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哪行?天天值夜,你身体也受不住,要不咱们就轮流吧。”舅舅想了一想,答应了。r
舅母脸色不佳,可心里再别扭,也明白丈夫和女儿不能总守着自己,之前请的高级看护毕竟不够尽心而辞退了,便点头默认。r
临走时,冷悦提出要送送曾雨希。两人走出医院大楼,外面已经华灯初上,万家灯火。r
“你今天何必提出为我妈值夜?”冷悦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姣好的脸上绽开意味不明的笑容。r
“没什么,你家对我有恩,就算没恩,也有亲戚情分在。”曾雨希皱了皱眉头。r
“呵!说的好听。”冷悦嗤笑一声,“断送了你的音乐前程,也算是对你有恩吗?”r
曾雨希下意识地伸展了一下手指,仿佛那里还是红肿发痛的。r
“表姐,我不讨厌你,你这个人挺热心。我讨厌的是,你太虚伪,明明心里是恨的,表面上还要装。”冷悦耸了耸肩膀,两截藕臂抱着双肩,略歪着头看着曾雨希,“值夜很辛苦的,你现在说不想做,我完全OK啊!再找新的高级看护就是了。”r
曾雨希眯了眯眼睛,盯着冷悦那双雪白的手,忽然感觉眼睛刺痛,移开了目光,反问:“你在怀疑什么?”r
“嗯?”r
“你以为,我因为记恨你过去的所作所为,会对舅母做什么事情?”r
冷悦神情一僵。曾雨希知道,她说中了。r
“你敢说你心里一点恨都没有……”r
“有!我心里有恨!”曾雨希提高了声音分贝,医院门口开始有人往她们这边侧目。她向冷悦逼近一步,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继续说:“可是我没你那么卑鄙。”r
冷悦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她恨恨地转过目光,然后问:“傅亚深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r
“这好像和你没关系。”r
“他是我的前男友,你最好清楚这一点。”r
“也希望你能够有一点前女友的觉悟,记得自己已经和许佳年订了婚。”曾雨希当仁不让,没再理睬她,抬手喊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r
只是一坐上车,她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r
她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坐在琴凳上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她想起当自己考上了钢琴十级的时候,舅舅舅母由衷地恭喜自己;她想起钢琴大赛前夕,自己每天都发疯一般地练习钢琴……r
没有了。那些往事全部都随风飘散。取而代之的,是冷悦扭曲的脸。r
你凭什么做得比我好?r
你永远都不配和我争!r
记忆中,冷悦疯了一般冲进自己的房间,将书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而她,只能默默地将书一本一本地捡起来。r
她吃舅舅的,用舅舅的——这些都让她气短,所以她不能惹恼舅舅的女儿,她的表妹。r
舅母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斗米养恩人,担米养仇人!不是我们,她能读得那么好?r
他们给了她一个梦想,但是他们的女儿践踏了她的梦想。她究竟是该感恩,还是该遗忘,亦或是该恨?r
站在学校门口,望着面前的辰北大厦,身边有说说笑笑的学生擦肩而过,让她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r
北辰琴行还未打烊,从落地玻璃窗里可以看到,上次见过的那个店员小姐正在收拾东西。r
曾雨希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r
她鬼使神差地走进琴行,那个店员小姐看到是她,连忙笑着打招呼:“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r
店员小姐身后的墙壁上嵌着一面镜子,映出曾雨希有些红肿的眼睛。她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需要……只是想问问,你这里还需要人吗?”r
“抱歉,不需要人了。”r
曾雨希顿时很失望:“这样啊……那打扰了。”r
她打算走出琴行,店员小姐却喊住了她:“小姐,请等一等。”r
“怎么了?”r
店员小姐打量了她一下,说:“我记得你了,你是上次来弹琴的那位小姐吧?你的乐感很好哦!”r
曾雨希有些脸红:“只是早年学过而已,你过奖了。”r
“不会啊,请问你考级了吗?”r
“钢琴十级。”r
“那可以做钢琴教师啊!有些顾客会在我们店里留下联络方式,给的报酬也挺丰厚的。”r
曾雨希有些犹豫:“我可以吗?”r
“你可以的!”店员小姐鼓励她,“你可以试一下,要求上课的时间也好商量,大多数集中在晚上和双休日。”r
从琴行里出来的时候,曾雨希心情明显好了许多。抬头望了望天空,霓虹灯将天际映得通红,遮住了许多星子,她却觉得肩膀上披了一层星光。r
原来幸福就这么容易和简单。r
曾雨希给容华打了一个电话,她低低地说:“容华,你知道么?”r
“知道什么?”r
“就算不会出现在舞台上,我也好开心。”r
尽管今天经历了那么多让人伤心的事,但至少这件事是让人开怀的,足以缓解所有伤痛。r
因为已经无法弹奏出让自己和别人满意的乐章,所以她曾经发誓要忘掉钢琴。r
梦想就是用来牺牲的,你会因为恐惧、欲望、物质而放弃梦想,因为你想要的东西太多,而梦想总是虚无缥缈的。r
可是人生没有绝对。r
兜兜转转,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反而会记起了自己最初的梦。r
梦会治愈你,梦会给你慰藉。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