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鸿名很是惊喜:“是吗?安排哪儿了?”
“这么快?孙处长办事真是雷厉风行啊。”田衡又品了一小口茶。
“您吩咐的事,我哪里敢怠慢。安排校医院了,不瞒二位,我贱内就是校医院的院长。鸿名爱人不是以前做过护士吗,对口,对口。”孙旭东在一边点了点头。
“护士?只是个普通护士?”梁鸿名皱起了眉头。
“你还想怎样?难不成也想当院长?”孙旭东白了他一眼。
“你就知足吧,表哥。还不谢谢孙处长。”看着这师兄弟到一块儿了就要互呛,田衡马上制止住了。
“师兄是自己人,不用。”梁鸿名又把话接了过去。
孙旭东很无奈,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往田衡手上递。
“这是啥?”田衡放下茶杯,不解地问道。
孙旭东介绍道:“咱们学校那个新世纪人才计划,这是项目规划书,您批评批评。”
“这么快就出来了?”田衡翻开了规划书。
“快马加鞭,快马加鞭赶出来的。”
田衡拿在手上随便翻了两页,脸色马上变了:“孙处长,这可不行。”
孙旭东蒙了,看着田衡。
“你瞧瞧,项目背景、意义、可行性分析太简单了,你就光把经费预算列了上去,领导一看,这哪是报项目?这不摆明了就是要钱吗?”田衡合上了规划书,还给了孙旭东。
梁鸿名不合时宜地插了句嘴:“这年头,光烧钱不办事的项目多了去了。”
孙旭东有些尴尬,小声地说:“鸿名,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梁鸿名不吭声了,低头喝茶。
“田秘书,那您的意思……”孙旭东把身体侧得更斜了。
“孙处啊,我把你当自己人,才这么苦口婆心,要搁了别人,我懒得提意见。你往上头一送,啪!百分之百给毙了!”田衡连连摇头。
孙旭东面红耳赤,连连点头道:“是、是。”
“做事情不要急于求成,要讲策略,也要花真功夫,回去好好论证,实事求是,把规划做扎实了,我在领导跟前替你们说起话来腰杆也直些,对不?”
孙旭东连声附和道:“是是,有道理。就按您说的办。”
“光顾说话了,走吧,试试这家店的足疗手艺。”眼见今天这事无果,孙旭东只能自己化解场面。
这时,孙旭东电话响了,他拿起接听,声音毕恭毕敬:“董校长……好好,就办,马上就办。”他摁断电话,哭丧着脸说:“田秘书,真不好意思,校长招呼我回去,要赶一个稿子,明儿大清早就要,你们慢慢洗,我先走一步。”
说完,孙旭东起身,匆匆离开了。
3
邹琴在梁鸿名走后,联系上了她在徽城的表姐刘一莲。之前打过电话,今天正好约着见见面,约好在临江的一家饭店。姐妹俩选在一处靠窗的餐桌坐下了,窗外是漂亮的江景。
刘一莲看着邹琴,感叹道:“妹,你瘦了。”
邹琴一声不吭,低着头。
“你刚流了产,身子骨本来就虚,这阵子还忙前忙后的,累坏了吧?”刘一莲关切地问道。
“还行吧。刚落脚,麻烦事多点儿。”邹琴一肚子苦水,正在找倾诉的对象。
刘一莲看了会儿窗外的江景,说道:“还记得你去北京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邹琴没吭声。
刘一莲接着说了下去:“你老公啊,我怎么说呢?博士,就一书呆子,中听不中用。你老说这是一潜力股,说什么跟着他去北京,要过飞黄腾达的日子。现在倒好,飞了吗?腾了吗?还没蹦跶两步就摔下来了吧?连个北京都没留下,倒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计划赶不上变化。”邹琴有些委屈。
“你就会替他说话。别老护着他,男人没点实实在在的本事,搁今天没法混。博士根本不顶用,还不如找个踏踏实实对你好的人,踏踏实实过日子。”
“姐,你说什么呢?鸿名对我挺好的,他也不容易,你误会他了。”
“反正啊,你有什么苦别窝心里头,跟姐说。姐给你做主。”
说话间,刘一莲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邹琴,说:“这是你要借的一万块,好好收着,给自己买点好东西补补身子。”
“谢谢姐,我们会尽快还给你的。”邹琴把信封放到了手提包里。
“干吗啊?跟姐见外?这事儿别放心上。以后再说,”说完看了看表,“到饭点儿了,徽城你也好久没回了,姐带你去逛逛,吃点好的。”
“我、我没跟鸿名说。我还得回去给他做饭去。”
刘一莲脸一沉,说:“走,甭管他!你又不是他的佣人!老板,买单!”
走出饭店,刘一莲带着邹琴在琳琅满目的商场里流连忘返。
购物之后,两人找了家港式糕点店坐下。
桌上是各色各样的港式点心,好久没见的两姐妹,言谈甚欢。一直到很晚了,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手。
邹琴回到徽城酒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墙上的钟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
邹琴看了看钟,拿起手机来,拨梁鸿名的号,刚刚拨出去,马上挂了。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梁鸿名小心地推门进来,惊醒了坐在沙发上打盹的邹琴。
“怎么才回来?”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差十分钟十二点。
“我还以为就洗洗脚呢,没想到挺复杂的,又是泡又是捏的,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我睡不踏实,怕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梁鸿名脱了鞋,脱了袜子,兴奋地跑到邹琴面前,举起脚丫子来:“老婆,你闻闻,咋样?不臭了吧,以前你老说我脚臭,这回可洗干净了。”
邹琴哭笑不得地拨开他的脚:“什么人呀,让人家闻他的臭脚丫子。”
梁鸿名抱过来自己闻了一下:“哪儿臭了,香喷喷的。”
“对,香喷喷的,跟红烧猪蹄子似的。”
“好啊,你敢骂我是猪蹄子,看我不收拾你。”梁鸿名去搔邹琴的痒痒。
邹琴被他弄得笑了起来,也开始搔梁鸿名,两人笑得坐在沙发上。
梁鸿名抱住邹琴说道:“老婆,我工作的事算是彻底定了,今天孙师兄还说了,我是特殊人才,特事特办,半年就评副教授,一年内能分房子。”
“真的?”这个惊喜让邹琴几乎不敢相信。
“而且……”
“而且什么,你快说。”
“而且,你的工作也解决了,去校医院。”
邹琴高兴地亲了梁鸿名一口:“太好了,还是田衡面子大呀,要是没他在中间说话,孙旭东才不会这么痛快呢。”
“那也得看你老公这条件呀,京师大学博士,优秀毕业生,学术水平高,咱是硬件好。”
“好好好,都是你的能耐行了吧。”
梁鸿名夸张地唱道:“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红尘人不老,把酒当歌趁今朝。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乐逍遥。”
梁鸿名很久没这样开心过,邹琴眼含幸福地看着他。
次日,梁鸿名来到了孙旭东的办公室。
孙旭东看见梁鸿名,笑道:“鸿名,我还真小瞧你了。”
梁鸿名说:“师兄,啥意思?”
孙旭东岔开话题,指了指桌上的协议:“签吧。”
梁鸿名看着一式两份的协议,有些激动:“真能签?”
“废话?你不想签?”
梁鸿名赶紧说道:“想签想签,我这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这一天呢。”
梁鸿名找一支笔,对着协议签字的地方签上了梁鸿名三个字,手都有点抖,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是我这辈子写的最重要的三个字了,没有之一。”
“叫你爱人也早点去校医院把手续办了,早弄妥了踏实,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孙旭东看了看梁鸿名签的协议。
“师兄,你看我这样的特殊人才,住房问题是不是……”梁鸿名看着孙旭东,脸上带着笑容。
孙旭东打断梁鸿名的话:“鸿名,你怎么不知好歹?!为了你进学校的事,我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了,我现在上哪儿去弄房子?昨晚我说过了,都是自己人,有名额了我第一个保证你,这你还不放心?”
“你可别蒙我。”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吗?”
“希望不是。”
孙旭东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梁鸿名准备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说道:“对了,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刘老师吧。”
“刘老师?哦,好好,我很久没见他了。”
梁鸿名掉头走了,孙旭东赶紧拨打电话:“……小王,有这么个情况,有一套房子,跟学校申请的时候,是以文学院梁鸿名的名义申请的,后来,出了点状况,你把钥匙给哲学系的高主任,他明白……好吧,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说,尤其不能让梁鸿名知道,明白吧?”
酒店里,邹琴坐在沙发上,等得有点着急:“咋还不回来。”
这时,梁鸿名喜滋滋地推门进来。邹琴立刻站起来:“回来了?咋样?”
梁鸿名大声说道:“老婆,这回全妥了,一切尽在掌握中。”说着,右手习惯性地在空中抓了一下。
“孙旭东说的?”
“嗯,协议都签了,你看这是协议。”
“哎呀,这搁在古代,就跟圣旨似的,我可得把它收好喽。”
“他说有人跟校长打了招呼,张院长那儿再没有意见了,也不知道是谁打的招呼。”
“管他是谁呢,反正是在帮你的。”
“十有八九是刘老师,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他老人家呢,倒让他老人家为我费心了,真是惭愧。”
敲门声响起,梁鸿名打开门,见是服务员。
梁鸿名说:“不用打扫。”
服务员说:“先生,不是打扫卫生,是请您去前台交房费,如果12点之前不交房费,就请您退房。”
“我的房费不是有人交了吗?”
“田先生只交了一周的,现在已经到了。”
“我去交,多少钱?”
“您这个是打了折的,每晚680元。”
“680?还打了折,你们这是抢劫呀?我不住了,还真当自己是金銮殿呢。”
“那就请您退房吧。”
“放心,多一分钟我都不会住的。”
两人无奈,只能回到原先住的那间招待所。
次日,梁鸿名来到文学院办公室报到。
梁鸿名笑道:“你好,我找梅芸老师,梅花三弄的梅,芸芸众生的芸。”
梅芸头也没抬头地说:“说人话。”
“我找梅芸老师。”
“我就是,什么事?我这正忙着呢,一会再来吧。”
“我是来报到的。”
梅芸生气地抬起头,把笔扔在桌子上:“你们怎么回事?你是今年的博士生吧?我说过多少回了,报到必须等报到日,提前来办不了。”
“我是……”
梅芸打断他说:“你是什么也没用,你就算是校长我也办不了。”
“梅老师,你听我说完,我是文学院新来的老师,我叫梁鸿名。”
“梁鸿名?”
“梁鸿名,梁鸿名的梁,梁鸿名的鸿,梁鸿名的名。”
“你当我傻子呀?梁老师,什么事?”
“我是来办报到手续的,都需要什么?”
“你来办报到手续,你自己不知道需要什么?”
“我不太清楚学校的规定。”
梅芸往门口一指:“外面贴着呢,自己看去,看不明白就在那儿琢磨,什么时候琢磨明白了,什么时候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
“工作态度,怎么了?”
“你们是服务部门,就是为老师学生服务的,服务就得有服务的态度。”
“哟,梁老师,没想到您这主人翁意识还挺强,我就这么给您服务了,咋地?”
“哼,好男不跟女斗,免得说我欺负人。”
“哼,我还不知道欺负谁呢,想欺负我,美得你。”
梁鸿名气嘟嘟地走了出去,梅芸在身后说道:“哼,博士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手底下管着七八十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