“没问题,包我身上。”
“太感谢你了。”
“甭跟我这么客气。对了,我听人说,你和你老公不留北京了吗?怎么、怎么又回来了?”刘巧瞪大眼睛看着邹琴。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咱们还是二十啷当的花姑娘呢,一转眼,都人老珠黄了。”邹琴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岔开了话题。
“哪有?你这么悲观干吗?我看呐,你一点没变,还是风韵不减当年啊!”刘巧拿邹琴打趣道。
“别取笑我了,对了,你有小孩了吗?”
“婚都没结,哪来的小孩?”刘巧一仰脖子,喝完了一杯饮料。
“还没结?”邹琴吃了一惊,要说这刘巧也不小了。
“是啊?很稀奇吗?单身不挺好的吗?不用有负担,不用听人招呼,自由自在,多好!”刘巧倒是很洒脱。
“你真这么想?”
“老同学,我有骗你的必要吗?你呢?孩子多大了?”
说到孩子,邹琴马上变得无语了,只能苦笑一下而已。
入夜,梁鸿名已经睡着了。邹琴肚子疼,一阵一阵地抽着疼,开始她还忍着,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疼得呻吟起来。梁鸿名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的他打开床头灯,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邹琴疼得额头直冒汗。
“啊,晚上吃什么了?闹肚子,咱俩一样吃的,我怎么没疼。”梁鸿名显然还没清醒过来,说话也是喃喃的。
“梁鸿名,你榆木脑袋啊,闹你妈的头。”邹琴疼得受不了了,揪了梁鸿名一把。
“那那,咱们去医院吧。”这一揪真把梁鸿名给揪醒了。
“你快打120,我要不行了,疼死了。哎呀,流血了。”邹琴大口地喘着粗气,汗大粒大粒地淌着。
梁鸿名慌忙起身,穿好衣服,找来电话拨打120,但却没有打通,打了一段时间后,他只能先扶着邹琴慢慢往外走。
出了小区大门,却没有一辆出租车经过。梁鸿名一手扶着邹琴,一手继续焦急地拨打电话。又是漫长的等待,还是没有一辆车经过。
刚好这个时候,一辆小汽车正好路过小区门口,这车直接就停在了他们夫妻俩身边。梁鸿名见不是出租车,也没有理会,没想到司机却摇下车窗,露出了个头,一看,居然是田衡。只听见田衡说:“我说看着眼熟,还真是你们,怎么了这是?”
真是遇到了大救星,梁鸿名连忙凑了过来,说:“你来的可真是时候,你嫂子不舒服,我们这站了半天了也没打到车。”
“赶紧上车,去医院。”田衡赶紧下车开后车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