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百里景深低下头，掩去眼里的伤感。是的，伤感，她还会为他，为这段感情感到伤感。但是，这不代表着她会再次爱上他。爱上他的代价太沉太重，她承受不起。
“是，我错过了你的爱，但是，你会再爱上我的。”斯睿玘不放手，深黑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百里景深不说话，只是别开眼。不可否认的，今天晚上，或者是更早以前，她就重新有了那种感觉。然而，过去的经历实在太过惨烈，她怕了。
“对不起。”斯睿玘将那杯精心调制的“FANTASTIC LEMAN”倒进垃圾桶。
“你没有对不起我。”百里景深摇了摇头，他只是不爱她而已。这世上不单单有无数美好，还有无数的过错与错过。而错过，是因为爱不够。
“不说这些了。”斯睿玘指了指窗外，“下起雪花了，要出去看看吗？”
“好。”两个人在面面相觑着实尴尬，百里景深急需拜托这种状态，自然是欣然答应。
这一次，百里景深抢先一步走上前，让斯睿玘想去拉她的手停在半空。
外面的空气猛地窜进心口，百里景深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一件羊毛大衣适时披到她肩上，随之而来的还有斯睿玘的耳语：“你从小怕冷，注意保暖。”
“谢谢。”百里景深的耳朵因热气吹拂而发红发烫，那玛瑙似的耳垂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格外明显。
站在她身后的斯睿玘悄悄勾起唇角，看，她不是对于他的所有举动都无动于衷。
片片雪花在空中飞舞，而后坠落。银色的月光铺洒在雪地上，一片洁白，清华不似人间。
天地间一片寂静，仿佛世界只剩他们两人。
倏地，一阵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漫天焰火竞相盛开，天空立即热闹起来。
“这是……”百里景深回头，用眼神询问斯睿玘。
“你喜欢吗？”斯睿玘也不否认，只是示意她继续看。
“喜欢。”百里景深看着天空，喃喃低语。又是一场人间焰火，满目繁华，陪她看完整场演出的，不只有错落的风。
“喜欢就好。”斯睿玘轻笑，悠扬的舞曲响了起来，幽幽地传遍整个庭院。
“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一曲吗？”斯睿玘弯下腰，向百里景深伸出手邀舞，极其绅士。
“我的荣幸。”百里景深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他滚烫的手心立即熨帖了她冰凉的手掌。
月如华练，雪花满天。他们在庭院里起舞，翩然如梦。
一曲终了，他将她拥在怀里，以此生最大的力气紧紧地箍住她的腰，生怕她就此离去。
她试图挣扎，却被他阻止：“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闻言，她不再乱动，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当年在教堂，她走之前也向他要求了一个拥抱。当时的他，抱着她，却没有用半分力气。
颈间传来一丝沁凉，有水滴缓缓滑下。
他这是……在哭？还是雪花落在她颈上？骄傲如他，会害怕吗？
百里景深觉得不可思议，却又无比悲哀。拥抱是这世间最残忍的动作，明明身体贴在一起，却永远看不见对方的脸，因此，真心还是假意，永远无法分辨。
他们在雪地里拥抱，雪花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他们发上还停留着残雪。鬓间缀着霜华，仿佛他们瞬间便走过几十年春夏秋冬，垂垂老矣。
斯睿玘放开了她，而后单膝下跪。
他从怀里掏出还带着体温的“天海夜之星”，那枚曾经短暂地属于她的戒指在她的掌心里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深深，也许你不相信我，也许是我之前的行为让你无法相信我。但是，我想说，我爱你。我爱的人，一直是你。或许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我们是青梅竹马，在英国的三年，我们朝夕相伴，那段时间，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我想，是因为有你的陪伴。后来，我们分开了整整十年。也许是因为分开太久，我才会弄错自己的心意。我爱你，因为爱得太久了，因为我们的亲密太自然了，所以才会忘了，我爱的人是你。”斯睿玘深情而真挚地告白，述说着自己的心情，“得到你坠机的消息，我木了，呆了。我以为，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即使不是触手可及的地方，但你会在。直到真的无法挽回，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所以，此生，我是不会放弃的。”
“你起来吧。”斯睿玘等了许久，时间似乎停滞在此。百里景深脸上闪过多种神色，最终还是平静无波。
“深深……”斯睿玘抬眸，眼里有着哀求。他这一生，只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离开英国，离开她。而这个错误，竟是无法弥补的吗？
“抱歉，我想，这不是我能够拥有的。”百里景深望着那枚誉满于世的戒指，轻轻地摇了摇头。它曾经戴在她的中指上，可是啊，太短暂了，短暂得像梦一样。它见证了爷爷的离开，见证了他们之间的缘断，但它，终是不属于她的。
“它就是你的。世人皆知，你是我的未婚妻，是它的主人。”斯睿玘仍旧跪在地上，眼神倔强。
“睿玘，我们都知道，婚约已经解除了。”百里景深扬起唇角，无奈而苦涩。从她摘下戒指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再无婚约可言。而那纸婚书，更是她一厢情愿的代表。
现今的他们，是青梅竹马，是前未婚夫妻……如此多的头衔里，从未有过恋人。过去十六年都没有发生的事，怎么会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日子里办成呢？
“深深……”斯睿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百里景深挥手打断：“起来吧，我们之间，像以前一样就好。”
斯睿玘垂下头，站了起来。像以前一样，像什么时候一样呢？是和十三年前一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是和三年前一样断绝往来？而今的他，患得患失，面对百里景深，无半分自信与把握。她掌控着这段感情的生杀大权，而他，甚至没有说不的权力，因为，他舍不得。舍不得再离开她，舍不得再独自一人漂泊。
“我不会放弃的。”斯睿玘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白金链子，将戒指重新穿了进去，而后戴在脖子上。他将它按在心口上，向百里景深举起左手，一枚戒指熠熠生辉：“你看，我戴着它三年了，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天海夜之星’的主人只会是你，我将它放在心上，等你来取。”
“当初将它还给你，我就没有想过把它拿回来。”百里景深眼里带着深切的悲哀，“其实我没有想到，我们还会见面。”若不是他寻来，他们将会老死不相见吧。斯氏的产业中心已经转移到了K市，而她在意大利住得自在，整个亚欧大陆的距离，人海茫茫，他们没那么有缘可以偶遇。
“每一年，我都到那个海湾看看。”斯睿玘苦笑，“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童年时候的场景……”他是那么想见到她，甚至不愿意相信她就那样消失在大海里。幸好，命运不是那么无情，他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再爱她。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百里景深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往外走。
斯睿玘看着她的背影一阵心慌。多么熟悉的场景，恍如昨日重现。当年在教堂，她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出他的生命……他猛地一震，撒腿就追上她，从背后抱住她，静静地，紧紧地。
他的胸膛宽厚，心跳声音浑厚，怀抱一如既往地温暖。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池再次被吹皱一池春水。
“对不起，我送你吧。”许久之后，月光照亮他们的身影，他在她耳边轻声言语。
“好。”她抬起手，借抚发的动作擦去眼角的湿意。他的温柔，如罂粟一般甜蜜而危险，着实令人难以忘怀。
他放开她，给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而后牵着她的手，把它们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一如每一个疼女朋友的男子一样，温柔而疼惜。
月色极好。地上红白相间，白色的雪地上铺着血色的玫瑰花瓣，雪后清新的空气里萦绕着玫瑰花的香气，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钟声。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在其中漫步的他们，动作亲密，心，却远如天涯。
短短的路程很快便走完，当她站在别墅门口，背后是客厅里盛大的光芒，他微微一笑，出其不意地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晚安吻。”他只是轻轻一触，没有多停留，“早点睡吧。”揉了揉她的头发之后，他示意她快点进去。
她摸了摸被他亲到的地方，欲言又止，最终淡然。
待她房间的灯被打开，他顿了顿，才缓步离开。
那颀长的身影在夜色中极尽孤寂凄凉。他不时回头，即使隔着五米的高度，几十米的距离，她依然能看见，他眼里的失望与坚定。
她抿了抿玫瑰花瓣似的红唇，秀眉轻锁，而后“唰”地拉上窗帘。
思考了许久，尽管已是深夜，她还是忍不住拨了君醉月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的却不是君醉月的声音：“景深。”
“暄琛哥……哥哥在吗？”她诧异地看了看手机屏幕，发现自己并没有拨错号码，但电话确实封暄琛接的，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休息，你有什么事吗？”站在阳台上的封暄琛透过落地窗看了一眼大床上因累极而睡得香甜的君醉月，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啊，没什么了……”百里景深的脸红了起来，这个时间，特别是圣诞节晚上，她恐怕打扰到他们了。
“是关于斯睿玘的事吧。”封暄琛倒是已经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