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婆这个表扬,梁鸿名来劲了,大声说道:“当然有,钱就怕真理。”
看到梁鸿名这副表情,田衡直摇头,说:“你太书生气了,我告诉你一个真理,钱只怕一样,那就是权。有钱没权,这钱也不稳当。可有了权,钱自然会来找你。”
梁鸿名鄙夷地看着他:“瞧瞧,老婆,你现在明白了,中国为啥有这么多贪官污吏了吧?当官干吗?要权!要权干吗?捞钱呗!”
“表哥,你敢情就这么瞧不起我?我像那种贪赃枉法的人吗?”田衡有些生气。
“我不说,说了怕你生气。”
眼见两个又开始对掐,邹琴连忙打圆场,说:“你们哥俩,不是吃牛排吗?还没动叉子,嘴皮子就叉上了。来来,甭说了,吃。”
田衡长舒一口气:“表哥啊,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点没变。”
梁鸿名回应道:“你也没变,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变过。”
“好了好了,今天是请你们吃饭来的,先不谈这个,来,尝尝吴妈做的牛排。”
梁鸿名一边拿着刀叉费力地切牛排,一边说:“你说这好好的牛肉,炖点土豆多好,非整得半生不熟的,一股子血腥味。”
田衡嗤笑,邹琴也笑了:“你吃你的就行了,别出洋相了。”
餐毕,田衡送两人出门,还是不放心画的事,对邹琴说:“刘老师字那事儿,你帮我跟鸿名说说。”
邹琴连连点头道:“行行,你帮我们这么多忙,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呢,鸿名就是一时绕不过弯来,我劝劝他。”
“那我先谢过嫂子了。”
梁鸿名听见了田衡的话,扭过头来:“田衡,你甭在那儿装好人了,咱们俩,世界观不同,人生格局不一样,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好,好,你是柳下惠,我是黄世仁,行了吧?”田衡苦笑道。
回来的出租车上,梁鸿名还是气鼓鼓的。
邹琴板起了面孔,推了一下他,说:“梁鸿名,你少跟我这耍横,坦白吧,你和田衡的老婆什么关系?”
“我和他老婆能有什么关系,同学关系。”
邹琴冷笑道:“你还瞒着我?在客厅里一看见照片我就觉得不对劲,吃饭的时候就更是了,田衡帮了咱们这么多忙,你说话老跟他呛茬,我看你就是心里放不下老情人,跟电视上演的一模一样,高中同学,两男追一女,最后女的选择了别人,我没猜错吧?”
“这都什么啊,多少年的事了,那时候才多大?我们都多少年没联系过了。”眼见邹琴将这事看破,梁鸿名不由得喊了起来。
“今天知道她和田衡离婚了,高兴坏了吧?初恋多美好了,是不是?这要是能旧情重燃,多好?”邹琴依然不依不饶。
“邹琴,你别不讲理,胡搅蛮缠。”梁鸿名被彻底激怒了。
“哼,你肯定还有事瞒着我。”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
“就怕你半夜做亏心事。”
“你有完没完?对,我就是想起老情人了,怎么着?我不承认你就不罢休是吧?行,我承认,你满意了吧?”梁鸿名怒了。
“混蛋,你还真想她了,那你去找她,去美国找她去。”
“你讲不讲道理?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你等我抓着你的狐狸尾巴再找你算账。”
梁鸿名转过脸去,看着车窗外,不想理邹琴了。他明白,这个时候再多说些什么,也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4
转眼就是开学的日子,梁鸿名走到文学院会议室门口,刚要开门,停住了,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抹了抹头发,深呼吸了一口,推门进去。会议室里坐着了几十个老师,座位已经满了。所有人都看着梁鸿名。梁鸿名尴尬至极,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只能喏喏地说:“大家好,都到了啊?”
梅芸站起来说:“梁老师,你到隔壁搬个凳子过来吧,会议室的椅子一人一把,你是新来的,椅子后勤处还没送过来。”
梁鸿名连忙灰溜溜地退了出去:“哦,好好。”
见到是梁鸿名,张之野顿了一下咖啡杯子:“哼,一个新来的,谱儿还不小,第一次开会就迟到。梅芸老师,给他的考勤记上一次迟到。”
梅芸点头道:“哦,好的。”
梁鸿名搬着把椅子进屋,只有角落有空地,他只好坐到角落里。
张之野端着自己的咖啡杯子,说:“哼,第一天开会就迟到,按国际惯例,这非常不courtesy(礼貌)。今天呢,新学年第一次meeting(会议),两件事:第一个是把今年的课分一下,大家都积极点,没有课年终测评工作量不够,可是会影响奖金和评职称的。梅芸,你读一下分课名单。”
拿起名单,梅芸从前到后念着:“西方文学史,张之野,文学理论,黄冠芸,现代文学史,何凤兮,古代文学史,晏群书……”
张之野又喝口咖啡,接着说道:“基本安排就这样了,有的老师如果需要互相调换,一定要到梅芸老师那儿备案。第二件事……”
没等张之野说完,梁鸿名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讲话:“张老师,等一下。”
张之野装作不认识他,有些故意加强的语气:“哦,你是?”
“我是京师大学毕业的博士,文学院今年新来的老师,梁鸿名。”明知张之野在为难自己,他也只能自我介绍了一下自己。
张之野的语气变得阴阳怪气:“京师大学?哦,我还以为是北大的呢,梁老师,青年才俊啊,我久仰大名。我可以给大家透露一点,梁老师虽然是最后一个投简历的,但是后来居上,杀进了最终的三人名单,一举PK掉了一个副教授和一个海归,水平自然要比他们高了。这个也不奇怪嘛,梁老师是咱们刘一仑老师的得意硕士,是孙旭东处长非常看重的师弟,梁老师能屈尊到我们文学院来,可以说是文学院的荣幸,夸张点,说蓬荜生辉也不为过。”
梁鸿名听着很别扭,连忙说:“张院长,您就饶了我吧。”
老师们在下面窃窃私语:“哦,原来是走后门进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点真本事,这年头。”
“好,自我介绍就到这里,我们认识你了,梁老师,梁博士,我继续说第二件事。”张之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等一下,张院长。”梁鸿名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讲话。
“梁老师,你好歹也是京师大学的博士,应该懂得点起码的courtesy,怎么三番五次打断别人的讲话呢?我怎么说,也是你的领导,你respect(尊重)我一下好不好?”张之野眯眼看着梁鸿名。
“张老师,不好意思,我不是不respect您,我是想说,刚才的课表,没有我的课啊。”梁鸿名站立着,双手一摊。
“是吗?”张之野回头问梅芸。
“这个还真没有。”梅芸低头翻了翻课表。
张之野转回头来,停了一会儿,说:“哦,你不知道,我们的招生量有所下降,本来文学院的师资力量很充足的,又有被硬塞进来的人,不好安排。哦,主干课都有老教师来顶着,有几门选修课,你要愿意的话可以上。”
“选修课也行。”
张之野又看了看课表,说:“现在嘛,只有语言学、训诂学和古典文献学。”
“张院长,可我学的是古代文学,让我教语言学、训诂学,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张之野皱着眉,说:“这是教课,又不是买萝卜白菜,怎么能挑肥拣瘦呢?”
“我倒是想不挑,可专业不对口,我没法讲啊。”
“对了,我想起来了,为了照顾你的工作量,系里还安排你兼任这一级学生的辅导员,这可是个重任呀,很多老师都虎视眈眈的,我特意留给你,梅芸老师,记一下,梁老师做辅导员。”张之野拿着杯子敲了一下桌子。
“我想上课,不想当辅导员。”
“梁老师,我刚才说了,你是青年才俊,思想新潮,和学生们沟通容易,这既是能者多劳,也是系里重视你,培养你嘛。”张之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梁鸿名。
“要说能者多劳,张教授肯定比我这新丁能耐大得多了,凭我的能力,怕把学生带坏了,还不如张老师亲自做辅导员呢。再说了,怎么也得让我上一门对口的课程,选修的也行。”
张之野环视会场,哈哈一笑:“梁博士,如果有人愿意替你,我也不反对,有哪位老师愿意替梁老师?”
文学院老师都顾左右而言他,这时站起来一个老教师,梁鸿名一看,吃了一惊,竟然是和梅芸在筒子楼碰见的晏群书老师。
晏群书的声音坚定:“老朽不才,愿意把古代文学史和梁老师的文献学换一下。”
看到晏群书这个时候来凑热闹,张之野很不爽,说:“晏老师,你添什么乱,你还是好好写本专著,趁退休前把你的教授评下来吧。”
“教授职称,不要也罢,你们这么对待一个年轻人,我不同意。”晏群书有些气愤。
“谢谢晏老师,您这么大年纪了,我看还是我自己上吧。”梁鸿名看了看他,有些过意不去,连忙回应道。
晏群书坚决地回答说:“不行,这课我换定了。”
对此,张之野也很无奈,说:“好,既然晏老师愿意上,那就换,我是很民主的,晏老师也可以多拿几个课时费嘛。”
晏群书气得胡子直跳,说:“我是为了那几块课时费吗?我是为了那几块课时费吗?梁老师,课我来上,课时费给你。”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晏老师总是这么气冲冲的。”
“你这不是开玩笑,你这是侮辱我,侮辱教育。”
好不容易解决完这个问题,张之野接着往下说了:“第二件事,因为教育部计划调整,今年的课题申请提前了,马上可以申请,机会均等,择优上报,有兴趣的老师,尽快到梅芸老师那儿领申请表。梅芸,还有什么事吗?”
梅芸接着说了下去:“通知各位老师一下,今年教育部可能要抽查教案,希望大家每次课都把教案留下。”
老师们马上怨言四起:“又检查呀,这是大学,又不是中学。”
张之野装作没听到,拿起自己的杯子站了起来,说:“散会!”
老师们纷纷起身,梁鸿名也起身,跟着梅芸往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