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一个自己的家,就是不一样,我非常喜欢,非常珍惜,为她做清洁打扫,添置家具,多累我都乐意。多希望,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不用担心明早被扫地出门的家。这个梦,现在对我们来说,还是那么遥远。
1
隔日,梁鸿名出现在一家家的房屋中介门口。别看广告多,想要找到合适的还真难,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看了大半天,终于出现了一张吸引眼球的,海报上写着:毗邻徽州师大,小一居,精装修,价格公道,拎包入住。
这时,从店里走出来一位业务员,问道:“您要租房子?进来看看吧。”
梁鸿名跟着走进了中介公司。
业务员介绍道:“您要想看这套房,先交50块钱看房费。”
“怎么还要交钱?”
“废话,不交钱怎么领你看房子?”
梁鸿名犹豫了一下,掏出50块钱给他,说:“你可别骗我,110、120、119电话我都背得很清楚,你骗我可就打电话报警了。”
中介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跟我走吧,还120、119。”
梁鸿名跟在中介后面,往外走,不一会来到了一个小区。
“离学校确实挺近的,五分钟的路程。”走在小区里,梁鸿名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不白拿你的钱,肯定给你看好房子。”中介头也不回,在前面引路。
梁鸿名半信半疑地跟着走。
但没想到的是,进到单元门之后,他们居然一路下行,原来——这房子居然又是一地下室。梁鸿名和邹琴在北京早就受够地下室的滋味了,没想到回到徽城,还是地下室的命。他二话不说,马上顺手掏出了手机来。
“你还真打110啊?”中介吃了一惊。
“不是,我是看手机有信号没。这就是你说的精装修啊?这是糟蹋装修这两字了。”果然,真的一点信号都没有。
“是精装修啊。”中介还是咬牙坚持着。
“你这说的是哪一年的事了?”梁鸿名在一旁讽刺着。
“八九年前吧。”中介煞有介事地正色说道。
“你这房子不行,和广告上说的差别太大了,这区别都从美国到朝鲜了,地下室我可住够了,连信号都没有,你看看,一格都没有。”说着举着手机给中介看。
“别废话,租不租吧?”中介有点不耐烦,推开了他的手。
“不租了,你把看房费退给我。”梁鸿名也有些不耐烦了。
“房子都看了,看房费还怎么退,不退。”中介摇摇头说道。
“玩横的呀?我告诉你,别看没手机信号,110没信号也能打。”说着,他还真准备去报警。
“钱是绝对不可能退的,要不你和我回公司,我再给你介绍别的房子。”中介显然对于这样的行规很有信心,根本不屑于他的威胁。
“你最好有合适的,我告诉你,别想忽悠我,我表弟是市政府的,哼。”梁鸿名只能不情愿地放下手机,跟着中介走了出去。
“进了我们这儿的钱,就没有出去的。”中介一边锁门,一边不无鄙夷地告诉梁鸿名。
明知看房费无望退回,梁鸿名只能跟着他接着看了一套又一套房子,但全部都不满意,不是价位高,就是房子太次。
就在他正要发作的时候,突然看到梅芸从门口经过。
“梁鸿名?”梅芸看到了梁鸿名,也有些意外。
梁鸿名有些尴尬:“啊?梅……梅……芸老师,你怎么也在这?”
“哦,我来租房子。”
“我跟你说,这家中介公司是骗子,别租他们房子。”梁鸿名指着中介的背影说。
“我不是租房子,我是出租房子,房东,在四楼。”梅芸的头往上抬了抬。
“哦,原来你是房东啊,有产阶级。”
“我有个朋友出国了,留下套房子让我帮他租出去,真没想到,你都混到博士了,特殊人才,怎么还得租房子住。”
“暂时的,暂时的,学校正在想办法,过段时间就能有房子。梅老师,你那个朋友的房子,我能看看合不合适我租?这些中介我真信不着了。咱们能先去看看你那套房吗?”
梅芸抬手看看表说:“梁老师,我的时间很宝贵的,我等下约了人去做头发,现在没法去看。”
“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梅老师,梅大美女,梅大好人,我求你了还不行吗?今天要是租不到房子,我老婆就得把我给吃了。”眼见这样的好机会从眼皮底下溜走,梁鸿名肯定是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哟,没想到咱们梁老师还是个妻管严呀,行了行了,算我倒霉,你们这些博士,学问高,就是生活自理能力差。”梅芸有些不耐烦了。
“我也纳闷呢,真是学校一日,校外千年,读了几年书出来,世界变得这么复杂了。”
“租房子尤其复杂。那走吧。”
梁鸿名和梅芸一同来到了四楼的那套房子里,没用费太多的功夫,梁鸿名就和梅芸谈好了租房子的种种事宜。
很快,他们就开始准备搬家了。
这天,他们俩逛了一整天家具城。梁鸿名跟在邹琴身后,两人不时地商量着。两人走到一套实木家具面前,梁鸿名伸手去摸,却被店主用小棍把手打开了。
“哎哎,有话好好说,怎么打人呀?”梁鸿名叫了起来。
“非买勿动。”店主横了他们一眼。
“谁说不买了,多少钱这套?”梁鸿名用手指了这一套家具。
“一万二。”店主不屑地打量着他们俩。
“一万二,这木头纹理不好,看着怪怪的,再转转。”邹琴拉着梁鸿名要走。
“什么眼神,打折的在三楼呢,别在这晃悠了。”店主冷笑道。
两人走开,从最里面的楼梯往三楼走。
“几块破木头,一万二,漫天要价。”邹琴嘟囔着。
“狗眼看人低,等我发达了,咱锅碗瓢盆都用金子打。”梁鸿名狠狠地说道。
正说着,梁鸿名看到一个大书架,像发现了宝贝一样,冲了过去:“老婆,咱们买这个吧,才700块钱,能装五六百册数,多合算。”
“这玩意是能吃啊还是能睡啊?你省省吧,先买个床,要不然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看着梁鸿名的滑稽样,邹琴哭笑不得。
“不行,我好歹是个大学老师,文化人,博士,我得有个自己的书架,连书架都没有,太寒酸了。”梁鸿名仔细摩挲着书架的内里。
“那你是跟书过一辈子还是跟我过一辈子?”邹琴连连摇头。
梁鸿名无奈地低下了头:“当然是跟你和书都得过。才700,等着我发工资,第一个就来买书架。”
一转眼,邹琴看到了一张床,说:“这床不错,才560,比你那书架还便宜呢。老板,这床还能便宜点不?”
老板回答道:“不能便宜了,我这有九成新呢。”
“九成新也是旧的呀,这玩意又不是瓷器,越老越好,你便宜点,我们就买了。”
“550。”
“500块钱,下午送货上门,一口价。”
老板笑了:“你也太狠了。”
邹琴掏出钱来,付钱给老板。
梁鸿名看着邹琴的高兴劲,问道:“老婆你不累么?买了一天东西,要不要休息会儿啊,怕你身体吃不消。”
“累呀,可心里头高兴,我就喜欢给家里置办东西的感觉。”邹琴的眼睛还在四处扫家具,还想添一两样。
“赶明儿一定给你买个大房子,让你天天置办。”
“哼,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不可能,三五年的事,不信咱打赌?”
“我才不跟你赌呢,输了赢了都是自己家的东西,快点走,还有好多东西要买呢。”
那一天,他们逛到了很晚才回家。
除了添置家具物品,邹琴还忙着打扫新居。
很快,就到他们喜迎新迁的日子了。
打开房间大门的那一刻,邹琴调皮地捂着梁鸿名的眼睛,梁鸿名问道:“你捂我眼睛干吗。”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邹琴说着,就松开了双手。
梁鸿名睁开眼,家里完全变了个样子。一个崭新的家,新窗帘,新床单,新的锅碗瓢盆。又旧又小的书架上摆满了书,一切都井然有序。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邹琴微笑着在一旁看着他:“怎么样?”
梁鸿名感叹道:“老婆,你太厉害了,你比刘谦还厉害啊。”
梁鸿名上去要拥抱邹琴,邹琴躲开了,连忙说:“离我远点,没看我身上多脏。”
“哪儿脏?这是别有一番风味嘛。”说着走到邹琴跟前,替她理一下头发,擦脸上的灰尘。邹琴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公,咱们有家了,再也不用住招待所了,我真高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就算在徽州市扎下的第一个根儿了。”邹琴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老婆,谢谢你,扎下了根,我会不断地给它施肥、浇水,让咱们的小家一点点地变得温馨舒适。”梁鸿名一把抱住了她。
“这话我爱听,希望你说话算话。”
梁鸿名举起手来说:“我发誓,如果我说话不算话,就让我过马路让车……”
邹琴立刻捂住他的嘴,说:“别乱发誓,只要你努力就行,这一折腾,咱们手头那点钱,一分不剩了。”
“咱们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老娘累了,你先给我揉揉肩膀,这酸的。”
“得嘞。”梁鸿名开始给邹琴揉肩,邹琴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2
市政府何副市长办公室里,何副市长拿着一摞材料在看,田衡谦恭地站在旁边等待着。
何副市长看完了,站起身,扭了扭腰,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咧了一下嘴。田衡赶忙过去给揉肩膀:“何市长,您的腰又疼了吧?这段时间,为了徽州市的事,您太累了。”
“没办法呀,事情千头万绪,这件还没忙完,那件又来了,劳碌命。”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徽州市的老百姓,可还指望着您呢,我这个当秘书的,也越权一回,斗胆替您安排个行程,今天下午,啥活动咱也不参加了,去放松放松。”田衡已经驾轻就熟了,揉了几下,何副市长表情轻松了些。
“不是已经约了人谈事了?”何副市长想到了下午的日程安排。
“您放心,没什么急事,我通知他们改时间,等一下,我带您去放松一下,老这么累,身体可吃不消。”
“哦,怎么个放松法?”
田衡做出了一副打高尔夫球的动作,说:“打球。”
何副市长笑了,说道:“你这个小田呀,真是个人精,你可是把我老何摸得透透的了。”
田衡低头赔笑着:“是您平易近人,没架子。”
“好,那我就偷个浮生半日闲,去活动活动筋骨……”
“明白。”说着田衡拿着材料,出了副市长办公室,刚一出门,他原本半弓着的身体又直挺了起来。
下午,在市郊的高尔夫球场上,何副市长和田衡都换上了高尔夫球衣和手套,尽情地享受着阳光和新鲜空气。
何副市长挥杆击球,一枚球飞起,差一点就落进袋里。田衡在一旁鼓起掌来:“何市长,您这水平,快能参加大师赛了。”
何副市长收杆停了下来,表示谦虚:“呵呵,大师赛不敢说,在业余的里头,还算有点段位。”
“这地方您还满意吧?您要觉得不错,我给您办张卡,以后忙里偷闲,就来活动活动。”田衡也停在何副市长的身边,向他建议道。
“哦,这个再说,再说。我哪儿有那么好的命,能常来挥杆打球。一两个月能抽出个半天,就心满意足了。”看着高尔夫球场优美的环境,何副市长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您啊,工作重要,享受生活也重要。”何副市长拿着球杆,往前走,田衡跟着。
“小田呀,你跟了我多少年了?”何副市长语重心长地问了一句。
“8年了,自打您当市政协副主席的时候就跟您。”
“嗯,时间也不短了,我知道,你是个有抱负有志向的年轻人,老当秘书是埋没你了。”
“只要您需要,我愿意给您当一辈子秘书,跟着您这样的领导,是我田衡的福气。”田衡谦恭地回答道。
“你忠心耿耿,我都看在眼里。我也希望自己的人将来能有发展,不能为我的一己之私耽误你的前程不是?今天下午休息,不谈工作,作为你的老领导,有些话,我得嘱咐嘱咐你。”
“何市长您说。”田衡低下头来,洗耳恭听。
何副市长咳嗽了一声,手拄球杆,说:“有时候,人啊,和这球,是一个道理。比方说,打这个高尔夫,要把球打进洞里,光有技术是不行的,你能打进去,别人也有办法打进去,是不是?”
“您的意思是?”田衡抬起头来,小心问道。
“打球嘛,总讲个规矩,你不光要把球打进去,还得不犯规。一犯了规,进去的球,就是个零,不是个球。”
“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履薄冰,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我懂了。”田衡顿了顿手里的球杆,连连点头。
“就说嘛,你悟性高。每次打球,都有很多感慨呀。”何副市长举起了球杆,哈哈笑道。
“您这球算是打到一定境界了,打球和人生联系起来了,高,实在是高。”
“我平生两大爱好,一个是打高尔夫,再有一个就是喜欢名家书画,我挣的那点工资,都搭在这上面了。”
“您是有文化的政治家,和那些个只知道喝酒吃饭的官僚不是一个档次。何市长,您一定收藏了不少珍品吧,啥时候让我也开开眼?”
“不多,徽州市名家的书画,大大小小基本上都有一幅,可惜呀。”
“怎么了?”
“只可惜我坐拥名家字画,独缺咱们徽州市书画老神仙的一幅,可惜呀可惜。”
“您说的是……刘一仑?”
“就是,刘老的字画,我从十几年前就想收一幅,到现在还没收到,遗憾,遗憾啊!我还找人想请刘老出来坐坐,吃个饭,可刘老这个面子都不给啊。”
“这个刘一仑,真有这么牛?”没想到何副市长这么高看这个叫刘一仑的家伙,田衡瞪大了眼睛。
“牛得很,可是脾气也倔得很呢。不过,人家是大家,没点脾气,成不了大家的。”
“刘一仑在师大吧?我在师大也算有几个朋友,说不定能和他说上话。”
“真的?”何副市长先是一喜,然后又摇了摇头,“刘老脾气太怪了,谁的面子也不给的。还是算了吧,免得为难。”
“您放心,我田衡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一定帮您弄一幅刘老的字。”
“你可别拿命令去压啊,不要乱来。这古玩字画和人一样,急不得,得讲究缘分。”
“我知道。”田衡点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