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徽城,我们又重复着在北京的所有一切,租房,工作,事事都不顺,事事又都得从头开始,生活对于我们来说,是那样的不容易。但是再不容易又能怎么办呢,我和老公都得咬牙坚持下来才行,生活就是这样熬出来的。熬着熬着,我们就老了。
1
他俩来到自助餐厅,看着满桌满桌可以吃的美味,来不及高兴,抓起餐具就吃开了。没一会儿功夫,两人面前就摆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盘子,邹琴还不住地往梁鸿名盘里夹东西。
这时,梁鸿名电话铃声响了,他接通电话:“喂……我是……张院长啊!”
他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去了。邹琴看着梁鸿名的背影,一脸疑窦。挂断电话,梁鸿名回到了餐桌上,一副落魄的神色。
邹琴很是担心:“又怎么了?”
梁鸿名双手按在餐桌了,长长叹息一声:“老婆,我招谁惹谁了,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邹琴焦急地问道:“到底怎么样了,快说啊!”
梁鸿名看着邹琴,紧绷着的脸慢慢浮现出一丝微笑,然后慢悠悠地蹦出了几个字:“文学院,张院长,来电话,让我,上午,去面试。”
邹琴回过神来,又惊又喜,一拳打在梁鸿名肩头,嗔怪道:“你敢耍我……”
梁鸿名笑了,回复了以往的自信,伸出手,往空中一捞,说:“老婆,我们要苦尽甘来了。”
邹琴看着梁鸿名,含笑的眼睛里隐隐有泪。
吃完早餐,梁鸿名就带着自己的简历,信心满满地赶往徽州师大。
来到文学院大楼里,他还是有点忐忑,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嘴里还在念叨着:“院长办公室、院长办公室……”谁知道一个不留意,在拐角处,他和一个五大三粗的人撞了一个满怀。对方手中的咖啡杯被撞翻了,咖啡洒了他一身,随之发出一声怪叫:“Oh,my*god!搞什么嘛!?”
梁鸿名赶紧道歉:“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不好意思……”
这人很心疼自己的西装,说:“这是进口的西装,你懂不懂?你赔得起吗?啊!?这里是有文化的地方,你冒冒失失的,搞什么鬼吗?”
梁鸿名正急着去院长办公室:“我道歉,我道歉,请问,院长办公室是哪间?”
对方一皱眉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找谁?”
“我找张院长,张之野院长。”
“你就是那个、那个什么梁鸿名?”这人撑了撑眼镜框。
“您是?”梁鸿名愣住了。
“我就是你要找的张之野张院长!”这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咖啡渍,无奈地摇了摇头。
梁鸿名瞬间石化。
不难想象,这样的见面是没有办法谈任何事情的,梁鸿名只能把孙旭东请出来。张之野带着几分怒气说:“孙处长,问题是,咱们的招聘已经结束,况且,今年分配给我们的指标也占满了。”
孙旭东回答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名额特批,走特殊人才引进,不占你们文学院今年的指标。”
张之野端起咖啡来,品了一口:“学校给文学院进人,No*problem,这是好事,我没意见,但要看怎么个进法,我直说了吧,梁鸿名,一个应届博士,按特殊人才引进,学校定了,我也认。但我这文学院一碗水摆不平啊,去年进的老师还是助教呢,连讲师都没评上。特殊人才,还要占去一个安置房的名额,这让排队的老教师咋想?”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咱们不能光有本位主义,还得有全校的大局观呀,要为全校的利益考虑。”孙旭东双手一摊,向椅背靠了去。
“全校的事自然有你们校领导管,我能管好我这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张之野晃悠着杯里的咖啡。
“人,是肯定要进的,至于你说的待遇什么的,我会处理,不会让文学院的老师们怨声载道。”孙旭东在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来自田衡的压力。
“这么说,这个烫手的山芋,我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张之野皱了皱眉头。
“山芋好啊,绿色食品。”
张之野端起咖啡杯,说:“我不行,在国外待惯了,习惯汉堡、coffee,吃不惯红薯山芋这些土产,吃了,肚子胀气。”
说完,张之野就出去了,孙旭东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个个都是爷,咋伺候啊?”
此时的梁鸿名,还坐在校园一角发呆。等他接到孙旭东电话时,也是喜出望外:“……师兄……搞定了,太好了!……好好,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迫不及待地给邹琴拨打电话:“……老婆啊老婆,苦尽甘来了呀……”
门铃响了,邹琴来到门口,从猫眼里一瞅,是梁鸿名喜不自禁的脸。刚把门打开,梁鸿名冲将进来,抱着她整整转了三圈。
邹琴急着问:“快,快,放我下来。”
梁鸿名搂着邹琴,往大床上一倒,两人肩并肩,仰面朝天。
梁鸿名喃喃道:“成了,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邹琴还是不敢相信,看着他:“真的?”
“孙师兄亲口跟我说的。”
“我怎么老觉得还不踏实。”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梁鸿名一看,是孙旭东打来的。邹琴有些紧张:“不会又有什么变故吧?上回就是这样,煮熟的鸭子,眼睁睁看着飞了。”
梁鸿名听邹琴这么一说,也隐隐有些紧张。电话铃声一直响着。梁鸿名有几分惶恐:“老婆,接不接?”
“当然接啊!”
梁鸿名一咬牙,接通了电话,摁下免提键:“师兄,怎么了?”
孙旭东说:“你跟田秘书再确认一下,今天我请你们做足疗的事情。”
“他不是都答应了吗?”
“答应是答应了,来不来可不一定,随便找个借口都能把你打发了。”
“好,等下我给他打电话。”
“别等一下了,马上就打。我跟你说,你可别大意,一定要把田秘书请来。你的事儿虽说有了谱,但最后能不能成,就看今晚上的了。”孙旭东的语气非常强硬。
邹琴和梁鸿名面面相觑:“这什么意思?”
“说了你也不明白。别问那么多,我是你师兄,肯定不会害你就是了,你就按我说的办。”
邹琴和梁鸿名拼命点头,嚅嗫道:“哦,好。”放下电话,他不知所措:“老婆,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打电话啊。”
“我就搞不明白了,做足疗跟我的工作有什么关系?这脚不洗了,莫非我的工作就泡了汤?”这些事对于梁鸿名来说,实在过于复杂,他无法理解。
“这事儿挑明了,你师兄就是想通过你,找田衡办事。就这么简单。”邹琴倒是一眼就看明白了。
“他就是一个秘书,连行政级别都没有,能有这么大能耐?”梁鸿名还是不敢相信。
“你别看人家就是个秘书,可在外面,那跟副市长没啥两样,不怕县官就怕现管,秘书有时候比市长还好使。”
电话拨通了,响了几声,没人接。
“没人。”梁鸿名摆摆手道。
“再打。”邹琴在一边守着,看着他非要打通才行。
梁鸿名又拨一遍,还是没人。
“那咋办?”邹琴面带焦急。
梁鸿名起身就要出门,边走边说:“去他单位啊,还怕找不着?”
2
梁鸿名来到市府大院,径直走向了门卫,说:“同志,我是来找田衡秘书的,我是他表哥。”
门卫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说:“请出示身份证。”
梁鸿名翻了翻衣兜:“身份证啊?我没带。”
“对不起,没有证件,一律不能进院里。”
“我是他亲戚,不是坏人,要不你跟我进去。”
“你这人真有意思?这是规定,懂吗?规定!”
“我跟你还说不清了,行,我不进去,那你告诉我,田衡他今天来上班了没有?他没出去吧?”
“对不起,无可奉告。”
梁鸿名气得一瞪眼,竖起大拇指,说:“行,你都快赶上新闻发言人了,守口如瓶,我碰见你们领导,一定让他奖励你。”
门卫瞪了他一眼,不吭声。
梁鸿名站在树荫下,不耐烦地拨打田衡电话,依然无人接听。过了一会儿,一辆车从院里开了出来,是田衡的车。他准备冲上去,但又退了一下,假装悠闲地走过去。田衡在车里看见了梁鸿名,刹车,摇下窗户,问道:“你怎么在这?”
“你干吗不接我电话?都打了小半天了。”梁鸿名小声嘟囔着。
“我跟着何副市长开了一天的会,手机调成了静音。你来这儿干吗?”田衡松开了安全带,活动了一下身子。
“是孙旭东让我来堵你的!你答应人家今天去做足疗的,忘得干干净净了吧?”梁鸿名还是气鼓鼓的。
“你小声点不行,想让全世界的人都听到?”田衡往车前后看了一看。
“昨晚上你把我老婆接宾馆里,怎么不跟我招呼一声?”
“怎么招呼啊?我把你往房间一送,你就睡得跟死猪一样。我连嫂子电话都没有,幸亏嫂子精明,给我打过来了。我跟你说啊,你怎么住那种地方?你们来那天我就看出来了,嫂子身体不太好,你带她住那破地儿,不通风,又潮湿,病了怎么办?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嫂子考虑呀。”一提到这事,田衡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倒挺关心她。”梁鸿名变得怪腔怪调的。
“我干吗关心她,知道吗?因为她是你老婆!是我表嫂。”
“看不出来,你还挺重情义。”梁鸿名咕哝着。
“打小到大,你不是一直瞧不上我吗?我告诉你,你看不出来的事,还多着呢!走着瞧吧。”说到这,田衡都不想正眼看他一下。
“行,行,我瞧着呢!……对了,我要是没碰到你,今晚你就不去了?”梁鸿名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了,赶紧转换了话题。
“我本来还真不打算去的,这种应酬,我很少去。”
“那怎么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然答应了,就应该去。”梁鸿名听到田衡又准备摆他一道,急了。
“这回我不去也不行了,你都来堵门口了。”田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了,我可不是堵你了。”
“那是我自己撞枪口上了,行了吧。”
“不跟你拌嘴了,孙师兄可能已经在等了。”
“我们先去吃点,好饭不怕晚,让他等等吧。”
梁鸿名瞪着眼看田衡,仿佛很陌生。
等他们到洗脚城时,孙旭东已经站在门口,搓着手焦急地等着,看到田衡的车过来,赶紧去给田衡拉车门。
“孙师兄,你等着急了吧?吃饭了没?我们刚才去吃了个饭。”梁鸿名先下了车,对着孙旭东就说开了。
“不急,不急,田秘书贵人事多,是我安排不周,应该想着安排一桌便饭的。”孙旭东不理会他,面对着田衡。
“就是嘛,你这客请的,光洗脚丫子,有什么意思。”梁鸿名也不理会孙旭东的感受,还在泄着前几天的愤。
“师弟说的有道理,是我疏忽了。”孙旭东回头看了看他,面露尴尬之色。
“好了,咱们进去吧,看看孙处长说的高超手艺,到底怎么个高超法。”田衡开口,岔开了话题。
“田秘书请,先到贵宾室喝杯茶,我让她们准备准备。”
“洗个脚还这么多讲究。”梁鸿名在一旁低声道。
三人来到洗脚城的贵宾休息室内,孙旭东说:“田秘书,请坐,请坐。服务员,上茶,泡我带来的龙井。”
贵宾休息室里有三张椅子,田衡一进门坐在左边,孙旭东正要请田衡坐中间时,梁鸿名却一屁股坐那儿了。
孙旭东坐了下来,扯着脖子说:“田秘书,鸿名爱人的事,安排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