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谨搁下钥匙,喝了口水,又给他倒了一杯:“你们那晚聊女人聊到打起来,就是因为她?”
傅绍白脱了外套,转身,坐到沙发上:“你看到了?”
“我在阳台瞄了一眼。”程知谨靠着他手边的扶手,“吴奔那样敬重你都跟你动了手,一定是真爱了。”
“值得才能叫真爱,不值得叫胡闹。”对待程知谨以外的女人,傅绍白真是个无情的男人。
程知谨:“嗯……你让我想起学生的早恋问题,你越压制,他们就越想在一起,越觉得那是真爱。傅先生,处理这个问题最忌简单粗暴。”
傅绍白随手一拉,她整个人从扶手上滑下来跌坐在他的腿上:“傅太太这样狂热地爱上我,以至于智商变成负值,让我很有负担。”他贬低她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这自恋的程度真是……没谁了!
游戏厅里,最简单的限时攻防游戏,仿真体感枪跟真枪的手感差不多。
傅绍白脱了外套,将衬衫挽到手肘处:“你要攻还是守?”说完,他扔枪给吴奔。
吴奔一脸沉重:“守。”
“那你要小心了。”
游戏开始,傅绍白攻势猛烈,每一枪都是爆头,吴奔消极防守。
“说吧,不是憋了一肚子话要跟我说?”傅绍白又成功地爆掉吴奔一个队员。
“她……”吴奔显得有些手忙脚乱,“阮颖跟蒋锦业解除婚约,所以被赶了出来,她现在没工作,也没地方住,我不能看着不管。”
傅绍白哼笑:“你养不起她。”
“她说,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她想重新开始。”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
傅绍白睨他一眼:“和你?”
吴奔抿唇:“不是。即使不是,我也想帮她。”
傅绍白什么也没说,瞧一眼液晶显示屏:“你还剩三个队员,五分钟内你打赢比赛,我就不管你。”
吴奔先是惊讶,接着喜出望外:“谢谢哥。”
傅绍白又一枪爆头,吴奔只剩两个队员。
“别急着谢,你输定了。”
程知谨在厨房做寿司,听见开门声:“傅先生?”
“傅太太。”傅绍白躺在沙发上喊,“傅先生现在很需要你。”
程知谨笑:“傅太太现在很忙。”
傅绍白已经到厨房门口:“忙什么?”
“今晚我们吃寿司。”
傅绍白从背后拥住她:“我更想吃你。”
“啊,好痒……”程知谨在他怀里扭动,傅绍白把她按在操作台上,“厨房里我们还没试过。”
程知谨这会儿手上又是米饭又是番茄酱,只得架着两条胳膊,瞪他:“你敢!”真在这里,以后进厨房做饭都会有阴影。
两人隔着躁动的气息,情欲浮动,他再近一步,程知谨就要缴械投降了。
锅铲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震散了情欲的旋涡,程知谨脸红得像发烧,推他:“没时间跟你闹,我还要备课。婚假结束,明天要回学校了。”
傅绍白爆了句粗口:“那我不是要独守空房,我还有好多地方好多姿势没试过。”
“傅绍白,闭嘴!”
上班第一天,程知谨差点迟到,要上的课也没备完。昨晚她再三告诉傅绍白她要早睡,他回了句:“只要你睡得着。”然后,折腾到半夜。不光是身体累,爱到极致,他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荤话,她只要一回想起来就脸红心跳。
程知谨很想知道别人的新婚是怎么样的,也是这样毫无节制吗?
同事们遇到她,都夸她精神焕发面色红润,说得程知谨脸更红了。
高二(2)班的全体同学起立,欢迎她归校,五十五朵纸玫瑰是每一个学生亲手折的,蒋晴也乖乖回校上课了。
人生真的很妙,前二十五年程知谨过得如一潭死水,短短三十六天里,她体会了这辈子所有的惊心动魄。她很幸运,因为傅绍白。她想,如果她和他不能白头到老,她后半生一定会在平淡中死去,她再也不会像这样热烈地爱上一个人。
教案边的手机震动,程知谨点开短信,是傅绍白发来的:傅太太,我生病了。
程知谨放下怀里的教案,回复:什么病?哪里不舒服?
傅绍白:相思病。
程知谨哭笑不得。
傅绍白:傅太太,想我吗?
程知谨:不想。
傅绍白:约不约?
程知谨:滚。
傅绍白:我问你午饭约不约,你在想什么?
程知谨脸红了,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她按下接通键:“傅先生,你是不是太无聊了……”
“程老师。”阮颖的声音。
程知谨愣了一下:“阮小姐?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吴奔告诉我的,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我刚下课,你有事?”
“我刚好在你们学校附近,中午想请你吃饭。”哪有那么巧。
程知谨看了眼手表,其实不太想去。
阮颖加了句:“我想谢谢你和绍白肯让我留下来。”是的,昨晚傅绍白故意输给了吴奔。
阮颖一口一句“绍白”,听得程知谨心里怪怪的:“好。你订位子,我上完课就来。”
阮颖约她的事,程知谨没有告诉傅绍白。
“程老师,这边。”阮颖坐在靠窗的位子朝她招手。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程知谨在她对面坐下。
阮颖亲自替她倒茶:“也没等多久。”
“其实,你不需要这样,要相处的是你们两个人,如果你们觉得开心,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程知谨向来喜欢开门见山。
阮颖笑一笑:“我跟吴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把他当弟弟。我心里已经有钟爱的男人。”
程知谨喝一口茶,烫到舌头,她搁下茶杯:“他知道吗?”
“知道。”阮颖答得坦荡荡。
就因为她这样坦荡,程知谨才觉得不舒服,既然不爱,那为什么要共处一室?
“你不觉得,这样对吴奔很不公平吗?”
阮颖依旧笑:“他愿意。”
是啊,不管有多少阻力都架不住他愿意。程知谨终于可以明白傅绍白担心吴奔的心情了。
“阮小姐,可能我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你不舒服,提前跟你说声抱歉。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往,但我看得出吴奔对你是真心的,为了你,他甚至跟自己敬重如父的大哥动手。我想,你这辈子再也遇不到一个像他那样爱你的男人。不管你爱不爱他,起码给他尊重,每一份真挚的感情都值得被尊重。你肆无忌惮地挥霍别人的真心,终有一天会自食苦果。”程知谨抱歉微笑,“我多话了。”
阮颖摇头:“你说得对。我的真心也是被人肆无忌惮地摔碎了踩进烂泥里,我等着看他自食恶果。”
程知谨觉得她有点儿偏激:“阮小姐……”
“你不好奇那个男人是谁吗?”阮颖无礼地打断她。
“我对别人的事一向没什么兴趣。”程知谨觉得胸口堵得慌,喝了一大口茶,苦得舌头发涩。
阮颖点点头:“对绍白的事感兴趣吗?”
程知谨微微皱眉:“可以听听。”
阮颖的手指沿着杯沿画圈,那是一个很具**性的动作,要是对面坐的是个男人,一定会被迷住。
“绍白以前喜欢奔放热情的女人,他觉得外表正经的女人太无趣而且虚伪,特别是那种几天就经不住诱惑自己送上床的就更低级,玩几天就腻了。”
程知谨推一推茶杯:“你不说‘绍白’,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另外一个人。我有眼睛,只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她从包里抽出钞票,“谢谢你的邀请,我喜欢AA。我还有课,再见。”
阮颖望着她的背影笑,谎言容易越说越爽,因为谎言比现实美好,但谎言像多米诺骨牌,说一个要十个来圆,最后难以自拔。
傅绍白等到太阳落山都没见程知谨回来,手机也打不通。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社会新闻,八车追尾,死伤惨重,女孩失踪,找到尸体时伤痕累累……他坐不住了,拿了钥匙下楼。
阮颖拦在楼道口,一手撑着墙壁,媚眼如丝:“这就担心了?担心她会有我一样的遭遇?会心痛吗?以前那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傅绍白学会专情了?”
“让开。”傅绍白脸上平静无波,淡漠的声音带着一丝尖锐。阮颖知道那是他发怒的前兆,能惹怒傅绍白,也是一种乐趣。
她走近他,用指尖在他的胸口画圈:“每天对着一个女人不无趣吗?”
傅绍白扼住她的手腕,她痛得身子往下滑,眼眶红了:“傅绍白,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过会对我负责,现在你却爱上了别的女人!”负责有很多种,为什么唯独不是爱情?
“你去找过她了。”傅绍白说的是肯定句。
阮颖已经瘫坐在地上,手腕都红肿起来:“对,我去找过她,就在今天中午。”她仰起头,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依然在笑,“想知道我跟她说了什么吗?不想知道吗?”
“我会让她自己告诉我。”傅绍白最后看她的那一眼里充满怜悯。他可怜她,比厌恶她更伤人,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乞丐。
傅绍白刚出巷子,程知谨就从出租车上下来,左腿一拐一拐的。傅绍白冲过去,抱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傅绍白……我……我喘不过气了!”
傅绍白低头吻她,不能说是吻,是咬。她分明感觉唇上传来疼痛,好像还有腥甜味。这不是他认识的傅绍白,又像是她认识的傅绍白。他抱着她,第一次心跳这样快,像是被人装上定时器随时会引爆,他知道那种感觉叫害怕。也许是害怕真相会比预期来得快,也许是害怕他居然会害怕。傅绍白的人生里从来只有目标,没有畏惧。
她打他的后背,唇被咬破了,疼。
他终于放开她,凶神恶煞道:“再敢到点不回家、打电话不接,信不信我把你关起来?”倒像生气又担心女儿的父亲。
程知谨都痛笑了:“上课手机设了静音。我又不是未成年少女,还有门禁?而且现在才七点钟。”
傅绍白看一眼她的腿:“脚怎么了?”
程知谨整个人挂在他的脖子上:“中午没吃饭,下午放学胃病犯了,去药店买药时,鞋跟断了。你说我是不是得去找个大师算算,看五行缺什么才这样倒霉。”
傅绍白拦腰抱起她:“五行缺心眼。”
“你才缺心眼。”嘴部运动太大扯到伤口,“嘴成这样了,明天怎么去上课?都怪你,都怪你!”拳头落在身上,傅绍白觉得比挠痒还舒服。
傅绍白做的西餐还凑合,中餐……就是煮个简单的面条,程知谨都没办法违心地说出赞美的词语。
有总比没有好,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程知谨咬着牙吃了一碗面条,填饱肚子。傅绍白坐在她的对面:“中午怎么不吃饭?”
程知谨的脸都快埋进大汤碗里:“忘了。”
“喘气你怎么不忘了?”
程知谨瞪他一眼:“我现在是病号,胃病不能受气。”
傅绍白的眉毛都没动一下,盯着她:“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没有。”她的脸又埋进碗里。
“程知谨,我问你最后一遍,真没有?”
“……”她沉默了片刻,从大汤碗里抬起头,“我在你眼里奔放性感吗?”
傅绍白绷着的脸终于笑了:“这个问题,意有所指。”桌下他的腿伸过来,蹭在她小腿上,“是暗示吗?”
“下流!”程知谨红着脸踢他,然后推开碗,很认真地问他,“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热情奔放又性感的女人?”
“低俗。”这回换傅绍白对她嗤之以鼻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她非常认真地问。
“在客厅是个淑女、到了卧室就变成小野猫的那种。”
“低俗!”程知谨把原话还给他,随后起身去洗碗。她离开他视线范围的瞬间,他分明看见她嘴角下弯的失落。
傅绍白当下决定,阮颖不能留。
程知谨一大早神清气爽地去上班,昨晚傅先生大发善心让她睡了个饱觉。
傅绍白敲隔壁的门,阮颖觉得很意外。傅绍白往里瞧了一眼,她已经完全鸠占鹊巢。吴奔在客厅支了个简易床,他昨晚没回家,不知去了哪儿。
阮颖穿着睡衣,风情地捋一把颈后散发:“找我?”充满猎物落套的得意。
傅绍白抬脚进屋,转身坐到沙发上:“穿好衣服,我们聊聊。”
阮颖就那样当着他的面换衣服,傅绍白的眼底犹如一潭死水,一丝波澜也没有。
“你这样很伤女人的自尊,你知道吗?”阮颖拉上最后一截丝袜。
“有自尊的女人不会随便在男人面前脱衣服。”
不管阮颖多豪放,终究有羞耻心,会受伤会痛。她点燃一支薄荷烟,很努力才控制住指尖的颤抖:“四年前我也清纯过、天真过,是你的心狠绝情毁了我。”
傅绍白终于抬眼:“你想要怎么样?”
“为谁?”阮颖盯着他问,“你今天是为了谁纡尊降贵来找我?”
傅绍白:“替吴奔不值。”
阮颖放肆地笑起来,笑得眼睛都红了:“是不值,我都替他不值,可他愿意,你能怎么样?”
“你对吴奔一点儿愧疚都没有吗?”
阮颖擦干眼泪:“在我眼里,男人只分两种,我爱的和我利用的。可惜我爱的男人不爱我,玩玩他弟弟也好,最好弄得他们兄弟反目。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傅绍白起身:“结束了。”
阮颖望着他,他笑了。门从外面被推开,吴奔站在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