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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不是朋友


曾紫乔头也不回,大力地拉开会议室的门。

门外,一位身着职业套装的长发女人抱着一束百合花正立在门外。

曾紫乔盯着那束百合花,目光飞快地从百合花上移至那个女人的脸上,只是两秒,她便感觉头有些晕沉,又是那种让她乏力的感觉,脑中又开始浮现出一些混乱模糊的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面前这张脸。

想要努力看清,却越发感觉太阳穴隐隐抽痛。她只得放弃,甩了下头,移开视线,落在面前这个女人胸前的工作牌上——总经理助理常恩纯。

常恩纯?这抱着百合花的模样还真是蛮清纯的。

不过直觉告诉她,她不喜欢这个叫常恩纯的女人。

常恩纯见到曾紫乔,先是一怔,随即换上一副职业派的笑脸,“原来是曾小姐。”

曾紫乔挑眉瞄了一眼这个叫常恩纯的女人,对于这声招呼,她并未给予回应,只是嘴角轻扬,嗤笑一声,便收回目光径直向前走去。

经过常恩纯身边的时候,因为两人都没有避让,不可避免地撞了下。

常恩纯的身体被撞得不得不向一旁退了一步,虽然有些气恼曾紫乔的漫不经心,但对于一个失忆又破了相的千金小姐,应该给予谅解忍让,所以她也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曾梓敖冷峻的脸上隐隐地泛着怒气,直到那抹纤影消失在门外的拐角处,才收回目光。倏地,他站起身,快步走出小会议室。

“曾总,你要去哪?”常恩纯抱着百合花,神色不定。

“我一会儿回来。”曾梓敖说着,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弯处。

常恩纯望着他消失的身影发怔,他是去追那个失忆的妹妹了吧。

失忆,真的那么容易就失忆吗?

从这件事发生之后,常恩纯总觉得曾紫乔不像是失忆,倒像是那种使出一切手段都要得到的决心。不管真失忆也好,假失忆也好,曾梓敖永远都是将他那位宝贝妹妹放第一位的吧。

常恩纯紧紧地抱着百合花,力道大得似要将花茎揉断。

曾梓敖追出电梯,一直追出大楼,都没有见到曾紫乔的身影,正要放弃的时候,却见她立在不远处的花坛那里,从包里摸出手机,不知给什么人打电话。

“小乔——”他高喊着她的名字追了过去。

曾紫乔正在给袁润之打电话,打算找她算账,谁知连拨了几个电话,手机始终提示“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她微微皱眉,一边重拨,一边不停地咒骂着,之后便听到某人的声音。

她回过头,便看见曾梓敖快步追上来。

她扬着眉,声音里尽是防备,“干什么?!”

真是气死她了,她会失忆,明明就是他害的,他居然还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在那边嘲笑她只会站在镜头前摆姿势。曾紫乔啊曾紫乔,你是瞎了眼吗?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嘴巴恶毒又小心眼的臭男人。

曾梓敖停下脚步,神色无奈地注视着她,短短的一个月不到,从她醒来到现在,她的变化太大了。他以为他接受了现实,可是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个做了二十年的妹妹。今天,再次见到她,能见到她出来应征工作,他从心底为她高兴。

爸妈一直不希望她做平面模特,可是她坚持,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并不是爸妈对当平面模特有什么排斥,但女孩子家整天抛头露面地将自己当一件物品展示给那么多人看,他们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毕竟是自家的孩子,别人家的那随便怎么样都管不着。

他声音有些微微沙哑,“最近过得好吗?”

虽然意外,但对于这句听似简单实则饱含浓浓关心的问候,她依然还是那副不冷不淡的语气,哼了一句,“当然好,只要你记得付赡养费怎么都好。”

“还在为刚才面试的事生气吗?”他嘴角上扬,脸上的笑容犹如这时的阳光一般,不似午时那样灼人,但依然耀眼,耀眼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她凝望着他含笑的漂亮薄唇瞬时怔然,若不是被行车的喇叭鸣声惊醒,也许,她还会像花痴一样盯着他看。

不可否认,眼前的男人有花心多情的资本,可惜,长得再帅再风情,对她而言,都是毒药,一颗将她推向地狱深渊的毒约。尝过一次,差点将命赔上,所以,无论再迷人、再诱人,她都会选择毫不犹豫地拒绝。

“你太高估自己了。”她的声音淡然,不想再和他废话,转身向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走去。

他并未因此放弃,紧跟着她的脚步,一直跟到了公交站台。

虽然下午四点多的太阳不像午时那样似要将人烤化了,但依旧是热力不可挡,大多候车的人全躲到了公交站牌的后方,依靠高大的站牌挡住火热的阳光。

曾紫乔没有躲到站牌后,背着包站在站台处望着公交车来的方向,强烈的光线刺得她微微眯眼,不得不开始在包包里找墨镜,可是翻遍了却依然不见墨镜的踪影。唯一一个可能,就是丢在MK的会议室里了。

她懊恼地瞪了一眼对面MK所在的大楼。

曾梓敖跟着踏上站台,立在她的身侧,见她的表情不悦,想了想,不由得开始解释刚才面试时的不快。

“刚才不是我故意刁难你,而是公事公办,现实就是这样残酷。你来面试,你也看到了有多少人应征那份工作。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那样的简历,换作任何人,第一眼看的时候,都觉得你在浪费大家的时间,连多写几个字的诚意都没有,如何打动想要留下你的人?不是每个人都有时间听你的解释——”

蓦地,曾紫乔转过身,伸手做出请他闭嘴的手势,“停!曾先生,你认为我没有诚心,我一样觉得贵公司管理混乱。如果早知道MK是你的公司,我一定不会来的。很感谢你给我上了一堂毕生难忘的课。”

面试她很了不起吗?刚才那样说她,什么公事公办,不就是故意的么?无非就是不服气那晚她将他赶出家门。明明公报私仇,偏要说什么公事公办。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好好地会掉下护城河,但在之之诉说了他的风流艳史之后,她也猜到多半,总之,她现在的宗旨就是:远离一切危害她生命的东西。

对,东西,他就是那个不是东西的东西。

霎时,他的脸上闪过错愕的神情,但很快便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他沉声说:“难道连朋友也没得做吗?”

“朋友不会让我掉下护城河。”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这时,一辆公交车进站,她垂下纤长的眼睫,快步跟着人群挤上了那辆不知道要开往何处的公交车。

曾梓敖怔怔地看着她挤上公交车的身影,就在公交车门快要合上的瞬间,他突然便冲了上去。

门合上的时候,差点夹到他。

司机黑着脸,激动地叫嚷道:“唉,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要是被夹着了,我是要负责任的。站在那发愣半天不上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挤不上,等下一辆车好了呗。”

司机不停地唠叨,曾梓敖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从西装裤子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仅有的零钱——两枚硬币,刚好够投币,不由得松了口气,如果再被司机赶下车,这脸就丢大了。

“投完币就往后站。”司机瞪了他一眼,才发动了车子。

他向后找寻曾紫乔的身影,发现她正站在靠窗的第二个座位前。他一路向两边的人说着抱歉,朝她的方向挤过去。

车上的人很多,曾紫乔的身高有一米六八,与周围的几个人相比算是鹤立鸡群了,所以她只能拉着扶手站在车厢正中央,前后受夹击。

曾梓敖的个头更高,一米八几的身高挤起来特别费劲,车子大约行进了一站路,他总算是挤到了她的身旁。两人的位置刚好是乘客下车的必经之路,怕她被挤着,他索性往她的身后靠了些,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下车的人群。

第一次,在公众场合,他与她如此贴近,就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

即便是车厢内打着冷气,但曾梓敖紧贴着她的背后所传来的热力,仍是让她微微心颤,不由得咬了咬唇,往一旁稍稍挪了挪。

不一会儿,又到了一站,下车的人多,上车的人更多。

曾梓敖又向她的身后靠去,再次替她挡住蜂拥而来的乘客。

他双手拉着吊环扶手,身体紧贴着她,从侧看上去,像是将她整个人罩在怀中一般。

耳侧,温热的气息不停地吹拂着;背后,散发着热力的宽阔胸膛紧贴着。

曾紫乔突然觉得选择冲上公交车甩掉他,是一个十分错误的决定。她的耳根已开始微微泛红,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更不敢开口说话。

她牙一咬,松开抓着扶手的手,弯曲手臂,用手臂抵了一下他的身体,以此期望他能离自己远一点。

曾梓敖则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将她护得好好的。对于腹部那不痛不痒的推拒,并不以为然。

曾紫乔实在是无法忍受,觉得自己定力不足,不得不再次向一旁让开。

可是一遇到靠站,曾梓敖始终能将她护得密不透风,不让她受到一点儿挤压。

最终,车厢的喇叭不知报了第几站,她决定赶紧下车,再在车上待下去,她一定会先崩溃,一旦崩溃就会破功。

她慢慢地向车门方向移去。

曾梓敖从上车之后,无论是眼睛,还是大脑,看到的,想到的全是曾紫乔一个人。他对她已经到了完全无奈的地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抛下公司一大堆的事,却一路跟着她,却一句话也不说。

这车上的人真多。

鬼知道他有多少年没有乘过公交车了,而且还是在这样拥挤不堪的下班高峰期,真是要命!

身前的人又动了动,似乎从上车开始,她就在一直不停地移动,她究竟要在哪一站下车?

不过走神一会儿,她又往一旁移去。

他直觉的反应就是跟着她,站在她的身后,替她挡掉挤过来的乘客。正当他要靠过去的时候,手臂却被人抓住了。

一回头,便看到身后一位中年大叔一脸正气,非常愤慨地指着他的鼻子骂了起来,“哼,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是个色狼!”

“色狼?你说我是色狼?!”曾梓敖一脸莫名,举高自己被抓着的手臂,声调也不由得抬高许多,“哎,大叔,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说我是色狼?”他还想告他非礼呢。

那位大叔突然激动起来,“凭什么?哼!你这个家伙,从一上车的时候,就跟在人家小姑娘身后,见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这只手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人家小姑娘脸皮薄,一让再让,都避你避到车门口去了,你还无耻地追过去,还想再往哪里摸?!”

被大叔这么一吼,整个车厢内引起了骚动,所有人全向曾梓敖看过来。

曾梓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难得乘一次公交车,却被人当成色狼。他恼怒地甩开那位大叔的手,回道:“拜托大叔,你做好市民没人拦你,但请别冤枉人。我这手怎么上下其手了?还有,她是我妹妹,我帮我妹妹挡着人群不行吗?不信你问她!”

“你妹妹?如果这位姑娘真是你妹妹还会这样躲你?”热心的大叔不依不饶,激动地问曾紫乔,“小姑娘,你别怕,我们车上这么多人,你说他是你哥吗?”

曾紫乔借机冲着那位大叔摆了摆手,脸上露着恐慌,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我不认识他……”

大叔收到曾紫乔的“求救信号”,再度抓住曾梓敖的手,“啊,听见没有?还妹妹?!人家小姑娘都说不认识你。大家来看看,这个人一定就是最近电视上在播的那个专门挑公交车,非礼女孩子的色狼。来看看,还长得人模人样的,都来看看!”

车内的乘客小声议论着,都开始对曾梓敖指指点点。

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曾梓敖气恼地偏过头急寻那个罪魁祸首,“曾紫乔!”

刚巧,车子已驶进站台靠站停车了,曾紫乔憋足了劲,快步挤到车门口,抢先下了车。

曾梓敖见她下了车,不禁开始着急,却被那位大叔拉着手臂。他终究是受不了爆发了,猛然挣脱手臂,也顾不得什么尊老爱幼,冲着那位大叔吼了起来,“你神经病啊!跟你说了她是我妹妹!”

他气得扭头就要下车,可车门不凑巧刚好合上,车子也缓缓开动,他被挡在车门处,只来得及看到已经下了车的曾紫乔,站在站台那对他做了鬼脸,然后便跑掉了。

他回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位多事的大叔。

那位大叔看到了曾紫乔的鬼脸,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冤枉了眼前的年轻人,可是面子问题,让他选择不以为然地转过身保持沉默。

在众人的瞩目下,曾梓敖隐忍着,拍着车门,冲着前方司机喊道:“师傅,请停车!还有人要下车!”

车子刚起步,又被迫停车。

“又是你?!你早干吗去了?!”司机不愿意地嚷嚷着才开了门。

曾梓敖顾不得这些,匆匆下了车。

可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早已不见了曾紫乔的身影,他没方向地乱走了一阵,最后不得不停下来。他双手叉腰,眉心深蹙,薄唇抿紧,脸上满是忧虑与无措,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像个傻子一样茫然地站在大街上四处张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失笑出声。

想到紫乔对别人装得楚楚可怜说不认识,下了车后却神采飞扬地对他做鬼脸,以前的紫乔可从来不会像耍猴一样这样耍他。高兴的时候,是那种淡而优雅的微笑,不高兴的时候,是那种面无表情的神情。他还是那句,以前的她完美得不像个人。

再度抬眸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他又是一笑,深叹了一口气,这才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曾梓敖回到办公室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常恩纯向他汇报今天一天的工作情况,以及明天的工作安排。

差不多结束的时候,人事部的林小美探头探脑地扒在门外,见他示意,推门进来,将一款今夏流行的太阳镜放在他的桌上,“曾总,这个太阳镜应该是曾小姐留下的。”

目光落在这款太阳镜上,他脑中浮现出紫乔在车站以手遮阳的动作,然后在包中翻着什么,最后是满脸的泄气与烦躁。

她找的应该是这款太阳镜吧。

“好的,谢谢。”他微抬嘴角。

“啊——”林小美有些讶异于曾总的客气,抓了抓头发憨憨地摇了摇手,“不客气。曾总,那我先下班了。”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曾梓敖有些好笑,垂下头整理东西,没几秒又抬起头。

常恩纯从刚才汇报完事情,还一直立在那。

他对常恩纯说:“你早点下班吧。”

“你忘了吗?今晚约了安德的张总,我得陪你一起去。”常恩纯提醒他。

“哦,忘了跟你说了,下午张总打电话给我,说今晚他临时有事,约会取消,时间改天再定。”曾梓敖漫不经心地说。

“这样……”常恩纯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他,“那今晚还要不要我帮你买便当?你这样天天晚上吃便当,对身体不好。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去我婶婆开的饭馆,我让我婶婆烧几个好菜。”

曾梓敖先是一怔,然后淡淡地笑了笑,“不用了,麻烦她老人家怪不好意思的。今晚,我约了桑总。恩纯,谢谢你,早些回去吧。”

常恩纯咬了咬唇,“……哦,那我先走了,晚上少喝点酒哦。”

“嗯。”

常恩纯难掩失落地离开。

MK从一开始只有三四个人的时候,她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那个时候她刚毕业,什么工作经验都没有,应聘时处处碰壁,只有MK录用了她。第一次面试时,那两三间的小屋,东西摆放得乱七八糟,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广告公司,倒像是一个皮包公司。

以前的平面制作,现在已经是公司副总的齐远面试她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算了,工作再找吧”。

可是,当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风尘仆仆的曾梓敖从外面回来,英俊的面庞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艺术家的完美之作,修长挺拔的身形,在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包裹下更衬出非凡的气质。

他听了齐远的介绍,笑笑对她说:“如果你愿意留下,那么,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到这里报到。”

幽黑深邃的眸光,迷人优雅的微笑,极富磁性的嗓音,这一切都叫人移不开眼。

之前打算要离开的念头彻底打消了,她连忙点头答应,生怕他会反悔。

他又是浅浅一笑,“好好干,公司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她的选择没有错,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如今的MK在N市的广告业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但他身边的女人也犹如那些广告位一样,日新月异,变化无穷。

有一阵子,她特别痛苦,甚至想要离开MK,可是离开了她觉得更加痛苦。年会的时候,她喝多了,晚上他送她回去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借着酒劲抱住他,说喜欢他很久了,想和他在一起。她想,如果他拒绝了,她一定会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彻底死了这条心,然后找个机会离开MK,离开他。

她以为他会无情地推开她,谁知他竟然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身,非常轻柔地在她耳边说:“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她根本没醉,无论他说什么,都如同一个魔咒一般,将她箍得更加牢固。

第二天,她装作喝醉了不知道,而他也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没有离开MK,因为她一直期待,他总有一天会对她另眼相看,上演一段言情小说里那些总裁与秘书的完美爱情。殊不知,这只是将她推向更加痛苦的深渊。

他身边的女人环肥燕瘦,什么样的美女都有,她往她们那里一站,算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她永远都只是他身边的得力助手。

在这些女人当中,只有一个女人是特殊的,那便是桑氏集团的桑总——桑渝。

他从未掩饰过他对桑渝的爱慕之情,从大学时期一直持续到现在,他说,有句俗话叫作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不过,现在的感觉更像是好朋友或者是知己,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长情的男人。

如果说桑渝是一个例外,那么曾紫乔就是另一个例外,大家都知道他很爱护他的妹妹。而可笑的是,就是这个应该是他妹妹的女人成为了他的妻子。

点点希望之火才刚刚燃起,又残弱地熄灭。

她从不否认,曾紫乔是难得一见的美女,是男人第一眼见到就会为之动心的尤物。从认识曾梓敖,第一次见到曾紫乔开始,她便领略到了曾紫乔的魅力。不论她到哪里,只要男人多的地方,都会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就像刚才曾紫乔离开公司之后,男同事们便聚在一起讨论刚才那个美女是谁。

今天看他追着曾紫乔出去的时候,她觉得他那几近抓狂的神情一点不像是哥哥对待妹妹,更像是一个男人对待女人的感觉。

但,她不禁又想起有一次他酒喝多了,别人拿他和他的妹妹开玩笑,他立即翻脸,甚至揪着那人的衣服将那人揍了一顿,警告那人敢再说试试看。等到第二天酒醒之后,她提及此事,他的脸色便一僵,回应是不可能,那是乱伦,甚至还赌咒说全世界的女人死光了,他也不会对自己的妹妹有什么非分之想。

妹妹,真的只是妹妹吗?

她双臂紧紧地抱着文件夹,带着满腹的心事离开了公司。

在车站成功甩掉曾梓敖之后,曾紫乔并没有走远,而是躲进街边的一家内衣店。透过内衣店的玻璃窗,她看到他茫然无措地在车站附近来回奔走。

夏日傍晚的阳光还是很烫人的,站在她这个角度透过玻璃看窗外,万物就像是镀上一层金,闪着耀眼的金光。他整个人沉浸在阳光中,整个人显得不是很真切,却别具一番魅力。

不知有多久,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她咬了咬唇,一阵叹息。

“小姐,请问这条情趣内裤你还要吗?”

“呃?”曾紫乔回过神,垂眸便看见手中抓着的一条男款情趣内裤,造型就像是大象的鼻子,不由得两颊泛起淡淡的绯色。

“那个是你男朋友吧,长得很帅哦。”店员笑眯眯地说。

对于店员的话她没有回应,只是将手中的内裤递还给店员,浅浅地笑着道:“谢谢,这个我暂时还用不到。”

店员没有接过内裤,而是神秘兮兮地附在她的耳边说:“他这么着急找你的样子,一看就是你们两人吵架了。我跟你说哦,你买这条情趣内裤回去,罚他学蜡笔小新摇大象,包你心情好,而且……两人会更加亲密无间哦。”

“蜡笔小新摇大象?”曾紫乔不是很明白。

“啊,你没有看过那个流氓小孩的动画片吗?”店员觉得不可思议,竟然有人没有看过那么经典的动画片。

曾紫乔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游移,想了一会儿,笑着对店员说:“好吧,那就包起来吧。”

“好。”店员小姐一边包着那条内裤,一边又道,“你要不要也来一套?我可以给你打八折哦。”

“哦,不用了。”

“没关系,欢迎您下次再来。”

店员的热情,让曾紫乔不禁莞尔。

她拎着纸袋出了店面,滚滚的热浪立即袭来。她从包里再度摸出手机,拨了袁润之的电话,终于联系上了那个臭丫头。

“小乔,我待会把地址发你手机上,你打车过来哦,越快越好,一定要来哦。”

“知道了。”她合上手机,不过几秒钟,袁润之的短信便传来了。

她扫了一眼地址,捏着手机的手指微颤了一下——“十二夜”夜总会?怎么会想起来约她去夜总会吃饭,而且还要她打车过去,越快越好?难道之之在夜总会惹了麻烦?可是现在六点钟还不到,夜总会还没有开门啊……

心中虽然疑惑,她还是拦了一辆出租车。她报了地名之后,司机朝她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几眼,慢腾腾地才发动了车子,还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瞄她。

她飞了一记白眼,在心中咒骂:看什么看?!难道没女人坐过你车去夜总会?

车子从北到南穿了大半个N市,终于到了目的地。

刚下车,曾紫乔远远地便看见袁润之朝她挥舞着手臂。

袁润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脸谄媚,“小乔,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

曾紫乔挑着眉,一张俏脸隐隐泛着怒气,“袁润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MK是曾梓敖的公司?”

袁润之浑身一哆嗦,牙齿开始打战,“小、小、小乔,别生气,你、你听我说——”

“好啊,那我洗耳恭听。”曾紫乔双手抱臂。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哎哟,人家也是为了你好嘛。不谈那什么假结婚的,毕竟你们也做了二十年的兄妹,不管怎么样,讲起来也是一家人嘛。亲情是爱情和友情都无法取代的,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无法割舍的。其实曾师兄对你真的很好,你也不能怪他啦,他也没办法控制你走上了这么一条崎岖迷恋路——哎哟,别打我头!”袁润之护住被打得很痛的脑袋,向后退了一大步,不怕死地说道,“我从小就想要一个像曾师兄那样的哥哥,温柔帅气又有风度,有人疼有人爱,被欺负了,还有人替你出头。可这只是想啊,但你不一样。那天,你那样决绝,我觉得你以后要是想起以前的事,一定会后悔的。毕竟是亲人啊,哪有隔夜的仇呢?我知道你想过全新的生活,可是过全新的生活,也不一定就是完全不去触碰过去啊。你这个样子,是消极对待,明明可以积极向上,阳光万丈。”

“……”曾紫乔别开脸,抱着手臂的双手收紧,沉默了许久才道,“好吧,也许是我太偏激了。但失去记忆,不代表我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自杀,破相,离婚,不可能对现在的生活一点伤害都没有。”她吐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算了,反正也不会去MK工作,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的吗?”

“哦哦哦。”袁润之拍了下脑袋。

“去夜总会里吃?”

袁润之竖起左手食指,左右摇摆连忙否认,摆出一脸清纯无比的样子,“不,我是良家少女,怎么可能会去夜总会这种没格调的地方?!走走走,前面有家米线,很好吃的哦,有酸菜鱼米线、野山菌米线,还有你最爱吃的卤猪脚米线——”

“我什么时候喜欢吃卤猪脚了?”

“哦哦哦,那是我的最爱。”袁润之突然惊叫,“哎?你记得你不爱吃卤猪脚?”

“……”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想起你个死猪头啦!”

曾紫乔从一开始就知道袁润之今天约她出来吃饭准没好事。

眼下,两人正面对面立在一间贴着很多惹眼的海报和招贴画的店门口,牌匾上写着“爽歪歪情趣用品店”。

打零工,她并不介意,帮忙她也不介意,但是到情趣用品店打零工和帮忙,她非常介意。

“袁润之同学,你问我要不要打零工赚钱,你说你找到一家非常有‘情趣’的地方可以打零工赚钱,这就是你说的所谓非常有‘情趣’的赚钱好地方?你说你是良家少女,你说你不会去夜总会那种没格调的地方。请问,夜总会里面的人来这里消费,这算不算是有格调?嗯?!”曾紫乔漂亮的面庞上隐隐泛着怒气。

袁润之连忙拉住她的手臂,急道:“我知道,我以请吃饭为由骗你来这里帮我,是我的不对,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是被逼的。我阿姨打麻将输了人家一百块,所以就把我给卖了,要我替人家打工还债啦。”

袁润之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本来上班上得好好的,突然接到从小将她带大的阿姨的电话。阿姨说她输了一百块钱,正巧债主——三姑奶的表舅的侄女的姨奶奶的孙女的姨妈,儿子儿媳现在N市开店做小生意。儿媳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说N市生个孩子要上万块,费用太贵,决定回乡下生孩子,儿子得送儿媳回去,这最少要两天的时间。这样,他们这个计生用品店就要一个晚上没人照看。

桃花镇的人都知道她在N市,所以三姑奶的表舅的侄女的姨奶奶的孙女的姨妈就说如果能请她帮忙照看一个晚上的店,那阿姨输的钱不仅不用还,还有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可以拿。

就为了一百块,阿姨就将她给卖了,她的命要不要这样悲催啊?想她一个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晚上一个人面对夜总会那些人来买成人用品,万一被人劫财又劫色,怎么办?可是,百分之二十的营业额又非常诱引人……

俗话说得好,好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她自然而然在第一时间想到了紫乔。紫乔长得那么漂亮,身材又超好,店内的生意肯定会十分火爆,然后十二点钟她们就可以提早关门了……

想象是美好的,可是现在看紫乔的样子,真的太可怕了,一副恨不能拆她皮剥她骨的样子……

太可怕了……

“你被你阿姨卖了,所以你就要反过来卖我?那一百块钱,是火星币还是水星币?”难怪人家说朋友就是用来卖的,并且一天之内,被连卖了两次,她曾紫乔真是好命,摊上这么一个朋友。

袁润之委屈地撇了撇嘴角,拉扯着曾紫乔的衣摆,“当然不是了……好朋友嘛,而且你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什么时候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曾紫乔板着脸,恨不能撕了袁润之,装可怜这招对她没用的。

“……大学时候啊。”

“大学时候?”曾紫乔摸着自己眉骨上的疤痕,半嘲半讽,“一个月以前的事,我统统都不记得,你就尽管讹诈吧。”

“小乔,别这样……”袁润之被阿姨逼得恨不能上吊,这会被曾紫乔用失忆的借口挡回去,她可怜得就像是路边被丢弃的小狗。“我们只要在这一晚,而且只到十二点钟,一到十二点我就关门。你也不用想太多,反正都叫爽歪歪嘛,你就当你在卖乳酸菌饮料好了,而且,还有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可以拿。”

“乳酸菌饮料?百分之二十的提成?你还真有脸,就为了这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居然跑来帮人家卖成人用品?我真是服了你!你倒是把避孕套给我变成乳酸菌饮料啊!”如果单卖避孕套也就算了,可是那店里什么变态的破玩意都有,如果遇到变态的顾客,难不成还要当面解说演示?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认识袁润之这个笨猪头,“我看你改名叫袁润猪算啦!”

“我是袁润猪!”袁润之依旧一脸无辜的可怜样,拉着她的手哀求,“小乔……”

“绝对不用想!”她无情地甩开袁润之的手,就要离开。

袁润之见留不住她,不得不扑上去,抱住她的大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小乔,你不能这样,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她索性豁出去了,就算是抱大腿也要留住她。

“喂——”曾紫乔十分无语地看着抱住她大腿不让她走的好友,非常无语。

“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丢下我一人,我就死给你看——”

来往的行人,不断地对二人行注目礼。

曾紫乔觉得丢死人了,猛地一脚踹开袁润之,“那你就去死吧!”吼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袁润之一个人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哀号,别提有多惨烈了,宛如被恋人抛弃的痴心女子。

曾紫乔抑制不住胸腔中的愤怒,一路走着一路骂着又蠢又猪头的袁润之,之前隐瞒MK的事就算了,现在财迷那么点钱,居然欺骗她,要她牺牲色相帮人家照看成人用品小店。不要说面对那些下流男人的猥琐言行,若是被熟人见到了,她们这一辈子都不用抬头做人了。

她越想越气,走了几步,顿住脚步,捏着拳头冲霓彩闪烁的街面怒吼了几声。

平静之后,又想到那个丫头一个人面对那些客人,不免担忧。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期末考试,两人都挂了科了,要重修,于是当晚抬了一箱酒,喝得醉醺醺的,学电视里那些人结拜,还煞有介事地击掌为盟。

蓦地,一阵陕西方言的叫卖声从喇叭里传来,“创可贴,创可贴!老鼠药,老鼠夹子!老鼠夹子夹老鼠!打劫帽,打劫帽!护耳护鼻不感冒!”

“喂,老板,我要两个老鼠夹子。”她付了钱,狠狠地咬了咬牙,回转身,往那家该死的成人用品店走去。

袁润之很意外曾紫乔会回头,高兴得立即扑了过去,双手不停地忙活,又是捶背,又是捏肩,“小乔小乔,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独自一人面对那些恶狼。你想吃什么?待会儿我去买夜宵。”只要有小乔在,就不用担心这店里东西的销量,今夜的销售额一定会暴涨,百分之二十肯定有的赚啦。

曾紫乔见到袁润之那副狗腿样就火大,无情地踹了她一脚,“滚开!”

她从包里拿出两个刚从一旁杂货店买的老鼠夹,递给袁润之。

袁润之不解,“你买老鼠夹干吗?这店里挺干净的,不像有老鼠的样子。”

她白了袁润之一眼,没好气地说:“拿着,待会儿收银的时候用。”

“啊?”袁润之惊奇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