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曾紫乔起床的时候已近中午,曾梓敖一早就去上班,所以两人并没有碰上。
曾紫乔很庆幸自己晚起,没有看到他,否则碰见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想着午餐吃什么,一阵闷闷的电话铃声响起,她循着声音,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才在沙发的抱枕下面发现了无绳电话。
她刚按下接听键,便听到一个激昂愤慨的男高音冲她吼道:“曾紫乔小姐,约好了今天上午九点拍外景,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你人死哪去了?打你手机,从昨天开始就关机,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你家里的电话,你到底搞什么鬼?!”
手机?那是什么?从她在医院里睁开眼醒来到现在,就没有见过她的手机。
由于话筒里传出的声音太过刺耳,不仅震得她耳膜嗡嗡响,就连两边的太阳穴都跟着隐隐跳动,她下意识地将电话拿离耳边。只是几秒钟的反应,她的脑海蹦出一个高高瘦瘦,身穿一件黑色紧身衬衣,扎着马尾辫的男人。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卫秦?
卫大摄影师?这个凶巴巴的男人叫卫秦?她不确定。她揉了揉有些痛的太阳穴,对脑子里总是若隐若现的情形感到困惑。
电话里再次暴出一声怒吼,“曾紫乔,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你别以为把电话拿一边了就能逃避!”
“哎?你怎么知道我把电话拿到一边?”难道这男人有千里眼?
“……”电话里的男人差点吐血,“你在哪?”
“在家。”
“限你十分钟之内给我滚到现场。”
“请问这位先生,你是哪位?你要我滚到哪里去?”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不过数秒,咆哮声再次响起,“曾紫乔,你想解约,就趁现在说清楚,反正合约还有两天就到期!”
“哦,好呀。”曾紫乔顺着应声,都破相了还拍什么外景。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咔嚓一声,电话切断了。
她一头雾水,耸了耸肩,心念:这男人大概是吃了炸药。
她转身刚要去厨房弄点吃的,电话铃声又响了,她只好接起,“喂?”
“曾紫乔,你他妈的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又哪里不顺心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在你男人那里受到的气,别给我带到工作上。要么你就离婚,要么你就给我像个人样好好工作。你这样什么都不说,给我来句好啊,就当是解约了?算什么意思?!”
又是刚才那个没礼貌的男人。
曾紫乔被他骂得狗血喷头,本来好好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糟透了,一想到他口中那个什么所谓要跟她离婚的男人,害得她额头上现在顶着个丑死了的大纱包,又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一早醒过来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开骂,顿时一肚子恼火,于是她对着话筒扯开了嗓子,“我他妈的要是死了,还要不要给你交代?!都破相了,还拍什么拍?拿什么给你拍?不解约,难道等着你对我撒黄金啊?要不要我把《离婚协议书》甩在你面前,来表示我的工作态度啊?!你吠什么吠?!难道我就不会发火?!哼!神经病!”
啪的一声,这次换作她先将电话挂上。
本来很好的心情,却因为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弄得十分糟糕。她将无绳电话狠狠地抛在沙发上,转身进了厨房,刚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吃的,这时,电话铃声又响了。
一定又是刚才那个莫名其妙又很没礼貌的男人。
她气冲冲地走过去,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怒吼一声道:“干什么?怕我骗你?那你就来啊,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额头上顶着个大纱包,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破相了!”
“……”电话那端一直沉默。
她继续吼道:“谁知道你是哪根葱哪头蒜?!我是叫曾紫乔没错,但不是你要找的那个,那个已经死了,三天前跳护城河自杀被淹死了,正好被我这只孤魂野鬼撞上了。你要是想让我这个顶着大纱包的孤魂野鬼去拍外景,好啊,那就去找八台大轿来抬我!”
“……小乔。”电话那端,声线低缓而熟悉。
她呼吸一窒,紧握着电话的手不经意地一颤,“怎么是你……”刚才面对陌生人嚣张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犹如泄了气的皮球。
唉,这样帅气招摇的男人竟然是她的老公,不,现在应该叫前夫。虽然昨天签了那份《离婚协议书》,但是感觉上两人现在的关系有点复杂。她不明白,他既然想离婚,为什么在她签了字之后,却不是兴高采烈地搬走,反而是留了下来?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往家里打电话?她总觉得,心底像是装了一个炸弹,随时会爆炸,将她炸得体无完肤。
“你……刚才在跟卫秦吵架?”曾梓敖问。
卫秦是业内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也是小乔固定合作的摄影师。曾梓敖因为工作关系,曾与卫秦打过几次照面。
曾紫乔咬着唇,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他是谁,反正是个很没礼貌的家伙,让人很不爽。”
原来那家伙真的叫卫秦……
她不禁皱眉,医生不是说她失忆了吗?为什么她的脑中总是会浮现一段段属于曾经的影像?这难道是要恢复记忆的表现吗?那这样,她很快就能够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落水了,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心口之处像针扎得一样痛……
“吃过午饭没有?”电话里又传来曾梓敖低沉的嗓音。
早饭都还没吃呢,还提什么午饭!曾紫乔在心中回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听到这位前夫兼哥哥的声音,心脏就会莫名地收缩,然后又猛地张开,扑通扑通跳得很快,这种感觉让她不舒服。
她语气冷淡地回应他说:“你找我有事?”
曾梓敖听到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音,下意识地蹙起眉心,“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过吃午饭,如果没有的话,出来一起吃顿午饭。”
昨夜,他几乎没怎么睡,满脑子回荡着小乔的话,因为那份《离婚协议书》,似乎让醒来之后的小乔对他成见很深。下意识地疏离,就像是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他隔离在外。这样冷漠的感觉让他全身烦躁,他不希望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样和他生疏,将他当成一个坏人来防备。
经过昨夜一番深思熟虑,他觉得有必要跟小乔谈谈未来的相处方式。
“不好意思,我想以我目前的情况,暂时不宜出门。如果为了吃一顿饭,到时还要麻烦你到处找我就不太好了。”曾紫乔语调异常平缓,委婉地拒绝了曾梓敖突如其来的邀约。
曾梓敖一怔,清俊的眉向上挑起,“没关系,我开车去接你好了。”
“……”曾紫乔沉默了,隔了一会儿,才道,“曾先生,你是不是因为我的伤而感到内疚?如果是这样真的没必要。其实我这样挺好的,往好的一方面想,没有多少人会有我这样的机会,能够重生一次。”
内疚?曾梓敖细细地咀嚼这两个字,心口闷得慌。
是吧,出了这样的大事,他怎能不内疚?
他蹙着眉头,提醒她,“你又忘了,哥哥或者梓敖,而不是曾先生。”
喊“哥哥”虽然不是那么顺口,但也许对她来说要轻松些,“嗯嗯,哥,如果你没什么事,我先挂了。”说完她迅速地挂上电话。
曾梓敖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失神了好一会儿。
很久没有听到小乔叫他一声“哥”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多久,究竟是五年还是六年,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他失笑一声,挂了电话,埋首于面前的文件。
曾紫乔深呼吸两口,努力调整气息的平衡。她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沙哑中带着难以抗拒的性感,如果再跟他说下去,她怕自己会因为这迷人的声音而窒息。
她抛下电话,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扫了一眼里面的食物,看来只能做一碗清汤挂面。当她拿起菜刀,飞快地切着葱花,熟练的程度连她自己都感到讶异,仿佛以前一直这样做。
不一会儿,一碗简单的酱油葱花面就做好了。
她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
她真的是饿惨了。
饭饱之后,难掩的困意向她袭来,她轻轻抚了抚额头,当触碰到那厚实的纱布时,不禁想起医生的话,要多休息,于是她又爬上了卧室那张超大极的床。
反正她也没什么事,也就是好好养伤,睡吧睡吧,也许一觉睡醒了,又什么事都记起来了。
初春的夜晚,空气微凉。
从窗前的老槐树叶间透进来的月光,柔和的光辉应是能让人平心静气的,可是这一切看在曾紫乔的眼里,是那样的心烦气躁。
她咬着笔头,蹙着眉心,盯着眼前试卷上的习题,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第二种解法。什么一个水池两个水管五个小时将水放满,然后又什么一个排水孔八个小时将水放完,要是放水和排水同时进行,问几小时能将水池的水排完。
真是讨厌,一种解法能解题就好了,为什么非要两种以上的解法,这不是变态是什么?一边放水,一边排水,一点节约用水的意识都没有。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浪费水的行为很可耻吗?
她翻了翻试卷后面还有一大半未做的题目,心急如焚,要是做不完,明天去学校,那个讨厌的老师又会点名批评她。
真讨厌!
她气愤得手一挥,将手中的圆珠笔甩了出去,只听楼下“啊,谁呀”的一声惨叫,是个女的。
糟糕!砸到人了。
她吓得将身体往桌下一缩,伸长了耳朵倾听,好像楼下并没有什么破口大骂的动静,隐隐约约听到一男一女在说话,说什么听不清楚。
她在心中祈祷,但愿那个被砸到的人看不清是从哪家窗户飞出去的。
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窗外,楼下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清砸到什么人。
还好,人家没计较。
她拍了拍胸口,这才放下心地坐回桌前。
砰砰两声,房间的门扉轻轻敲响,她惊恐地回头,颤着声问:“……谁?!”
“是我。”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嗓音传来,是曾梓敖。
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目光落在桌面的闹钟上,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轻皱起眉头,又这么晚回来,初二的课业有这么重吗?
“我进来了。”曾梓敖又敲了敲门。
“哦。”她轻声答应。
随着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她看着那个清俊高瘦的身影走进屋内。
她皱着眉头,凝望着他。他好高,每次看他都要抬起头。才初二,他长得就比同龄的男生高许多。班上的女生几乎每天都在夸赞她这个毫无血缘的哥哥,如何如何帅气,如何如何高大,甚至还拜托她传递情书,貌似书包里还有两份。真是想不透,不过是一群才上小学六年级的小屁孩,懂什么情啊爱的,而且,她根本看不出来他究竟哪里帅了?怎么看,也不过是眼睛、鼻子、嘴巴比别人长得端正些罢了。
要不是看在那些诱人的巧克力的分上,她才懒得做邮递员,而且每次做邮递员的下场都会看到他那种皱眉为难的表情。哼!虚伪。不想收就不要接嘛,干吗摆出那么痛苦的表情?又没有人拿刀架着他脖子逼他收。
蓦地,一只手在她的面前摇晃着,“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撇了撇嘴,道:“没什么。”
他在她身侧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试卷上,“最近学习压力大?”
她挑眉,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还好,没什么。”
她有些奇怪,其实自从她被爸妈领进家门后,曾梓敖很少同她说话,偶尔开口,多半都是出言讽刺的话,这会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关心起她的学习了?
她记得刚上小学一年级,入学考试成绩不是太理想,最后还是靠爸爸的面子,才进入现在这所教学质量在市内还算不错的学校。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他听到她的成绩,很不厚道地笑了,在母亲的犀利的目光下,才耸着肩上了楼。
最让人气愤的是,她几乎看不到他用功读书,可是每次到了期中或者期末考试的时候,都能拿个全班第一。而她,从上小学一年级到现在,六年了,始终都是成绩平平。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做不出题目,肯定又要对她冷嘲热讽了。
一直以来,她感觉他与她的关系,就像是水与火,难以相容。以前小,不太懂,现在差不多明白了,他那种冷嘲热讽的态度,应该是讨厌她吧,讨厌她抢了父母对他的爱。
他幽深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隔了许久,才将一直放在裤袋里手拿了出来。
仿佛是变戏法一般,一只粉色的圆珠笔在他的掌心躺着。
她瞪大了眼眸,是自己砸出窗外的那支笔,下意识地,她伸出手想要拿回那支笑,却在看到他责备的目光后缩回了手。
他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吗?刚才这支笔差点砸到隔壁王大妈的眼睛,还好,只是砸到了眼睛下面的皮肤,破了一点点皮。”
隔壁王大妈?那个整幢楼最凶悍的王大妈……
她的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咬着嘴唇,小声地问:“王大妈没有破口大骂,是你说情的吗?”
他轻轻点了点头。
她说:“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有意的?”他反问。
“当然不是!”她激动地反驳。
“那是什么?”
她撇了撇嘴,“因为做不出来题目,所以急得把笔摔出去了,谁知道……我哪里知道这样也会砸到人。”要笑就笑吧,反正她天资愚钝,被多笑一次,又不会少块肉。
意外的是,她没有听到笑意,反倒是看见他将自己的试卷拿在手中,指着那道放水的题目,说:“这题不会?”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只见他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地写了几行字,另一种解法便出来了。
她惊愕地看向答案,然后仔细验算了一下,果真答案是正确的。没等她问为什么这样做,他已经指着答案讲解开来,寥寥数语,将一道折磨了她一整晚的题目,轻轻松松解答了出来。
“还有哪道题不会?”他又问。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指着试卷上另几道让她头痛的题目。
“其实都不是太难,跟水库题目的性质差不多。”他一边在草稿纸上写着,一边讲解日后遇到这样的题从哪方面入手比较简单,等到一题差不多讲解完,他便让她自己试着做下面一题,“试试看。”
她点了点,咬着唇,执起笔在草稿纸上先进行一遍验算,一步步下来,看到答案出来之后,心里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激动,唇边挂着开心的笑容,“呀,以前只要看到这些题目,都会傻眼,原来真这么简单。你好厉害。”
他淡淡地笑了开来:“万变不离其宗。按刚才我教你的方法,继续做下面的题目。”
她下意识地紧张皱眉,“你是不是要回房了?”
他接收到她失落的眼神,莞尔:“我暂时不走,等你试卷全部做完,我再回房睡觉。”
“你说的。”得到他的保证,她才放心地继续埋头做作业。有他在,她不用担心明天交不了作业而被老师批评了。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她写下最后一个数字,开心地转过身对他叫道:“我做完了!我做完了!”
他的右手臂撑在桌面上,看着她傻里傻气的模样,不禁莞尔,伸手揉了揉被她揪得有些乱糟糟的长发,柔声说:“以后遇到作业不会做,不要再发脾气乱扔东西了,明天记得跟隔壁王大妈道歉。”说完,又在她的头顶上乱揉一通。
“哦……”她失神地看着他的薄唇轻轻勾勒出的优美弧线,脑子里蹦出一堆唧唧喳喳的声音。
——你不知道吗?你哥哥笑起来超迷人的。
——我最喜欢看你哥哥笑了,温柔和煦,就像是春风吹拂大地,万物全绿了。
——对呀对呀,不像我们班那些男生,笑起来龇牙咧嘴。前两天那个奥数的老师教我们的,叫什么黄金分割吧。他的笑容那么迷人,应该就是老师说的黄金分割吧。
——真的好帅好帅哦。
以前她会反驳,“有多迷?像沙子那样迷眼睛吗?哼!一看就是上语文课中毒的,那么夸张。以后到了冬天,叫他往屋外一站,是不是门口光秃秃的槐树就会发新芽。黄金分割,还钻石分割呢……”
她盯着他脸上洋溢着的淡淡笑容,似乎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笑容,真的像她们班那些女生说的那样,像是春风般的温暖柔和。
他笑起来真的好好看……
他为什么要摸她的头?那幽黑如星光的眼眸里,好像带着一点淡淡的宠爱,仿佛是在摸心爱的小猫小狗。
“你该不是又帮你们班的同学带信给我吧?”
又一只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刚才她盯着看的温和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赞同。
她赶紧坐直了身体,说:“谁有那么多时间当你的邮递员。”
他脸上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一些,“嗯,再过两个月就升初中了,希望你不要被其他事情影响,专注学习,考个好成绩。”
她撇了撇嘴,不说话。
他起身,就在他要走出房间的时候,她抬头叫道:“是不是我以后有不会做的作业都可以问你?”
他回首,扬眉,“那要看你是不是诚心了,好像到现在你都没有叫过我一声哥哥。”
“那等我不会做作业的时候再叫吧。”她回转身,继续趴在写字台上。
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只听到身后房门轻轻带上的声音。
她咬着唇开始收拾书包,书包里两张精美的信封跃入眼帘,她犹豫了一会儿,将两个信封抽出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以后,她再也不会为了巧克力做邮递员,她讨厌干这种事。
讨厌,非常讨厌。
以前讨厌,现在更加讨厌。
手触摸到草稿纸,她怔了怔,盯着纸上几行刚劲有力的字迹,不由得咬紧嘴唇。
他好厉害,那么变态的题目轻轻松松就解开了,而她却花了整整一个晚上。
其实,他长得真的很帅,不用说跟她们班那些又矮又丑的男生比,就连那个在追她的号称学校“校树“的男生,跟他一比,都不过是丑小鸭一只。
为什么以前会觉得他面目可憎呢?
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曾梓敖”三个字,然后又在旁边写下“曾紫乔”三个字。
她看着这两个名字许久,一个人偷偷地傻笑起来。
曾紫乔推着超市的购物车,站在挤满人的电梯上,怔怔地回忆刚才午后那个梦境。
好真实,一点都不像是梦,倒像是找回了以前的点滴。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真的好郁闷。梦里那个小小年纪的“她”,矫情,又做作,一点都不可爱,最不能想象的是情窦初开的对象居然就是“前夫”曾梓敖,明明想要,还偏偏说不要,“她”可真是个没前途的丫头。
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她”倒好,死咬着窝边草不放,结果搞成她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也不能怪“她”,从小到大身边就存在一个帅哥,想不看都难。回想起在医院,睁开眼看到“前夫”的时候,是那样惊艳,就差那么一点,她也跟着沉沦了。
她突然矛盾了,她很想知道过去,过去一片空白的人生应该是不完整的人生吧,可是她又不想知道那一段过去,如果忘记,是以前的“她”所做的选择,那么那一段爱情一定是让人痛到无法呼吸吧。
既然是痛苦的,那她又何必去追寻呢?
矛盾,矛盾。
她失笑,推着购物车走下电梯,从冰柜里挑了一瓶酸奶,走向蔬菜区。她微微眯眼,又挑了两颗西兰花放进购物车。
想想,这个男人还很守信用,会准时放一叠钱在桌上,数一数,绝对超过一个月的赡养费。
逛了一圈,买了一堆食物,结了账,她便拎着大包小包回家。
刚出电梯,一抹纤细的身影突然向她扑来,“小乔,我集训刚回来就听说你出事了。”
她大喘着气从那双强而有力的臂膀之间挣脱开来,“美女,美女,别激动,你勒得我差点透不过气。”
“小乔——”袁润之难以置信地尖叫出声,“我是之之啊,你最好的朋友袁润之啊。你不可以这样的,你怎么能像沈师兄那样狗血地玩失忆呢?真的不可以这样的!”
袁润之哭丧着脸,不停地扯着曾紫乔的衣服。她一回来就听她的老板桑渝师姐说小乔出事了,原本她不相信,现在亲眼见到,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之之,袁润之……”曾紫乔喃喃地念着名字,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纤瘦的女孩,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一个顶着鸟窝头的女生指着一箱啤酒对她说:“是不是我把这箱啤酒全喝完,我们就是朋友了?”
“她”不以为意地眨了下眼,于是这个鸟窝头的女生拉开啤酒罐,仰起头就猛灌下去……
这一次,曾紫乔完全确定自己的记忆在慢慢恢复,虽然只是一丁点儿,但是的确是在恢复。所以说,一切顺其自然。
她安慰地拍了拍袁润之的手,道:“朋友,你冷静一下,冷静,有什么话,我们先进去再说。”
袁润之点了点头,主动拎过菜,跟在她的身侧,目光落在她额角的纱包上,心疼地问:“这儿还疼吗?”
她摇摇头,笑道:“还好吧,没太多感觉。”
进了门,曾紫乔便问袁润之:“吃过饭没?”
袁润之摇了摇头。
“那刚好,在这吃吧。”曾紫乔说着,转身便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几道菜便上了桌。
“不等师兄?”袁润之摆好碗筷问曾紫乔。
“师兄?”曾紫乔疑惑地挑挑眉,“哪根葱?”
袁润之拍了一下脑袋,说:“该死,我都忘了。就是曾梓敖啊,既是你哥,也是我们的师兄啊。”
曾紫乔垂眸,“他应该不会回来吃饭吧。”昨晚说得那么清楚,离婚协议都签了,房子归她,他还跑这里来做什么?吃白食吗?
“你都这样了,他难道还要住旧居?要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变成这样,怎么样也该回来照顾你直到你康复啊。对谁都温柔体贴,怎么偏偏对你就这么无情。”袁润之埋怨。
曾紫乔下意识地紧蹙眉头,“不过是额头撞破了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谁说不是大不了的伤,都撞失忆了,你看你——”袁润之还想往下讲,曾紫乔夹了一颗西兰花到她的碗里,成功塞住她的嘴,接着便听到她兴奋地尖叫,“小乔,你烧的菜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好吃哇。”
“好吃多吃点。”
“嗯嗯。”
“说说我们怎么认识的吧。”既来之,则安之。与其一点点恢复,不如一下子恢复好了。
“嗯嗯。”袁润之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向她述说两人在大学时候认识的过程。
曾紫乔很用心地听着,袁润之不仅将两人相识的过程说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她与曾梓敖的那一段过往也说得明明白白。每每听到曾梓敖可恶的恶行,她便忍不住夹一筷子的菜放进嘴里,拼命地咀嚼。
脑海里,关于往事的回忆,想起来的并不如预期那样,有些事情,完全没印象,有些事情,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一顿饭下来,两人俨然如同以前一样合拍。
说着说着,袁润之突然十分沮丧,倒在沙发的一侧就开始埋怨,“大一刚入校没多久,你让我转交那封信,被全校人误以为是我写的情书,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曾师兄。你为什么这么死脑筋,这么多年了,他有什么好?花心萝卜一个。那么多男人追你你不要,为什么偏偏喜欢他?就算是日久生情,可你们都做了二十年的伪兄妹,也没见他怎么着你。为了让他母亲安然离去,他才向你求婚,这都什么年头人才会做的事?当时我叫你别结婚,你就是不听,傻傻地还拉着我去挑结婚戒指,你又不是跟我结婚,我们两个去挑什么婚戒?结果呢?结婚才多久,就要离婚?你们两人当民政局是你们家开的,说结就结,说离就离,闲着没事做就喜欢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钱?居然还为情自杀!我不过集训三天,你就搞成这样,现在好了,不但失忆了,还毁容了,你说你要怎么办?你怎么就这么傻?我已经够傻了,你怎么比我还傻……”
袁润之抽抽噎噎,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通,目光一接触到曾紫乔的额角,心里就更难过了。她知道小乔爱曾师兄,但从没想过小乔爱得这么惨烈,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失忆了,毁容了。
袁润之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很倒霉了,怎么该死的就连她最好的朋友也沦落到这种田地。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喂,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曾紫乔递了一张面纸给袁润之,“傻人有傻福,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信不信?”
“信?我信个屁!你傻了,别人知道自己毁容了,肯定会大哭,你还这么乐……”
“还好吧,这哪算什么毁容?”曾紫乔摸了摸额头,想了想说,“我在医院那三天,隔壁病房推进来一个被泼硫酸的,半边脸都被泼没了,那个才叫毁容吧。”她顺手摸向一旁茶几上香烟,抽出一根。
袁润之擦了擦鼻涕,看着她的动作,不禁愕然,“喂,你要不要这样?你不是早就戒烟了吗?况且不是失忆了吗?失忆了怎么还知道要复吸?”
“……”她夹着烟愣了两秒,这样的动作很自然,自然到她看到烟的反应是直接抽取一根想要点燃,而非是想到这烟是谁的。她不以为意地扬起眉笑道,“复吸?这又不是吸毒,还复吸。也许是下意识吧,不管了,既然老天安排我重生,那就百无禁忌。”
袁润之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小乔,要是你当不了平面模特,你记得与师兄离婚的时候一定要敲他一大笔赡养费,这样你下半辈子就不愁了。我阿姨说了,有钱才是王道!”
“……”有钱才是王道,这话有道理。不过,好像她没跟她讲,她已经离婚了吧。
她熟练地弹开打火机,正要点燃香烟,这时,门铃响了。
与袁润之疑惑相视,她放下打火机,缓缓起身,去开门。
门外,一个高瘦的男人低垂着头,在看到她额头上的纱包之后,冷笑一声:“你还真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眼前,这个身穿黑色紧身T恤,扎着一个碍眼马尾辫的高瘦男人与脑海里的身影相重,曾紫乔不由得轻轻皱眉,白天刚在电话里吵过架的男人居然找上门了。
袁润之听见声音,跑到玄关处,一看到来人,便嚷了起来,“是你这个变态没礼貌的家伙!”
提到卫秦,那是袁润之心中永远抹不掉的痛。大学时候,曾紫乔为了帮她赚点外快,介绍她去做兼职模特,结果她被眼前这个叫卫秦的男人狠狠地鄙视了,说她面无表情,四肢僵硬,跟具僵尸没两样,最后盖了一顶牛仔帽在她头顶上,给她拍了几张坐在板凳上只能看见下巴的照片。若不是为了那几百块,打死她都不会拍这几张有损尊严的照片。
“没空跟你这个僵尸啰嗦!”卫秦给了袁润之一记白眼,拉着曾紫乔到灯光下,捏着她的下巴,对着那张依然精致的脸左看右看。
曾紫乔锁紧了眉头盯着眼前这个喜欢乱吠的男人,她不挣扎也不恼怒,任由他将自己的脸掰来掰去,并非是怕了他来势汹汹,而是想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倒是袁润之在一旁直嚷道:“卫秦,你干什么?!”
卫秦轻轻一挥手,便将袁润之甩到墙角去,然后他带着一脸怒气盯着曾紫乔,道:“我跟你怎么说的?叫你时时刻刻看好你这张脸,你现在竟然给我弄成这副德性?!”
曾紫乔瞪着眼前那双含怒的狭长双眸,眉心拧得更紧。
“你这个变态的家伙,小乔的脸又不是商品,卖给你了吗?”袁润之怒气冲冲地扑过去。
“闪开!”卫秦再一次猿臂一挥,将袁润之推到墙角,犀利的眼眸始终紧锁着曾紫乔,捏着她下巴的手加重了力道,“你真够了,为了个男人弄成这副德性!”
“痛!放手!”曾紫乔略微吃痛,听着眼前这个男人乱吼,有种想要一脚踹死他的冲动,她伸手格开他的手臂,“我弄成什么样子,关你什么事?!中午的时候我跟你说得很清楚很明白,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卫秦手上更加大了力度,“痛?你他妈的还知道痛?!这次弄破头,下次是不是准备去跳城墙,把整张脸都毁了?曾紫乔,你真够有种的!当初像个游魂一样天天跟在我身后,死皮赖脸地要把这张脸卖给我,现在居然敢跟我说关我什么事?!我管你是不是她!现在我告诉你,你这张脸是我的,死当,你现在坏了我的东西,就得赔我!”
卫秦的话让曾紫乔和袁润之同时惊愕。
“神经病”三个字直接蹿入曾紫乔的脑海,就在她想要一脚踹死他的时候,这时,门锁响动,门被轻轻推开。
MK广告公司是曾梓敖辛辛苦苦、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无论是大客户也好,小客户也好,他都秉承着刚成立公司时的心态,抓住并做好每一位客户的项目。
前几日,因为紫乔的事耽搁了工作上好些事情,一单他跟了五年的项目,对方因他临时爽约而拒绝再次见他,让他颇为伤神。下了班之后,他一直待在公司里,直到保安来敲门,才注意到已是晚上九点,时间过得真快。
到了地下停车场,他的思绪开始飘忽,心中不断盘旋着昨晚小乔的话。
新居,回与不回?让他十分矛盾。
开着车在霓虹闪烁的夜色中徘徊了很久,他突然掉转方向,向新居驶去。
离了婚,不是夫妻,但还是兄妹。
谁知刚进家门,就看到让他全身血液都涌向头顶的一幕。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只正捏着小乔下颌的咸猪手,并拉过小乔,将其挡在自己的身后,怒目瞪着卫秦吼道:“你干什么?!”
卫秦见到曾梓敖,冷笑一声,“干什么?我在检查我的所有物!”
袁润之一见到曾师兄回家,立即从墙角蹿回正位,一面护着小乔,一面对曾梓敖添油加醋地说道:“师兄,这家伙是个变态,他窥觑小乔美色已久,幸好你及时回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曾梓敖嘴角隐隐抽动,虽然他知道袁润之这话只能听百分之五十,但是单纯以卫秦刚才说的那句“我在检查我的所有物”来讲,已经让他十分不舒服了。
什么叫“我的所有物”?曾紫乔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永远都只会姓曾。这个野蛮的男人,搞不清楚状况。
曾梓敖清了清嗓音,压抑着胸腔内不停翻滚的怒气,嘴角微扬,露出职业化的笑容,“不知卫先生深夜造访寒舍,有何指教?”
“我不是来找你的,所以,跟你没关系。”卫秦面色淡然,摆明了自己不想跟无关紧要人多废话。他越过曾梓敖,直接挑眉看向曾紫乔,从口袋里摸了一张纸,然后打开展在她的面前,“你要怎么赔偿属于我的、你的这张脸?”
曾紫乔微微眯眼,她觉得这个叫卫秦的男人已经不是“神经病”三个字所能概括的了。可是当她看到那张纸上的内容之后,整个人脸色骤变。
什么你的我的?
曾梓敖冷冷地看向那张纸,下一秒双眉紧蹙,偏首问曾紫乔,“我怎么不知道你写过这个东西?”
曾紫乔耸肩道:“我哪里知道?脑子撞得什么都忘了,谁晓得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在一边观战的袁润之见情势不对,跳了过来,大声念着纸上的字,“‘曾紫乔的脸是卫秦的,如果一定要在上面加一个期限,那就是一万年!’一万年?还大话西游呢!卫秦,你是不是知道小乔失忆了,所以找人模仿她的字,今晚特地来诳她?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袁润之冲着卫秦哇哇大叫,恨不得帮小乔撕了那张纸。
卫秦怔愕地看着曾紫乔,“你把脑子撞失忆了?”
曾紫乔的脸上露出淡淡倦意,嘴角轻扯,“嗯。”头有些痛,她想回房休息了。
“真是蠢到家了。”卫秦恶毒地说。
那张莫名其妙的“卖脸契约”且不论真假,但凭卫秦对曾紫乔恶言相向的态度,也让曾梓敖满肚子火。曾紫乔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的眼里,他侧过身,伸出手臂轻轻一勾,便将她揽进怀里,语调平缓地对卫秦说:“卫先生,如果你想讨论这张字条的法律效力,明天我的律师会专门拜访你,跟你慢慢‘讨论’。现在很晚了,我太太刚刚出院,需要休息,麻烦你请回。”
虽是礼貌性地做了一个手势,眼色之中却是毫不隐晦的“赶快滚”。
曾紫乔不知道曾梓敖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疑惑地偏过头看向他,只见他眸光柔和,微微含笑地看着她,搁在她腰侧的手,轻拍了两下,像是在说:“有他在,不用怕歹人。”
卫秦微微眯眼,目光在曾梓敖勾住曾紫乔小蛮腰的手臂上逗留不到三秒,便移向曾紫乔的脸上,讽刺道:“我就知道,你要是舍得跟他离婚,地球都会倒转。”
“所以?”曾紫乔有气无力地抬眸看向卫秦,目前最重要的是把这个让人头痛的家伙解决掉。她的头不知怎么搞的,老是隐隐抽痛,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后遗症吧,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意图缓解。
“我只问你一句话,平面模特这份工作,你是要放弃还是要继续?”卫秦冷着脸,“请看着我的眼睛,想好了再回答。”
曾紫乔抬眸,认真地看向卫秦。他是一个非常有型的男人,皮肤是时下流行的小麦色,黑亮的头发扎成一束马尾,显出一种桀骜不驯的气质。如果说曾梓敖是男人中的极品,那么他也并不逊色。
她在心中感叹,如果不是那张臭嘴坏了他的整体形象,他魅力不比曾梓敖差。
只可惜,她不喜欢动不动就乱吠的男人。
她正要拒绝卫秦,脑袋突然又一阵抽痛,禁不住疼痛,她倒抽了一口气。
“小乔!”曾梓敖见状,立即扶住她。
“小乔!”与此同时,袁润之也紧张地跟着叫了起来。
曾紫乔整个人僵直着身体,怔怔地看向卫秦,因为脑子里不断地跳出来他的声音:
——你能不能不要整天跟着我?我他妈的又不是什么有名的摄影师,你想成名,就去选秀当明星,再不成去找个有钱男人跟了,让他包养你,让他捧你。
——好,你要是暗恋我,直接说,别用这种可笑的理由来糊弄我,直接上床,我们直奔主题。怎么?怕了?怕了就滚回家去。
——你跟了我两个月了,你烦不烦?你知不知道你这副鬼样子很欠抽?
——我怕了你了,你真想出名的话,写吧,你想写什么都行,把你的脸卖给我,这一辈子你这张脸都是我的。
又来了,记忆又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她”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像个幽灵一样,跟在卫秦的后面,那时的卫秦并没有扎马尾,而是削了一个小平头,依然是黑色的衬衫,下半身穿着一条颜色破旧的牛仔裤,身边总是围绕着不同的女人。“她”只要一有空,就喜欢跟着他,跟着他去他的工作室。那间又破又烂,没有名气的工作室,到处挂着各式各样妖娆女人的照片,其中不乏很多裸照。每次他问“她”究竟想干什么,她的回答是“我希望以后杂志上都能看到我的脸”。后来,他被“她”的执著打败了,丢了一张纸和一支笔给她。再后来,“她”把“她”的脸卖了……
曾梓敖喊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回应,只是目光无焦距地看着卫秦。曾梓敖紧蹙着眉头,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正常,看到她虚弱的样子,他索性将她打横抱起。
“啊——”身体陡然腾空,曾紫乔回过神,叫道,“喂,你干什么呀?”
“医生吩咐你要多休息,你今天是不是没有听医生的话?你现在给我回房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我帮你扛,我就不信谁能拿着一张纸要你怎样!”曾梓敖脸色黑青,瞪了卫秦一眼,抱着曾紫乔走向楼梯。
“喂,我没事,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她挣扎着要他放下她,真是丢死人了,当着之之和卫秦的面这样抱着她。
曾梓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抱着她径直上了楼梯。
她眸色迷离,凝视着他英挺的脸庞。
有什么事我帮你扛,多么让人动心的一句话。
曾紫乔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是太阳穴抽痛,他用得着这么紧张吗?还这样当众抱着她,能逼得“她”去跳护城河,为什么现在又要来关心和在乎?究竟是想在卫秦面前扮演好丈夫的角色,还是良心不安?
其实真的没必要这样……
“你等下,我有话跟他说。”既然他不肯放她下来,那只好随他了,只要他不嫌累。
曾梓敖顿住脚步,算是默认。
越过他的肩头,曾紫乔看向卫秦,问:“就算破相了,你也愿意我当你的模特?”
“只要是我卫秦做出的承诺,就一定做得到,不像某些人出尔反尔。”卫秦看着曾梓敖冷笑一声,言语讽刺。
曾梓敖挑了挑眉,嘴唇抿得死紧。
曾紫乔忍住笑意,又问:“第二个问题,我破相了,那么报酬会不会比原来低?”
“是不是低了你就不干?”卫秦反问。
“那当然。”
“那你还问这种蠢问题?”卫秦盯着曾梓敖,本想看看这家伙究竟能抱曾紫乔抱多久,但是越看越觉得碍眼。“你给我好好在家把脸养好,到时候我会来找你要这张脸。”说完,他像一阵风一样卷出了门外。
听到关门声,曾梓敖才重新迈开脚步登上楼梯。
袁润之瞄着师兄的背影,看刚才的情况,估计他有话要单独跟小乔说,她索性坐在楼下沙发上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