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已经五天。
那日东窗事发,陈望祖甩袖而去,谁的劝也不听,就连柳若雪都吃了闭门羹。若冰几次示好无果,这才用了苦肉计,忍痛将脚“崴”了个彻底。
起先陈望祖还憋着,第三天终于忍不住,劈头盖脸将柳谦一顿臭骂,末了还不住嘀咕:“给的什么破药,这都几天了还不见好。”
之后,陈望祖虽然仍旧板着个脸,但言语显然有所松动。某日“无意”听说若冰忘记上药,立马扔了手中物什,风风火火从房里拿了一堆瓶瓶罐罐,什么跌打化瘀、消肿止痛、生肌健骨,轮番用了一遍,这才罢休。
再后来,自然是雨过天晴。毕竟事已至此,责斥无用,固然陈望祖心存芥蒂,也只能由着它去了。比较难搞的,是君凌逸。
若说陈望祖是那种有一说一,性情外露的人,那么君凌逸就刚好相反。在她“有所保留”的解释过后,他没说信,没说不信,也看不出来生没生气。两人同房,他会顾着她的脚伤,说话时语气如故,不冷淡不热络,偶尔也带些揶揄。应该说,一切都很正常,可就是太正常,反令她不安。
回府后,君凌逸匆匆用了午膳便进宫去了,将近酉时才回来。之后五天,他在淑宁那儿过了一晚,其余几日都歇在书房,与她倒无甚交集。便是今日应怀王之邀,也是谴秦宝来支会的。
积香苑,是怀王在京郊新辟的别庄。庄子不大,但有一处甚妙,便是引了眉山温泉之水入内。九皇子听闻,心痒难耐,某日下朝拉了八皇子说要去试。当时几个兄弟都在,怀王见众人兴致甚高,便干脆邀了大家一起。
因到的早,君凌逸去马房挑了匹马,随众出去跑了几圈。有女眷跟着的,不过速度相去甚远,只在附近慢悠悠遛上一遛。剩下的,三三两两说了会儿话,便跟总管要了弓,在一旁射箭玩。
秦素桐见若冰看得专注,便也给了她一个。
是女子用的小型轻弓,若冰愣了愣,随即又接过来。
第一箭,偏了,远远落进草丛里。
第二箭,歪了,堪堪擦过靶架。
第三箭,总算勉强挨上了边,却是旁的靶子。
秦素桐哭笑不得:“卿卿,你太用力了。”
卿卿,你太用力了。
记忆里,也有一个人这样哭笑不得地嗔她。
那时候,她是同样的十箭九不准,却死气掰咧地不服气,夺过他的弓抬手就射。连着五箭,箭箭正中靶心。
“你看,我哪里有用力。”
他无奈:“那是我的弓。四十斤的你都练得好,没道理轻的反而不行。来,再试试。京中女子都喜欢这个,射不好会被人笑话。”
他半哄半骗地换了弓给她。她勉勉强强应了,但结果十分不尽人意。之后又试了几回,仍是半点长进没有。见她实在抵触,他也就听之任之,时间一长,此事便彻底搁置。
想到这里,若冰叹了一声,举弓又是一箭。
“呦,这不是四弟妹么。听闻令尊是位武将,怎么——”
来人是怀王的侧妃姜氏。语快嘴刁、行事大胆,若冰在闺中便有耳闻,是个出了名的辣子。此刻她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秦素桐已然不悦,但碍于怀王的面子没有反驳,只低声对着若冰道:“甭理她。那日洗尘宴她也在,是嫉妒你柳家呢。”
这若冰自然是知道的。姜沉璧虽骄横,但绝非没有资本。其父姜濂居礼部主事,两个叔叔,一个是大理寺卿,一个是兵部侍郎。以她的家世,若非那方姓女子捷足先登,怀王正妃之位非她莫属。如今,好不容易守得云开,却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自然恨极。
若冰无意与之交恶,但姜氏放她不过,一直挑衅,这才忍无可忍回了一句:“彼此彼此,听闻令尊执掌礼部,姜妃怕是有待学习。”
秦素桐闻言差点笑出来。这话看似简单,实则毒辣,且半点情面不留。天羽虽不若千鹰重庶嫡,但也十分讲求仪礼。妻为娶,妾为纳,一声“姜妃”,是提点她身为侧室不该逾矩喊她“四弟妹”,一声“执掌礼部”,则暗讽她不遵父训,败坏门风。
姜氏不笨,自然听得出来意思,气得当场甩了马鞭。同来的八皇子侧妃周氏好说歹说,这才勉强劝住。
“好,好。四王妃,是沉璧小瞧了你。难怪,四王妃如此才貌,皇上却眷顾不已,赐了一次婚不够,还要赐第二回。”
若冰也不恼,依旧似笑非笑道:“运气好,没办法。至于家姐,声名太盛,也没办法。”
“你——”
“你们几个聊什么呢?”怀王并着君凌逸和君宸逸打马过来。
姜氏敛了怒气,笑吟吟道:“爷来了。沉璧见四王妃一人射箭无聊,想邀她去骑马呢。”说着,还故意冲着不远处空无一物的箭靶指了指。
君凌逸忍笑:“一箭没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