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深秋，风已刺骨。地点是一座远离城区的废弃仓库。何小露在迷药的作用下已经昏迷了很久，终于醒了过来，望着四周的黑暗，她一把搂住了雅妮的胳膊。
“姐，我害怕。我们回去吧。”
“吵什么？再罗嗦弄死你！”一个男人吼出声。
“哇——”何小露再次搂紧雅妮，“他们是谁？”
“别哭。”张雅妮把她搂进怀里。
她望着四面环境，没有出声。只是安慰地拍着何小露的背。世上有没有后悔药？绝对没有。对当时的何小露来说，如果有，哪怕用生命换取，她也愿意。
何小露爱玩。只要有张雅妮在身边，她显得特别开朗，天不怕地不怕。因为张雅妮就是她的天，会保护她。
当时跳完舞，姐妹俩在后台闲聊。服务员进来传话，说有个大客户非要见她们。这也没什么，这种场所，面上的应酬还是有的。姐妹俩非常大方地进了包房，挨个敬酒。
他们在嗑摇头丸。她们对此一点也不陌生。当他们邀请她们一起玩时，何小露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张雅妮。张雅妮无奈地点了点头。生活，对于她们来说确实空洞了点。她愿意让何小露开心。但是，决不让她吃那些东西。
一位相貌斯文的男子坐在了张雅妮身边，这种场合，斯文人很难见，尤其这种谈吐文雅的更是少。雅妮和他聊得很开心。一打眼，何小露在边上玩的也很嗨。因为是公司的地盘，她也没太多警惕。
喝了点酒，反应极其敏锐的张雅妮惊觉酒里被下了摇头丸。她笑了，这点东西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走到小露身边，让她跟着走。小露眼神涣散，哀求地看着她：“姐，再玩一会，药劲没出来会很难受的。”
“今晚，你救不了她。”当张雅妮再次坐回那斯文男人身边的时候，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何以见得？”张雅妮一脸的自信。
“你们被下的不仅仅是摇头丸。”男人看着她的眼睛，“我可以救得了你。不过，救不了她。”
“谢了。人是我带出来的，我决不可能丢下她。”张雅妮这么说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一种非常霸道的药劲涌了上来，意识开始一丝迷糊。
“现在跟我走，还来得及。”男人望着她，眼里充满了怜惜，“放心，到了门口你就可以打车走。”
“不了。谢谢你。”张雅妮依然没改口，她看向了何小露，抗药性略差的何小露已经不省人事倒在了沙发上。她站起了身。
“别，你真的救不了她。”男人拉住了她的手。
她摇了摇头。步伐坚定，往何小露走去。
“138XXXXXXXX，记住这个号码。我知道你会需要我帮忙。”男人突然从后边抱住她，贴在她耳边说了一串数字。
“为什么要帮我？”张雅妮警觉地挺直了背。
“因为，我和他们不是一类人。记住，我会帮你的！”男人放开了她，随后和在座的诸位告辞，离开了。
她们被带进了一间破烂的仓库。黯淡的灯光在阴影中晃着。何小露害怕得掉头往外跑。但是意识不太清醒的她跑错了方向，被围在了墙角。
“先教训一顿，这么不听话。”有人说道。
张雅妮迅速扑了上去，将她搂在怀里，护着。拳脚雨点般落在她身上。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再不跑了！”何小露哀求着，哭声穿透夜幕。
“不要哭。这世界不相信眼泪。”张雅妮将嘴贴在她耳边，声音极其冷静。
或许是被她这种冷静所震慑，那一群疯了似的男人终于停下了拳脚。
灯光摇曳，这些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酒。他们齐刷刷坐了下来，围着两个花一样的姑娘。就像要分享大餐一样的兴奋表情。
七个，张雅妮笑眯眯地记住了他们的脸，开口说话了：“哥哥们，我这妹妹年龄太小，恐怕承受不了这么多人。要不，哪位大哥看上她，先带走。剩下的我来伺候好了。”边说，她边撩起了裙角，性感的大腿在灯光里愈显得诱人。
几个男人的眼里喷出了火，他们的喉结明显地上下动了动。张雅妮的身材原本就好，经她这么刻意一摆姿势，更是让男人流鼻血。
“不要，姐姐！大哥，你带姐姐走……”何小露抱住了她，“姐姐，对不起，是我不听话，我不好……”
“不哭。现在哭没用。记住什么话也不要说，过了今晚当什么也没发生。”张雅妮用力抱了抱她，目送着她被一个男人带走。车牌号，她记下了。
再见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事实带何小露走的那个男人，天没亮就放走了她。她是在焦虑中等到张雅妮回来的。
张雅妮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是昨晚他们殴打所至。她扑在张雅妮的怀里，哭声中是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不要哭，其实昨晚最后只有三个男人留下。”张雅妮轻声说道，“对我来说，被一百个男人上和被一个男人上一百次没有什么区别。姐姐不在乎这个。”
她嘴上这么说，却也只是说。对她的影响有多少，或许只有她自己明白。
那一天起，张雅妮变了。对人依然在笑，只是转身时，绝对一副冰冷的面孔。她变得忙碌起来，结交的人越来越广。黑道的，政府的，商界的，只要能用的上的人，她都接触。而她的身份，不再是简单的演员。
她手里开始养人，混混，小姐，慢慢的，手下竟有了近百十号人。她的名声，渐渐被这个城市的道上人所知晓。当然，没人知道她的真名。只知道有那么个厉害的女人，她的手里不但有小姐，甚至还有军火和毒品。而何小露的外号，渐渐被人叫响了。人们叫她“小妈咪”。她只负责帮张雅妮带小姐，其余任何事，张雅妮坚决不让她碰。
第一个遭殃的，是带何小露走的那个男人。他被抽断了脚筋，没人知道是谁干的。只是一次醉酒后，开车回家的路上被人下的手。
第二个，被压碎了蛋。这个城市早就不让骑摩托车了。但是郊区可以。这个倒霉的男人也是在一个深夜，被人活生生摁在地上，然后骑车压碎他的蛋的。
第三个，梅毒。张雅妮念他年纪小，给他留了条生路。
第四个，就是那个被女儿无意中救了的父亲。前边几个朋友出事，他一直没有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上想。这样的事，他做的多了。决不可能想到，有一天，这些女孩中的一个会来报复他。当张雅妮笑眯眯地搂着他的女儿出现在他家门口时，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至她说了句：“还记得那个废弃的仓库吗？你女儿蛮漂亮的。你说，我是该等她长大呢，还是现在就……”
他当场就尿了。她身边站着几个面色冷漠的小伙。而她口袋里，明显地显出了枪的形状。他想叫女儿跑。但是他知道，跑不掉的。
而女儿还一脸单纯地向他介绍着：“爸爸，姐姐送我回来的。姐姐人真好。”
“……谢……谢……”他非常困难地吐着字。湿嗒嗒的裤管粘在腿上，他已经彻底没了思维。脑海里回想着出事的那几个朋友，终于明白轮到自己了。
“丫头，姐姐要去忙了。好好上学。”他没想到她会就这么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她又回过了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感谢你女儿。记住，没有下一次。”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紧女儿，痛哭出声……
从事情发生，到报复，她们用了两年。应该说是张雅妮用了两年。所有的事情，任何触犯法律的事，她都没让何小露参与，甚至连报复，也是在准备找最后一个前，才告诉的她。她是一个好姐姐，一个比男人还懂得担当的女人。
何小露在叙说的时候，脸上一直没有表情。说完以后，她直勾勾地看着我，突然就很诡异地笑了：“姜林，你接受不了这种事吧？任何男人都接受不了，包括何骏。”
何骏没有说话，直接用行动替代了语言，将她拥进了怀里。
“雅妮姐说的没错，被一百个男人睡和被一个男人睡一百次，其实是一样的。”她挣脱何骏的怀抱，依然直勾勾地看着我。她在等我的答案。
此刻，我觉得仿佛就是张雅妮站在我面前，用那种能撕裂人心的冰冷眼神看着我。
“我爱她，与任何东西无关。”我感觉我的声音像是从心里直接钻出来的，没有通过嗓子眼。所以那声音听起来有点空洞，或者叫虚浮。
“如果想嫁给一个男人，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你的过去。”她的笑告诉我们，她根本还没有从那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包括张雅妮。
她在翻张雅妮的相册。她一定是在找一些与她们从前有关的东西，但显然她没找到。最后，她朝我们摆了摆手，说：“你们出去，本姑娘要休息了。”也不等我们起身，她直接走向了张雅妮的卧室。
我们坐在阳台上缓了好久的神。本来，我还在为前两天我所发生的事感到恶心和沮丧，但这一刻，一切的痛苦对我来说，都只是个玩笑。真正痛苦的是她们，这两个可以放过全世界的敌人，也无法放过自己的可怜的女人。
我在想，警察呢？她们就不会找警察吗？
何骏嗤笑了一下，问：“你知道雅妮怎么带起小姐的吗？”
“你知道？”
“在她所在的公司，之前一位妈咪，男朋友就是警察。但是那警察得罪了道上的人，弄得她也没法在那公司混了，不但在那公司，连那个城市她都无法再呆下去。因为和雅妮关系好，走之前把所有的人都交到了她手里。”
“这么夸张？警察吃干饭的？”
“还有更夸张的呢。那几年，那个城市的公安局长也是让道上的做掉的。而且，你认为警察会相信两个在娱乐场所跳舞的女人的话还是相信那些看起来体面的本地人的话？”
啊？我吃惊地张大了嘴。这么无法无天！那雅妮她？我几乎无法想象，她是怎样在那种环境里生存下来的。
她说：这世界不相信眼泪！
我想象着她的语气她的神情。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初见她时，她会是那样一副冰雕模样了。我相信，那种冰冷只是岁月留在她心里的，并不是她与生俱来的。她的本质，其实是个善良又开朗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