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冰笑:“那么,爷有答案了吗?”
君凌逸摇头:“我想你告诉我。”
若冰作势头痛:“爷可给我出了个难题。不过,也不是不能回答。——女人。我是一个女人,而且,是爷的女人。”
君凌逸一愣,继而拊掌:“有意思。不过,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初衷,包括前者。但——我要你一句真话。当然,你有选择的权力。”
无甚起伏的语调,却意外温柔。
此时雨已渐歇,阳光透过翠薇铺展在他肩头,透出明亮而和暖的色调。他的脸隐在暗处,手中转着一只景泰蓝酒杯,翠色扳指绽出圆润隽永的辉光。他似乎没有笑,但嘴角却是弯的,弯成极小、极小的弧度。
——她被****了。
“真话就是——三殿下野心勃勃,狠戾有余,仁厚不足,锋芒有余,内敛不足,非君子,非良人,非贤君。我的姐姐,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君凌逸的瞳仁蓦然缩紧,眼中笑意犹在,但温度全失。缓缓地,他端起酒杯浅啜一口。再抬头,又是一贯清冷的神色。他看着她,赞许有之,欣赏有之,冰冷有之,防备有之,甚至某一瞬,他起了杀心。
若冰看得分明,却没有回避,只是那么静静地回望着他的视线。——直到,房门被人敲响。
君凌逸看了秦宝一眼,后者会意地上前应门。
没料到屋里还有别人,邹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爷。”
“事情办妥了?”
“是。”见君凌逸并不避讳,邹容便如实将事情禀了,不过措辞还是相当小心。
若冰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只在他说到“名单”二字的时候,下意识多看了他两眼。
柳七猜得不错,那个人的死果然有蹊跷。而始作俑者,虽未明说,但极有可能就是西陵府丞徐寿,目的,便是为填帐争取时间。如此一来,当日他们行踪被露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寒山之行本就是徐远提议。徐远啊,想起那个少年,若冰心里有些犯堵。
“雨停了,我出去走走。”
“嗯,别跑远。”
“知道了,丢不了。”
君凌逸笑笑,待她下了楼,这才又对秦宝道:“你跟着去,别让夫人瞧见。”
夫人?!邹容听着,不由心中讶然。他想起那日阳光芊芊中清朗大笑的女子,以及那一闪而过的有关惊艳的错觉。怨不得当时爷一直瞧着她看,原来,她便是那传闻里貌若无盐的凌王妃。
“你继续。”
“是。”邹容敛了心神道,“徐寿动作很快,趁着爷不在那几日就把账面做平了。现在牢里关着的,都是徐家亲信,存了必死之心来的,真正动手的早就被灭了口。好不容易逃了一个,前些天被爷逮着送过去后,莫名其妙就瞎了哑了,再要问什么,怕是也问不出来了。”
君凌逸摆摆手:“无妨,这事儿就由着它去。——怎么,不明白?”
“属下愚钝。”
君凌逸叩了叩桌子,缓缓吐出“时机”二字:“现在是非常时期,父皇疑心病又重。前些个太子才得了个闭门思过,本王要在西陵闹出什么事,给有心人一状告到御前,怕是要惹得一身腥。所以,本王不趟这个浑水,一则卖三哥一个面子,二则,断臂虽痛,但危不及性命,更何况,徐寿还算不上三哥的左膀右臂。”欲要取之,必先与之,只有当徐寿坐大,真正成为他的骨血,才能牵一发而动全身,从而真正地,斩草,也除根。
“属下受教。”
“嗯,你去吧。”说罢,他不再看他,径直走到窗边,看起外面的景致来。
夕阳西下,炊烟渐起,摊贩三三两两收着东西,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而她,就站在街市的尽头,竹桥的彼端,脚下是迤逦的浇花溪,身畔是大团大团瑰丽的姹紫嫣红。
微微一笑,君凌逸合上窗扉,开门走了出去。
他走得很慢,直到挨近她,也没有出声。
就这样,她在前,他在后,同样的青衣,同样沉静的等待的姿态。
然后缓缓地,她转过身来,歪头笑道:“我想起了一句诗。——浇花溪上见卿卿。”
“张泌的《江城子》?”
“对。”她点头,极认真地一句一句念起来,“‘浇花溪上见卿卿,眼波明,黛眉轻。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蜓。’——当时有好事者问他,‘来得吗’,你猜他答什么?——他说,他说‘莫多情’。”
莫多情!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回去吧。”
“好。”
难得和谐的气氛。这是十年来,继秦素桐之后,唯一一个带给他安宁的女人。
“我刚刚想到一个问题。”
“是什么?”
“我很好奇,我在你心里什么样儿,是不是也非君子,非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