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微经过洪那市中心的时候,她撞见了两个多月前曾开车送她和善美到雅河去玩儿的那小朴少,令人吃惊的是,这虎头虎脑的男孩子居然还记得她,十分热情的跟她打招呼。r
说不清为什么,微微后来又让这傣族小朴少找车送她到雅河去——我想这是因为微微太过在意顾恺,她无法接受失去顾恺这个事实,是以在她悲痛到极致的时候,她选择到她跟顾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去憩息——也许只是为了追忆,或者说是为了缅怀。r
雅河上游的那排露天大排档,时至现在早已人烟寥寥,甭说是游客回家过年了,连老板和伙计都难觅一二,干枯的稻草和褐色的甘蔗稀稀拉拉的搭在屋顶,破败而荒凉。这鄙旧萧索的景色刺痛了微微的心,她在河边找了个地儿,打从黄昏起,昏昏沉沉的一直呆坐到夜深。r
河对面那家微微曾吃过凉拌豆粉的店铺里,竹编护栏一半倾到水里变了色,一半耷拉在岸上散作一团,没有桌椅用器,也没有一丝人气,估计在老王和老王老婆仓促离去后,曾被人大肆洗劫过一番。r
而那赵大鼻子,也是在这儿失的手,现在进了局子,稍晚几天,命也得丢;这不禁又让人想起了那句老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r
远处黑压压的大山,像一只横向蜿蜒的巨型蜈蚣悄无声息的盘在幽邃辽阔的天幕下,却把硕大的影子深深的倒进水里,让人看一眼都觉着恐惧。r
微微的个性,依旧是冲动而盲目的,她在这天傍晚凭着一股子血气忽然跑到这儿来追忆缅怀她跟顾恺的第一次相遇——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老了,所以我理解不了时下年轻人的想法,我怎么琢磨怎么觉着莫名其妙,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微微有病。你说这荒郊野外的,她难道就不觉着害怕?r
故事讲到这里,我忍不住想起了甄善美此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甄善美说:血性!血性是嘛东西啊?说白了就是冲动无知的代名词,生活最终会告诉你,血性青年多半都是一傻逼。r
微微冲动么?微微无知么?或许是的吧!因为微微在这个她跟顾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昏昏沉沉的躺了一晚,恍恍惚惚的,她无数次的看见(或者说是梦见)顾恺穿着一件淡绿色的亚麻衬衫,靠在河对岸的一把遮阳伞下看书,蓦然抬首,顾恺对她展露一个大大的笑容。r
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场景,在微微的脑海中反反复复的来回演绎了很多遍,它仿佛带着一种奇异而美妙的魔力,蛊惑着微微致使微微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可与此同时,微微又会忆起顾恺在审讯室里撕心裂肺的咆哮:秦微微,你出卖我!秦微微,你出卖我!秦微微,你出卖我!r
心痛,后悔,愧疚,无措,这诸多的形容词加到一块儿,都无法表述微微此刻的心情。顾恺已经被关起来了,顾恺会被判刑,且一定是死刑。顾恺即将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长眠于黄土下。每当微微想到这儿,就悲恸泣不成声。r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